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人倒下后,锦书回到高台上,右手向上一托,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冒出来颜色各异的灵魂。 他一挥手,所有人的灵魂都吐出来一点晶光,散向大地,须臾便又没了踪影。 松手,灵魂归位。 一切回归沉寂,万籁俱寂,连风都不敢多嘴一句。这是灵魂对□□的碾压,就像现代热武器对战原始社会的小石头一样,毫无悬念的碾压。 按隙间默认的规矩,不能在没有世界意识允许的世界大量使用灵力,不然如何被世界意识抹杀都不可有怨言。但此刻五号世界的世界意识正在吸收天空上方因为爆炸溢出的能量,没空管锦书。所以他现在放肆一下也没什么。 就算是世界意识有想秋后算账的意思,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禁受那一爆的威力。 而且他们客栈的人也不是慈善家,爆炸之后,在能量的中央会形成一个漩涡,将这些可利用的能量吸走。全部吸走之前,能得到多少,就看这个世界意识到本事了。 吃人嘴短,这一点世界意识也懂。 但它想不到,它偷吃来的这些灵力,也是饵罢了。 锦书看见下面有个人形还在蠕动,走近了看发现大祭司还没死。他底下垫了三四个人,下面的人痛苦地抽搐,他老头倒是没什么事。 此刻的他全然没有半分优雅的样子,小臂骨形成一个可怕直角,毫无知觉地耷拉在那里。老头满脸褶子的脸上惊恐与不敢置信来回交替,他不敢相信怎么一瞬间人就都倒地上了。 那个“怪物”一步步逼近,带着坏笑,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大祭司面前晃悠一圈。“怪物”说:“能看见吗;” 大祭司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似乎还看不清自己现在的状况:“荣沧!你就是个扰乱朝纲的叛臣,少故弄玄虚,我今天就代表北华最后的忠臣审判你,将你打入无间炼狱!” 说着他用没骨折的那只手在衣袖里掏黄符,手一抖全洒在地上。 黑夜之下,火台之前,锦书便挡住了大祭司身前所有的光。 黄符飘扬,散落满地。上面朱砂画的符文早就没了颜色,化作可笑的蛆虫。 锦书看着那些与普通纸毫无区别的黄纸,嗤笑出声:“你还没司天监那个挖人肉的老头强,起码他的诅咒能让我做噩梦。” “你竟敢说老先生的坏话……”没等大祭司说什么侮辱的话,被锦书一脚踢闭了嘴。 “你甚至都不是那个让我恶心的小德子,还演什么演!别人给你一个太监的剧本还真演上瘾了,给你玉皇大帝的剧本你就真上天了?” 锦书将扇子合上,阴狠的眼居高临下死盯着他,冰冷又夹杂着怒意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而且,谁给你的胆子觊觎我的人!” 他刚才抽空回放了秦云雁被劫持到这里的全过程,找到那两颗子弹的发出者报复了一下,然后就看见某个老头亲秦云雁那一下。 锦书意识到自己很久都没发过这么严重的火了。今天不仅一直在发火,这老头还一个劲往火里添柴。 光添柴还不够,还拿火钳将木头摆好,让氧气更好地接触火。 生怕燃起来的烈焰烧不到他身上。 锦书单手下压,老头顿时白眼一翻,失了神般昏倒在地,像一块腐朽到极致的枯木,中心都被啃食干净了,倒在地上一点声都没有。 山林的清风穿过战争的遗骸、平息大地的怒火,扬起锦书的衣角。 男人抬头看向高台之上,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秦云雁给他比了个没人了的手势,接着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千米之内,再无人能扰他们。 “怎么做到的?”秦云雁明显缓了过来,但还是白着张俊脸,顺便拒绝了锦书再递给他的药:“我要是身中两弹还红光满面的,就得被他们关实验室里了。” 锦书想想也是,又换了个药给他:“装可怜专用药,吃下后就算是神医再世你也是个一步三喘的病秧子,而且会根据你现在的伤势伪装。”末了噙着笑吐槽一句:“她们真的什么都给我带上了。” 他说这包怎么这么沉呢,敢情无面把仓库里积压的存货都给他拿来了。 秦云雁从顺地吃下,然后做了个鬼脸:“好酸。” “不是酸甜苦辣混合的就不错了,得防止小孩偷吃。” “好吧。” 锦书怜惜地注视着秦云雁受伤的脸颊,那里的伤没有处理,现在勉强靠坚强的血小板止住了血。 他在脑内复盘秦云雁这几天的行为,装作不经意地告诉秦云雁:“我给他们看了他们自己的死亡。” 他们把木桩和木桌的残体堆在一起,借着火台里倔强燃烧的火点燃。火光在黑夜中十分明显,这样姜一叶他们清理完复皇的人能很快发现这里。 秦云雁扒拉一块被炸成一条一缕的木头,将子弹找出来,木头扔进火里。他问:“死亡?死亡可以被看见吗?” “可以啊,只要是存在的,或是将要存在的都能看见。但我只能看见你目前状态下所面对的未来。也许你改变个主意以后的结果就会变。” 未来永远是个谜。 “比如?”秦云雁对这些东西闻所未闻,十分好奇。 要是他也拥有这样的能力,或许自己七百年前就能跟荣锦这样敞开心怀说话,就不至于熬了这么多年了。 