瞿时念好笑:“辛苦了。” 这也是他选择不住在魔王卧室的原因。 他只身坐在篝火炉前,微弱的火光在晃动,勾勒出脸庞轮廓好似漂浮在火焰中,更裹着那颀长的身型,像在静谧土壤中生长的玫瑰。 “如果有花能赏就好了。” 瞿时念探出手掌,汲取到一丝温暖,再放眼贫瘠没有花卉树木的魔域:“本以为整个世界都该如我所愿。” 唯独这儿。 一切都是按照路易斯的想法建立的吗? 主神从未来过魔域,因他们是宿敌,是与生俱来的对立面,但瞿时念从不知矛盾更迭的原因。 直到他翻开书籍,得知路易斯的母妃是堕天使——被天神驱逐出境的天神。 所以他理解了那份仇恨。 小小的圣鹰在火炉边儿跳来跳去,离近了嫌烫脚,离远了又浑身发冷,好奇地问主神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瞿时念垂下淡淡的眸子:“想很多。” 世界来自祂的力量。 可如今的祂神力衰弱,在这魔域之中,别说种下繁盛的奇花异卉,用以欣赏,分明连爱人和崽崽都没法保护好。 可祂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圣鹰仿佛有着读心术一般:“人类有一句话叫‘来都来了’,您无非是想在那位路易斯魔王回来前,帮助他的魔域变得更好,这有什么呢?” 瞿时念将手掌握在一起,失笑道:“说的有道理。” “叮咚——” 门铃传来了神秘信封的提醒。 圣鹰警惕地钻进火炉底下,瞿时念起身踱往门边的小信箱,取到了一封烫金书信,指腹触及会有凹凸不平的字迹。 上边是费扬扬中西结合的狗爬字。 瞿时念后知后觉,来到魔域后就没再见过那两个拉皮条的了。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信里无非是警告他扮演好王妃的角色,作为可靠的合作伙伴,他们有信心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可靠的预言者,弄清楚灭世力量的封印办法。 字写得敷衍,令他想起当初一行里错了三个单词的简历,但这封信里的内容,无非是在安抚他的情绪,可安抚他的那个家伙会是谁? “……” 瞿时念甚至怀疑是自己会错了意。 再然后是一张敷衍了事的中心城地图,看就是常年画火柴人的水平,潦草的线条,以及被画上允许王妃出入的范围。 “歌剧院、圣都广场,还有……藏书阁吗?” 瞿时念颇为意外,怎么会突然得到了允许,甚至险些误会,他所获得的是在魔域帝界里绝无仅有的一份偏爱。 他不敢往下多想。 再扫一眼地图,只见图书馆斜对角的最边沿像是少了处地址,这是作为创世主神一眼就能认出的。 圣鹰从篝火炉柜钻出脑袋:“那里好像是下陷地牢!” 瞿时念移去目光,露出了个为难的笑容,喃喃出声:“那里边究竟关了谁呢。” 或许蜜饯作为障眼法的背后。 无非是为了隐瞒真相,躲在背后的家伙,分明才是最提防他的那一个。 当晚。 昼短夜长的中心城暴露在月光之下。 豆沙包上完课,累得瘫在床上,伸出手指紧紧盯着,忽然那上面冒出了一簇小火苗。 “哇啊啊啊啊!” 豆沙包震惊地大喊,“原来豆沙包真的不是人类,会魔法,还能把爸爸绑起来!” 陆歧琛:“?” 不太理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豆沙包伸手戳了戳,那手劲儿大不到哪里去,却对着陆岐琛的膝盖,蔓延出一股微麻的触感,像是被电了一下。 陆岐琛伸手招呼这孩子爬过来:“好玩吗?” 豆沙包还挺骄傲:“好玩!如果能让念念爸爸看到就更好了!” 陆歧琛疲惫地仰躺在床,话也不想说,只戳开从人界带回的家长款小手表,自动播放了一句语音:“哒咩。” 豆沙包哼哧地笑了起来:“念念爸爸也带了小手表哦,想他的话就给他打电话吧?” 陆岐琛揉揉那脑袋:“小聪明蛋。” 可他做不到。 一是回来后,领域之间的政事不少,都是他弟弟那暴戾的家伙整出的一堆烂摊子,还得是他着手处理棘手那些事。 没住在一起倒也成了好事。 二是藏书阁里确实出现了异样。 虽说魔域之中,有的魔会偷鸡摸狗,但从没有对藏书阁里那些无聊的书下手的情况发生。 所以他干脆给了伴侣通行权。 陆歧琛似有些烦恼地闭上眼,而豆沙包那孩子惯会撒娇,知道怎么在耳边吹风,最能哄爸爸答应要求:“爸爸这么累可怎么行,念念爸爸会心疼的!” “不如就带豆沙包和念念爸爸出去玩吧!一起放松放松!” 陆歧琛躺在床上装死。 豆沙包想了想,操纵起简单的魔法,变出一只毛笔,不停的刷爸爸的高挺鼻梁,惹来陆歧琛差点笑喷:“崽崽想上哪玩去?” 毕竟是他的地界。 怎么能不带崽崽去参观呢。 豆沙包眨着大眼睛,思来想去,发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好像不存在:“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说魔域好像没有大商场,看来豆沙包不能吃火锅了哦。” 陆岐琛:“有歌剧院。” 