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细细去想,这是个出身不俗自小受世家礼数熏陶的王孙公子,也就释然了。 “你可想好,此道一旦开启,便再不能回头了。” 谢逸道: “一生这么长,你一入此道便不可动情破戒,即便双修也只能是漠然办事不能动半点凡俗之心。你能做到?” 梅宵果然又沉默。 “试问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双修又不动半点俗情?你还小,为师怕你一念踏错,再难回头!” 梅宵闷声说: “那我便不双修了。” 谢逸闻言,一声冷哼: “那为师来问你!倘若有一天,一个人重伤在你面前,唯有双修可以救她时,你救还是不救。” 梅宵思索片刻,肯定地回答: “救。但不会动情。” 谢逸冷笑:“那倘若你本就有对她有隐约情愫,而她又恰巧心悦你呢?你能保证双修之际依然冷眼待她?不动半点情吗?” 这个问题,十五六岁的梅宵显然答不出来。 谢逸大袖一拂,回到房中,砰的一声关上门: “你师祖当初就和你一样的自信,又或者说是自不量力,非要以身试道,结果动情破戒,化魔辞世!” 梅宵回去静坐一夜,第二日,还是决意入无情道。 少年性烈,谢逸唯有闭目长叹,不再劝。 那之后,梅宵少有笑过。 直到梅宵在鹰鹫谷救下了被人污蔑生来不详、五花大绑扔到谷里活祭秃鹫的段冯虚。 15 段冯虚身上有伤,被秃鹫啄得血肉模糊。梅宵拆下发带又割了衣袍给他包扎。段冯虚醒来一见梅宵,惊为天人,成日跟着梅宵师兄长师兄短,偶尔办些蠢事,把梅宵气笑。 又到后来,梅宵在雨天捡到一个衣不蔽体的乞儿,他以为对方死了,探了探脉象发觉竟还活着,直接救上了山。 待那孩子醒过来后开口说话,他发觉竟是个女孩儿!于是忙让女修过来帮忙更衣洗漱。待女孩儿重新装扮,自屏风后绕出来,虽谈不上沉鱼落雁,起码落落标致。 他望着女孩的眼睛,有一瞬恍惚。 “……小葇?” 那女孩迷蒙地看着他:“……我,我叫玉璃。” 梅宵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对,你不是小葇。” 段冯虚初有少年模样,这是他第一次从梅宵嘴里听到女孩的名字。 他根本不晓得梅宵修的是无情道,顿时妒火中烧,噘着嘴跟着梅宵: “师兄,小葇是谁啊?”段冯虚立刻警觉起来,“你是不是喜欢她!” 梅宵回头朝他一笑,那样温柔:“小葇……是师兄的一个故人。只是天涯各一方,无法再相见。” 段冯虚有了修为后便用魔息隐藏了自己的异瞳,将两瞳都掩为褐色,这会儿看向梅宵的目光很清亮: “这么说,师兄就是不喜欢她了!”段冯虚很高兴,“那……师兄喜欢我吗?” 梅宵心不在焉,不耐烦地随口敷衍,淡淡道: “喜欢、喜欢。” 看到这里,我越发疑惑。我记得段冯虚和梅宵一向不睦,原来当初他们还有这样兄友弟恭的时候? 16 又往后看,我便有了答案。 梅宵进到段冯虚房中的时候,段冯虚正衣衫松垮,坐在床上,下体用被子盖住,两手伸在里面一耸一耸不知在做什么。 难道他在……? 梅宵进来抽查他的课业,自然没有提前让人通报,撞上这一幕立刻明白他在干什么。属实很意外,更多是尴尬。梅宵正准备走,这样的动静使得段冯虚也回过神。 段冯虚见房里站着个人,还是梅宵,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手不自觉就抽了出来。 然而也正是这一下,他彻底将梅宵惹恼了—— 他手上还正拿着梅宵从前给他包扎过的袍角和梅宵的发带。 上面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渍。 “你……”梅宵脸色阴森得可怕。 段冯虚自知做错了事还被逮了个正着。 他暗中恋慕大师兄,那点龌龊的心思还被大师兄本人直接撞见。 破罐破摔,段冯虚走的是不要脸的路子,他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随意将衣物一套,趔趄几步跑过去拽住梅宵: “师兄,我……” 梅宵闭上眼,眉头紧蹙,似乎在平复心绪。 段冯虚半跪下去,抱住梅宵,颤抖着说:“师兄,你知不知道,其实我……” 17 梅宵一把掀开他,压着怒火沉声道; “你简直罔顾人伦礼法!” 他踹了段冯虚一脚。 这一脚之后,他和段冯虚关系不睦的流言不胫而走。也是从那时候起,段冯虚开始狎玩同门修士,光是内门的还不够,他将魔掌伸向外门去,男男女女,有些姿色的因着他本身修为不浅,也都自愿同他双修。 要问魔门最浪荡的是谁,段冯虚自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一次梅宵下山办事,长阶之上和段冯虚迎头相对。 段冯虚正搂着两个从外门拐来的女修,神色靡靡,见了梅宵也全然不顾礼数连见礼都没有。 梅宵懒得说他,便这样两人一言不发,擦肩而过。 走没几步,段冯虚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朝梅宵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这一瞬的停顿仿若没有发生,他又继续往上走去了。 然而这一切,都被梅宵手中的宝鉴照得一清二楚。 那天晚上,梅宵喊魔僮给他送了一瓶丹药,说他时常眠花宿柳,虽说是采补,也要当心身体。