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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希，不要自己骗自己。左淮昏迷之前亲口说他是欺诈之主，还能有错？”韩小乙已经暗暗掏出了武器。 “不可能……”洛希无助地看向李未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家伙是假的洛阳？那我哥呢？” 李未然刚刚经历一场恶战，他气息未平，胸口随着呼吸一阵阵起伏。 他的算力提升到了极限，已经有很多玩家为此陷入沉睡。 使用力量的代价就是压缩其他程序的运算量。 假使他不顾一切地继续提升对系统资源的占用量，将要有更多玩家昏迷过去。 但伏子深当然不受影响，他拥有独立的23.6%系统权限，对付李未然绰绰有余。 “伏子深……洛阳……欺诈之主……幸运之主……”李未然半跪在原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哈哈哈哈……不论何时，不能轻信身边的人，是吧，伏子深？” 不能轻信身边的人——这是伏子深在方舟大厦偷袭之前给予的警醒，李未然原本以为对方是在对左淮暗示自己的真正身份。 他是方舟智能系统中诞生的人格，左淮身为编译者对AI一直持怀疑立场。他以为早在那个时候伏子深就掌握了他的弱点，并以此要挟。 但他猜错了。 原来伏子深这话，竟是在教他去质疑身边的一切，一切可以信任的队友，一切可以倚仗的优势，都有可能是骗局。 这位欺诈之主简直是将弱肉强食的理念贯彻始终，不愧为监察会最强的一张底牌！ 这家伙已经在李未然和左淮分身乏术的时候，悄悄攫取了海洋之主与元素之主的权限，现在他又补刀了预言之主，一共得到了23.6%的系统权限，一举成为方舟除李未然之外，权限最高的玩家。 “承让了。”伏子深却故作姿态地谦逊地一笑。 “什么意思？我哥呢？我哥呢？！”洛希好不容易找到哥哥，无法相信这么快就得而复失。他拉着洛阳的衣袖，没了之前恃宠而骄的猖狂，而是双眼空洞，“你不是我哥吗？” “离他远点，洛希！他不是你哥！”李未然紧皱着眉。 洛希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亲耳听到的，他找叶臻帮忙，把我和你放进同一个副本，他知道你会照顾新人。他还花了很多积分买通了其他管理员，让我每次匹配到左神。他在每个副本当‘引路人’，就是为了看我一眼，确认我安然无恙！他还打了很多零工，跟我读书时一模一样，他怎么不是我哥……”说到这里，他带了哭腔，双眼紧盯着“洛阳”，期冀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洛小希！起开！”韩小乙拽住牛一样抱着伏子深的腰不撒手的洛希，恨不得动手揍他。 李未然略有不忍，咬牙道：“洛希，他从一开始就是伏子深，他不是你哥。” “不对！肯定是中间掉包了！一定是刚才下雾的时候，你把洛阳藏起来了！” “引路人罗一鸣是他第一层伪装。幸运之主是他的第二层伪装。他是欺诈之主伏子深，他不但欺诈了系统，欺诈了大家，欺诈了监察会，他甚至欺诈了他自己，好死心塌地从一而终地扮演你哥。从B世代刚刚开启，他就在扮演你哥。” “我不信！” 李未然调开左淮身边的方舟意志窗口，让它飘到了洛希面前。 上面显示出从A世代到B世代，幸运之主洛阳的活跃度。那条折线前半段起起伏伏，到了后半段，则变成了离坐标线很近的一条直线。这意味着从B世代开启，真正的洛阳就已经陷入了沉眠。 事实摆在面前，洛希仍自欺欺人地摇头：“我不信！” “洛阳把他的全部幸运让渡给了你。从此以后陷入休眠。给你安排副本的人是伏子深，一直是伏子深。” 伏子深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拍了拍洛希的头顶：“真是可惜，我养了那么久的便宜弟弟，还挺舍不得的。李，拆穿人伦至亲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快意？你承不承认，人性就是偏爱伤痛与别离，你很巧妙地给它披上了一层名为真相的外壳，你学到了人性的精髓……”他朝着李未然粲然一笑，“你是一个合格的AI了，李。” 韩小乙终于把洛希拽脱了手，两个人一齐往后栽了个跟头。 李未然抿唇不语。 “怎么？后悔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了？”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洛希，走到了昏迷的左淮身边，“怕我告诉1号？告诉我，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会如何选择呢？美满的假象还是撕裂的现实？” 章树港一直守在左淮旁边，碍于那个外挂的debuff，他没敢将左淮扶起，看到伏子深走过来，他也只是一个劲地后撤。 李未然见他靠近了左淮，整个心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你别动他！” “李，你虽然有49.9%的权限，但是你现在能用的，不到一半吧？你杀不了我，除非你想让整个方舟世界宕机，让所有人类休眠。” 这家伙何其狡诈！竟然用这个方法将整个方舟世界和自己的命运捆绑，将全人类挟持为人质。 李未然不禁攥紧了五指，关节咯吱作响。 “他们都是负累，你本可以拥有整个方舟的资源，这是个神级文明！你的那句祷词怎么说的来着，‘愿祢在崩碎的时空行走自如’。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真正的神。其他次元的文明，绝大多数都不是你的对手。为什么要怜悯这些人？人的感情和羁绊，究竟你是自己得到的？还是模仿而来的？” 