豆沙包惊喜地大叫出声:“那可以看电影吗?豆沙包想看动画片!” 人类世界也有歌剧院,跟魔域的差别不大,但因爸爸工作的原因,平日里没什么机会一家三口去过。 豆沙包兴冲冲地奔出走廊,吓坏一群巡逻的恶魔骑士,怕小殿下哪里摔了伤了,目送他进了另一间寝室才放心。 等等! 怎么会是那个房间?! 豆沙包被一群高大的恶魔叔叔送到门外,疑惑他们站立像是木桩,好像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东西:“不用送啦!谢谢!” 巡逻军团的恶魔骑士受宠若惊,手掌扣在左胸前,虔诚地鞠躬:“吾等荣幸。” 没过多久。 魔王迈着步子出现在他们身后,如深海般的蓝发,一双赤红而圆润的竖瞳逼视而来,那压迫感如同千军万马般来临。 恶魔们单膝跪地:“路易斯陛下。” 陆岐琛眺一眼多年未踏入过的房间,下令道:“——备车出宫。” 中心城。 宝石镶钻的街道生辉,如琥珀般的湖面荡漾,心脏般的地段,正是歌剧院和圣都广场的所在地。 这是魔域最繁华的都市,不论文明亦或是城民拥有的恶魔之力,都在魔王的统治下徐徐生辉。 “魔界不同人类世界,不用考虑人际交往,打工不用担心加班团建,用你的恶魔之力创造一切属于你的价值!” “所以选择来到我们魔界那是来对啦!” “我们可不像那些虚伪的神,绝对不是给大家画大饼,怎么样都能在魔域生活下去的啦!” 观光悬浮车游走在各大景区,喇叭声响彻闹区,而上边坐着的堕天使们傻了眼,无疑是头一回来到魔界的懵逼状态。 而那辆观光悬浮车驶去的方向。 两个领主穿着朴素的衣服,感觉像是回到了人类世界,鬼鬼祟祟地跟踪来到歌剧院。 这都分居了! 怎么陛下还带王妃和小殿下出来玩啊! 费扬扬和时峙妄来不及多想,来到售票现场,亮出领主身份后也需购票,疾步穿过内部大厅,抢先坐往座位。 分秒之间的功夫。 基本坐无缺席的座位上,唯独他俩的身旁空了三个位置,后门虚开,在表演开场陷入漆黑时,赶来的三位观众入席。 来自陛下的熟悉嗓音在耳畔响起:“还挺快。” 费扬扬、时峙妄:“……” 一路狂奔过来还差点断气了啊陛下! 演出开始。 一家三口落座,不谙世事的豆沙包在两个爸爸中间,两只手肘搭在背带裤的膝盖处,乖巧捧起小脸颊,两眼散发出光芒地观看表演。 而他的两个爸爸却是如临大敌。 瞿时念后仰身子,伸过手臂碰来肩膀,在晦涩的光线下低声说:“换个座位。” 陆歧琛毫不犹豫起了身。 交换座位后,瞿时念换来靠近两个领主的位置,先入为主地猜测出声:“有什么非得当面说的?” 两个领主:“……” 我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啊,是陛下让我们来糊弄王妃你的,甚至剧本也不给我们! 瞿时念抬手抵着眉尾,侧过脸来,在舞台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淡漠不已:“因为知道我们分居了?” 两个领主从牙缝中嚼出声音:“确实如此。” 他俩摸石子过桥似的继续说道。 “我们俩也知道你什么意思,想分居给魔民们看嘛,这次表现的不错,也就给你一点好处,出来看看话剧,以后回去人类世界可别说我们虐待你。” 瞿时念沉默了会儿。 他转而又问道:“藏书阁也是你们的允许?” 不远处的陆岐琛微妙动了动耳尖。 两个领主意会:“不然呢!” 瞿时念瞬间没话说了,没有天赋的演技更没有后期的雕琢,他俩明显是在撒谎,看来允许他进入藏书阁,不是两个领域之主的本意。 可又会是谁? 他一时凌乱了思绪。 话剧正在上演。 陆歧琛听到两个下属和他伴侣的窃窃私语,后背靠上座椅,自然垂下的手摩挲着衣袍,本想说些什么,忽然沉下了危险的狭长眸子。 舞台上出现了令他始料不及的情况。 只见登场的演员有着一双绿色的眸子,湖绿似蓝的一头发色,手持皇冠权杖,浑身散发出久居高位的少年气质。 周围的观众们也都沸腾了起来。 “怎么不早点说这场压轴表演有洛弗尔陛下的啊?” “吓死魔了,待会儿演到尽兴说不定把咱们全都扔火炉里宰了!” “别瞎说,谁没事心情好还乱发飙的,以前路易斯陛下还在位时,洛弗尔陛下还能有闲工夫发展爱好,没那么爱大开杀戒,这不现在还能来给咱们表演歌剧!” “不说我可忘了,那可是全魔域最出名的哥控啊!” 众魔们闲聊了几秒。 而陆岐琛额角抽疼,全然不知他的弟弟想做什么,分明被他警告过了,还敢这么放肆?! 虽然也只露着半张脸就是了。 瞿时念侧脸看了过来:“那就是洛弗尔魔王?” 陆歧琛咬紧牙关:“嗯。” 瞿时念心里压着疑惑:“为什么要遮住脸呢。” 因为怕我揍他。 陆岐琛冒出这念头,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应该跟他的身份有关,毕竟是现任众魔之王,平民大概没有资格一睹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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