段冯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心里肯定是很高兴,但嘴上非贱兮兮地说: “师兄这么关心我啊?是哪种关心呢?” 自打这一回起,若非要事,梅宵再也没理过他。 18 梅宵虽人在魔门,但绝对禁止其他同门擅入他的寝居。外出时定然做结界封锁院落, 比如这回听说破镜功法的残卷散落在青城后山,他奉命下山去找。 青城后山结界不稳,他寻了个最大的裂隙,幻为黑豹形态,大摇大摆入了山。 接下来的灵识有断痕,几乎难以辨认,像是被人刻意抽离的。 只有主人可以这么做。 最后一个灵识碎片,是我提着老母鸡,气势汹汹警告他吃鸡的场面。其余的灵识碎片悉数被剥离殆尽, 应是被元神带走。我再也看不到有关于梅宵的一点一滴过往。 ……带去了哪里? 19 我在他房中点亮一盏孤灯,坐到次日天明。 破晓时,我负着他的灵剑下山,一路漫无目地走往山下的镇子去。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忽然空气中飘来一股甜香。 是枣花凉糕的味道。 驻足一看,我竟已经走了十余里了。 我寻了个角落的席位坐下,没注意,动作间裹覆梅宵灵剑的布帛微微滑落,漏出那剑柄的一角。跑堂的眼尖,见了这把剑,顿时激动跑过来; “仙师,您要一份枣花糕,温一温,再带走是吧?” 我奇怪地抬起头,心道他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跑堂的笑容灿烂:“您这把剑啊,我知道!从前那个仙师也是这样。他就来过两三回,但是啊,他可没您瞧着这么面善!我印象可深了!” 我神色僵硬地付了账,跑堂的不多时就给我上了一碟糕。 “仙师,仙……”跑堂的压低了声,“哎哟仙师,您这看着我的糕掉泪了……我一个凡人都不知道该咋安慰您!” 我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独坐在桌边,很久过去,我才想起吃上一口糕。 已经冷透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我单手掩面,无声哭了个畅快。 正午时分,吃甜食的客人纷纷起身回家,偌大的堂中只剩我一人,跑堂的也不避讳我,自顾自跑到后堂去打盹儿。 堂中四处冷寂,忽然远处一阵热闹喧嚣。 我抬头,见着那热闹处正是个游方术士,在卖黄符。 “三月初三,魔星降凡!昆仑山坐忘峰,峰主又傻又瘫的儿子站了起来!劫煞、劫煞也!” “魔星降凡,买张符保平安!” 老百姓聚拢上去,议论声如潮水般淹上街道: “这可是真的啊!” “我听说那傻儿子不仅能站起来了,还行走自如……” “果真有此奇事?!” …… 20 昆仑山坐忘峰的峰主当年娶了自家表妹,诞下一子,生来英姿过人,但小少爷十五岁那年行猎途中坠马,摔坏了脑子,痴傻瘫痪。几位真人先后去瞧过,都无力回天。如今算算,那孩子得有十七八岁了。 悲痛之余我冷静下来。 梅宵虽然化魔,但我每三个月仍是需要找个炉鼎来双修,中和魔息。魔修极为难缠,这个人最好是道修,还要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这瞬间我忽然灵机一动,发现这傻子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啊啊,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下个月,华山、昆仑、青城与武当又要共聚一堂清谈。 坐忘峰的老峰主宠爱他这个儿子,把这傻子走哪带哪。 …… 他一定会带他来。 我便可以借“以破镜功法给他看旧伤”的由头,把这傻子弄到自己房间来,再…… 这计划太过于丝滑,显然是心魔为我考虑的周全。 这瞬间,我有些不寒而栗。 我还是我吗? 我还是人吗?竟骗一个傻子失身…… 心魔开口劝我:“宋遥,你同他双修,也是渡修为给他,旁人艳羡还来不及!只不过你碍于声誉,不齿于做这种事罢了。” “再说了,他上你下,你有什么好愧疚的?!” ……住口! 住口、住口! ---- 明天不一定能更,今天就三更叭
第25章 傻子01-05 == 傻子01-05 01 昆仑山主峰名唤坐忘峰。 如今的老峰主,是方应天。他人到中年,豁然顿悟了情情爱爱。 娶妻后方应天与妻子鹣鲽情深,举案齐眉,整日里只晓得研究闺房之乐。后来有了儿子更是不问世事,一家三口齐享天伦。 得益于方应天和妻子的上乘灵根,他们的孩子方靖聪慧无匹,甫一出生就会讲话,集昆仑山长老们万千宠爱于一身。方靖一出现,就是前呼后拥的场面。那时我遥遥见过他一次,如今只依稀有个印象。 慧极必殇。 金尊玉贵的方小公子十五岁那年出了事, ——方靖瘫了,也傻了。 02 我再次见到能走路的方靖,是在青城山下的镇子里。 筹备清谈,免不了让风南文笙操劳许多琐事。他们二人重伤初愈,一个坐轮椅,一个时常咳血。我空手回山见他们二人,不能彰显我对他们的关怀。我便到镇子里,打算象征性买点丹药带回去,不管有没有效果,起码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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