李未然深深垂下头，他不敢看双眼紧闭的左淮，也不敢去想洛希和韩小乙正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你比我更配做欺诈之主。你不但骗了身边的人，你也骗过了你自己。你并不是人类。”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个骗子！人头狗！趁人之危的小人！臭不要脸！” 洛希情绪崩溃地挣扎着，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要不是韩小乙死命拦着，他早就扑上去给这家伙一拳了。 “章树港，快去杀了他！去啊！” 章树港还没克服心里那一关。 他知道眼前这人是监察会的大恶人，是引导方舟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始作俑者之一。这家伙耍弄了他们所有人，又靠黑吃黑壮大了自己，现在连李未然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他拿出自己的武器，磕磕绊绊地在伏子深不远处打转，就是不敢上前。 伏子深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朝他轻蔑骂了一句：“废物！” “够了！”李未然厉声喝道。 伏子深俯下身，摘了左淮的眼镜给自己戴上，又立刻皱着眉摘下：“度数真不低。”他笑吟吟看向满脸紧张的李未然，“你大概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赢过幸运之主的。我来告诉你，是左淮替你解决了洛阳。” 闻言，李未然和洛希俱是一怔。 “左淮和洛阳打了个赌。洛阳输了。” 李未然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这样子喏！” 伏子深把玩着手里的左|轮，将弹槽打乱。那是属于幸运之主洛阳的一件武器，也是一个赌具。 “不如我们也来打个赌吧？这里面只有一颗真的子弹。我会遵循规则，愿赌服输。”说罢，他把左|轮抛到李未然身前。 “然哥别听他的！” “这是个陷阱！” 韩小乙和洛希一齐朝李未然大喊。 左|轮掉落的声音在薄雾笼罩的空荡街道激起回声。 李未然按住打转的手|枪，握进手里，他感到掌心冰凉，几乎握不住那把沉甸甸的左|轮。 “你还有别的选择？或者你过来干掉我？” 他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了变幻莫测的虚影，他向李未然展示着自己当前掌控的能力，海洋、元素、预言、欺诈。 “你是个智能系统，应该精通运算和推演。你得强制关闭多少个程序，才能杀了我？” “不需要推演，这是个简单的加减法。”李未然缓缓道，“到达一定级别的战斗，本质上就是算力和资源的对冲。我要想放开手脚与你一战，大半个方舟都将瘫痪，整个B世代都会终结。然后……方舟重启进入全新纪元。” 伏子深满意地点点头：“那么，你选择？” 李未然拉开保险栓，用枪口抵住自己侧边的太阳穴。 “不要！” “然哥！” 洛希和韩小乙先后扑了过来，章树港也绕过伏子深疾跑而来。 但李未然只是朝他们看了一眼，三人便接连倒地，就像不省人事的叶臻一样，陷入短暂的休眠。 “你应该清楚，就算让所有管理员和玩家暂时休眠，你也得不到足够的算力。”伏子深跨过昏睡的洛希，走向李未然，凝视着那双澄净通透的灰眸，“只要你跟我赌这一把，我可以答应，帮你对左淮保守那个秘密。我还保证不杀他——对了，你可以把它写上你的小本子，我无法违背诺言。” 闻言，他摸到怀里的账簿，那是一个金标剧本，写在上面的任何东西将成为现实，无法改变。 他指尖微微颤抖，他最后看了眼左淮，才闭上眼睛。 这位管理员离开方舟大厦时，回宿舍换了件深灰色衬衫。 他对李未然说没有其他换洗衣服。其实李未然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身上的血迹不那么明显，他知道进入副本后，将会面临不止一场恶战。 现在左淮身上看不出明显的血迹，他身下地面的血却已经积成一滩。 左淮说，他不愿意看到李未然受到任何伤害，而李未然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空白金标剧本摊开在地面上，纸页被微风翻动，哗哗作响。 左|轮发出咔地一声。 是一发空弹。 李未然眸光一闪，出乎意料地看向手里的左|轮。 他以为伏子深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让他第一枪就开出实弹，结果竟然是空弹！ “怎么？你以为我会骗你？”伏子深轻轻勾了勾他光滑的下巴，满脸玩味的笑，“欺诈的精髓是真假掺杂，九虚一实。我说这里面只有一颗真子弹，这是句实话。但是其他弹孔……” 话音未落，李未然看到枪口里骤然弹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黄色小鹦鹉。 那小鹦鹉两颊还有橘色腮红，一看到李未然，便叽叽叫了两声，张开翅膀朝他举起一个极其袖珍的微缩小手|枪。 只见小鹦鹉扣动扳机，从那小手|枪里发射出一枚透明泡泡。 伏子深继续说完了那句话：“其他弹孔，装的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幻境。” 随后，透明泡泡径直飞进了李未然浅灰色的眼睛里。 “你确实很接近人类，但终归是信奉数字的机器，比起人类仍然天差地别。人，即使知道必输，仍会殊死一搏，你永远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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