等等,阿锦这次这么生气,不会看到什么了吧。 秦云雁试探性地转头瞄了一眼锦书,锦书此刻盘腿坐在火前。感受到目光,锦书直接拽住秦云雁的耳垂,脸也凑了过去。 “比如……比如你不抽烟就不会得肺癌,戒了?” 锦书没选择继续借着生死的话题说下去,他与秦云雁越靠近,越能闻见秦云雁身上风都吹不走的烟味。 秦云雁身上的味道很多,硝烟味、焦糊味、血腥味、车载熏香的味……但这些都盖不住那一股虽淡但无法忽视的烟味。 就像电影boss几乎人手一支烟,有的可能换成雪茄,这并不影响。这烟味和他搭着并不违和,反而就像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促成了这无惧生死的性格。 尼古丁为大脑带来的欢愉很难找到替代品,所以吸烟的人们食髓知味,对其产生依赖。 权利也一样。复皇的前身寻风,是小德子为了架空顾长风所成立的一个秘密组织,联系朝臣,把握朝政。这是他为了让顾长风变成自己的金丝雀的工具。 顾长风发现了小德子的野心,处死了他。可在这个组织中受益的大臣们却不愿解散这个组织。他们协力将这个组织隐藏,直到封建社会的灭亡。 享受过高高在上、可以将其他所有人随意使唤的优待,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呢? 后来人人平等了,查得严了。他们更不愿意自己的特殊性被取缔,所以将组织改名,移到了S国。 他们需要一个凝聚的理由,所以用了恢复皇权社会的口号。再由每任大祭司算出具有龙脉之人的人选,绑到本部这里驯化。 最终由乙等的世袭贵族们挑选出最合适的傀儡皇帝。 乙等丙等的人是这里的主宰者,但最开始只有他们,只有他们又怎么能证明他们比别人高贵呢?于是他们就开始绑人,洗脑的大工程了。 最开始还是比较收敛的,每年因为事故死亡失踪的人那么多,几乎引起不了什么注意。到何怜叶这一代,他为了摆脱丙等的控制,大肆抓人,才开始露出破绽。 现在他是摆脱乙等的控制了,复皇也彻底被围剿了。 这群乙等丙等的人在正常社会上的地位不会低,甚至会有主动加入复皇的人,只为了那格外的享受。所以这次端了锅,不知道能有多少惊喜。 沉迷于权力的被彻底一炮打进泥里,可那些无辜的人深陷泥沼,永远见不到白日的光。像赵泉这样可悲可叹的被卷入的无辜人士又有多少? 白骨堆成山,数不胜数。 现在也最多能带这些白骨和不知道能不能清醒的人们回去也许找不到的家了。 秦云雁反应了一会儿,他估计身上的烟味是因为刚才赵泉烧烟导致的,他自己向来是抽两口做做样子就灭了。 他攥住捏在自己耳朵上的手,说:“戒了,以后都不碰了。” “没骗我?”锦书任由秦云雁摸自己的手,有点痒,但无碍。 他摸着摸着,就摸上了锦书的脸蛋,忽然觉得这四下无捣乱者的情况是个调情的好时候:“只有你我戒不掉。” 气氛到了,烈火将木柴烧得劈啪作响,细细听,听见了水声。 锦书知道秦云雁为什么要来这里,也理解。如果不是这一份别样的责任感,他在七百年前也不会选择顾长风去当皇帝。 他宁可违背组训,自己称帝也不能选一个没有责任感、会弃天下百姓的人当皇帝。 他是为家族私利谋反的性格,但也不会弃黎明百姓于水火。 正是因为顾长风有在其位,必须要谋其政,做好其事的性格,才会被选择。 秦云雁也是这样,他认为无论是寻风还是复皇都是他当年的疏忽才造成这如山的白骨。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解决这个不该存在的组织。 锦书爱他无论如何都能坦然接受的气魄,也爱这份责任感。 但这次秦云雁要是死了,可就没有转世了。 一吻毕。 锦书让秦云雁靠在自己肩上,哼着旧时的歌。这首歌不只为了二人唱,也为了无声葬在森林深处的亡魂而歌。 篝火、星空、歌还有紧靠在一起的两人。 一首关于送别亡魂的歌结束。 秦云雁吹着高台被净化过冷意的风,眺望这一片不平安的黑暗中的光亮,有灯也有火光。一种怪异感从心底升起。 似乎真的结束了。 眼前的景色和七百年前登帝的前一晚,在宫殿顶上望着的辉宏皇城重合。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冰冷死寂,一样的既陌生又熟悉。 让年少的他想逃离,让成熟的他想毁灭。 秦云雁恍惚地开口说道:“我想把这里都烧了。” 闻言锦书转头,从爱人漆黑的眼里看到了与七百年前如出一辙的苍生皆浮尘,吾亦为苍生。前世他拍了拍顾长风,顾长风就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没再提过这事。 这辈子也没什么理由拦他了。 看看带没带避火丹。锦书又回忆了一下北营其他剩余的炸药在哪里,没等行动,就听秦云雁自己反驳回了自己的话:“烧了证据就没了,定罪麻烦。” 这种不拿自己命当命的做法,锦书自认为无法从自己的角度劝说。 锦书叹了口气,旁敲侧击道:“要是你这次扣动了扳机,我得捧着个聚魂碗,在这个世界里一点一点地找你的灵魂碎片。找齐了你还不一定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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