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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战后余生的两个队友面前，他脸上流露出虚假的关心。 “然然竟然被淘汰了。真是太不小心了，左淮。”他举止浮夸地探身瞧了瞧左淮身后的洛希，“啊，只剩我们三个人了？不愧是队友死亡率最高的‘死神’。” 左淮透过镜片盯着他，嘴角动了动，像极力压抑内心的杀意。 叶臻抖了抖袍角，好整以暇：“需要我的帮忙吗？我可以给你一次求我的机会。”
第99章 周围纯白一片，不似真实场景，如同来到宇宙尽头，连时间都静止了。 李未然环视一圈，空无一物，不见远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实体。 陌生而熟悉的钢琴声响起——并不是真正的钢琴弹奏的声音，更像是FLstudio这种音乐软件合成的钢琴音，缺乏钢琴的自由灵动，但用来编曲足够了。 乐曲只有一小段，被反复播奏。 仔细倾听，每次播奏乐曲都变长几节，它正由一小段旋律逐渐变作一首完整的乐章。 好像这世界的造物者，正在为自己构架的一切故事谱写恢弘的基调。 李未然记起来了，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段旋律。 第一次是在“廿七战场”副本的超市里，经他自己之口吹出的曲调。 他并不知道那谱子从何而来，但像刻进了他DNA一样熟稔于心，脱口即出。 “你认为，人工智能拥有自我意识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事物的好与坏，取决于其特定的对象。不要把人工智能看做救世主一样的存在，即便是救世主，也必须得在人类和其他生物之间做出取舍，对人类而言是好事，对水母而言可不一定。更何况，人性和神性是相悖的，你希望它得到的自我意识，是指人的自我意识吗？” “你可真无趣啊，左淮。但诺亚不是建造了方舟，为世上的所有物种保留了火种吗？” “失礼了，原来你是把自己看做救世主。”左淮漠然而刻薄道，“未来被救下的物种会为你编纂神话，歌颂你的丰功伟绩。因为没活下来的那部分物种，早就不存于历史。” “那个时候我早就已经死了，就算挨骂我也不在乎——我想讨论的不是这个，依你看，人工智能拥有自我意识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左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认为理工工作者在设计人工智能的时候往往以自身为参照，过度依赖唯物主义和实践理性。但人性是自由而独立的。” “哦？纯粹理性批判。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给它一个，能与生命共鸣的基调……” …… 李未然从这段对话中惊醒过来，伏在地上剧烈喘息，肋骨和四肢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先是被白仓鼠胖揍了一顿，然后被淘汰出局了。 说是胖揍也不对，那简直要了他大半条命。 狠狠坑了仓鼠队一笔，这是他应得的——他只能这样默默安慰自己。 用力甩了甩脑袋，刚才好像听到一段的奇怪的对话，像做梦一样，但是现在清醒过来之后，就忘个七七八八了。 他左手手腕和右脚脚踝脱臼，肿胀不堪，右臂和锁骨伤痕无数，还断了不知几根肋骨，肺里不断呛出血出来。咔咔两下接上了脱臼的手腕和脚踝，肋骨的问题就没办法了，他不会接。 左淮现在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在骂自己猪队友？ 不会的。 左淮甚至特意为他更改了地图的天气，满足他看星星的愿望。 他从中脑补了一出自娱自乐的浪漫，可却不敢擅作主张地揣测左淮为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 四下环顾，他正身处一条过道上，地上布满灰尘，右边墙面无窗，左边有一扇扇门。 这地方太黑，他走近墙边，才看到墙上贴了几个金属牌，“XX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生物工程研究所”“国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研究实验室”“国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规划项目”“xx重点扶持项目”。 都是高校学院常见的挂牌，李未然一眼扫过去，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牌子上——“方舟计划生物支持基地”。 ——方舟计划！ 生物支持基地？方舟计划需要什么样的生物支持？ 据他所知，洛希就读的大学只是一所勉强跻身985之列的综合性大学。这样的计划怎么可能放在普通综合性大学的生科院里进行？ 不对！ 这不是普通的大学学院。 他回过头时，看到电梯上方的墙壁上有楼标，-20。 谁家正经大学在地下掏20层楼？！ 左边的门上有编号B2006，但他不敢冒然进入，便沿着黑黢黢的走廊朝前走去。 走了有十几米远，他没看到任何一个活的物体，没有从天花板掉下一只恶鬼来，也没有从门里逃出什么科学怪人研究出的可怕怪物，这个地方活着的生物，大概只有他和空气里的灰尘螨。 这地方积了很厚的灰尘。 等等，灰尘？ 这让李未然想到了不久前的经历，他和左淮去往方舟大厦地下10层的档案部，被困在一条积满灰尘的走廊。左淮还因此阻止他下地行走，因为他当时是猫的形态。 他惊觉这地方和方舟-10层何其相似！当时他蹲在左淮肩膀上，高度视角不同，他竟然一时没认出来！ 难道这里是方舟大厦？ 不是，重点是，左淮身高和他差那么大的吗？！ 李未然呕出一口老血——当然，这是因为内伤，而不是因为身高什么的。 侧头看去，他讶然发现身边的房门编号竟仍是B2006，这不就是电梯出口处的房门编号？ 顺着走廊来到下一个门，上面仍然写着B2006！连房门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一阵阵凉意顺着他后脊往上爬，他想起左淮的话——“方舟”的怪谈型副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走夜路不能回头。 李未然将“荆棘之泪”藏于袖口，僵硬着脖子缓慢回头。 电梯赫然就在他背后一米远处，距离近得骇人！它像是长了腿一样，一路跟着他走了这几十米远。 或者说，李未然一直在这一小段距离打转，一旦越过某个界限后，就会回到一开始的位置。就像上次跟左淮在档案部遇到的情况一样。而这个界限，大约正好是两个门的正中间。 时空拼接！ “同样的套路再玩一次就不新鲜了啊，安韶野。”李未然喃喃道。 声音不大，却在空荡的走廊回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走廊在隐隐震动。 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把快没电的小手电，这还是在洛希学校的小超市拿的。朝走廊右侧的墙上照过去，果然，学院招牌仍在那儿。 看来他确实在原地打转。 手电的光扫过B2006的门，又扫过电梯。 去按电梯，会遇上化妆成淤泥怪的管理员0003吗？如果是这样，倒也不算坏事，就怕遇上什么可怕的东西。 好在这次还有另一个选择——这次的走廊有门。 但门后也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正在李未然犹豫的时候，他注意到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数字正在变化，似乎是从100层开始降落。 果然，谁家正经大学有100层楼啊！ 那数字越降越快，最后突破了1层，来到地下。 李未然无比确信，这个电梯正直奔-20层来。 随着它的靠近，电梯顶部的红灯剧烈闪动，频率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来到-20层！ 他四下瞟了一圈，除了门内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只好更加握紧了手中的“荆棘之泪”。 “叮——” 电梯门开。 一股恶臭先传了出来。 绿色的脓液流出电梯，像带强酸一样，把电梯门框溶得锈迹斑斑，更有滋啦啦的烟气冒出。 一只巨大的淤泥怪蠕动着爬了出来，大张的嘴上下粘连，朝李未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嚎叫。 “0003？” 李未然急速后退着，闪开淤泥怪的淤泥喷溅。 “你是管理员0003吗？是我，你不认得我了？上次见面，你还想摸我爪子呢！” 套近乎似乎对淤泥怪不管用。它愤怒地嘶吼了一声，一串强酸性的脓液从它口中喷出，喷涌如柱。只要沾上一滴，能把骨头都给溶了。 李未然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这淤泥怪不对劲。如果它真的是0003号管理员，不可能对李未然的话毫无反应。就算认不出人形的李未然，0003藏在地下不见天日，也见不到什么人，怎么可能记不得前几天造访的一人一猫。 更何况…… 李未然回头，看到这只淤泥怪追了过来。脓液似乎被它一下子吐空了，它从厚重蠢笨的身躯里伸出双手，竟然不似0003的双手那么短小，而是像两只巨大的从泥沼地里滚过的嶙峋枯枝，此时正张牙舞爪地朝李未然伸过来。 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淤泥怪的枯枝一样的手猛地穿透他的肩膀。一阵钝痛让他脚步趔趄，他却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被淤泥怪就着这个姿势甩到了墙上。 淤泥怪发出嘶哑的声音。仔细辨认，李未然才从中听出它说的是—— “禁止——擅闯——储备部！！” 什么储备部？ 他没空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忍着剧痛，利落地挥刀割断了禁锢自己的枯枝。失去支撑后，他整个人从墙上掉落在地，甚至还崴伤了脚。 淤泥怪凄厉的叫声在走廊回响，简直洞穿耳膜。 李未然顾不上浑身新添的伤势，扭头往前跑去。淤泥怪紧追不舍。 得益于副本的空间拼接设计，李未然跑过一个界限后，眨眼间又回到了电梯门前。 淤泥怪却不受空间拼接的影响，仍朝着目标消失的方向追去几米远。 但不久，它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转头凶恶地扑了回来。 电梯门已经关了，电梯顶部的红灯仍在闪个不停。 李未然无处可退。 他当机立断，拧开了身边B2006的门，把淤泥怪关在了门外。 淤泥怪没有追进来，门板毫无动静，像是把那个漆黑诡异的走廊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 环视一圈，李未然确信，这确实是另一个世界。房间里的一切和门外积了灰的漆黑走廊格格不入。 地面洁净纯白，纤尘不染。 培养箱排成一列列一行行，一眼望不到尽头，整齐得就像档案部的那些档案节点一样。 箱壁上贴有标签—— 人类胚胎C33-69831 基因来源：曾南畔 性别：男 培育日期：2104年07月22日 天数：20 状态：良好 2104年。看到这个年份，李未然愣了一下。 方舟使用元历纪年，比如“竹间古斋”副本的时间背景是元历177年。但事实上，方舟真实时间流速和玩家们的体感流速是不一样的。比如李未然经历一个为期20天的副本回到帕庇特镇，而同时生还回到此地的何千季有可能刚经历过一个为期三个月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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