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重新挑了个茶点放在碗上:“吃点心。” 太爷爷“哎”了一声,接过茶点,边嚼边看着自家小若木。 半天不说话,应该是被吓到了。 深更半夜在小树林亲嘴,这对青春期小妖怪来说的确是过于前卫了。 “小迟啊,”严肃起见,太爷爷这次都没喊“乖乖”和“宝贝”,他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自打族中有小幼崽开始,就恶补过青春期知识,知道这种情况需要家长和老师的关心爱护,“小年轻谈恋爱,亲个……” 奚迟不加思索:“…没亲!” 奚迟声音不重,打断得却快,太爷爷和施岚女士被惊了惊,同时看过来。 奚迟:“…………” 他都在说什么? 奚迟后脑勺都是麻的,脸侧瞬间有发烫的迹象,他心一跳,从沙发站起来:“妈,爸不是说去门口接太爷爷吗?” “接太爷爷?你太爷爷不就在……”施岚女士眼睛微微睁大,一拍脑门,“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原来落了个人。 施岚女士掏出手机忙给他打电话。 几秒后,一道手机铃声在沙发角落响起。 “多少岁了,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跟他爸一模一样。”太爷爷横着眉训了一句。 奚迟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感激过一道手机铃声。 一俯身,拿过那个手机攥在手里:“应该还在小区门口,我去找。” “太冷了,你爸这么大人了,找什么找,自己能回来,”太爷爷生怕自家小若木冻着,见他打定主意要出门,立刻道,“那你坐着,太爷爷去。” 奚迟:“没事,很快。” 他得去外面吹风清醒一下。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可能要断气。 说完,奚迟也没等沙发上两人说话,拿着手机,逼着自己清空一些乱七八糟的字眼,机械上楼。 奚迟进了屋,关门,又毫无灵魂套衣服,脚步迈出卧室的瞬间,“啪”的一声,余光里滑过一道黄色影子,像是从外套口袋里滑出来的。 奚迟顺势低头。 门缝边静静躺着一枚三角平安符。 他思绪顿了下,俯身捡起平安符,放回口袋,然后视线倏地下落,定在身上的棉服上。 奚迟:“。” 几分钟后,施岚女士看着自家儿子从楼梯上下来,第一眼没察觉到什么,直到多看了两眼。 “怎么突然换衣服了?”施岚问。 之前出去喂麻雀的时候还穿着一件黑色的。 现在突然换了一件不说,还换了一件平时鲜少穿的白棉服。 “黑色那件弄脏了?”施岚女士疑惑着往二楼卧室的方位扫了一眼,“脏了就别带回屋了,等会扔洗衣房,或者过两天让保姆送去干洗店。” 奚迟避开施岚的视线:“嗯。” 太爷爷却看得高兴:“这白白的多好看,亮眼,老远太爷爷就能看到。” 见太爷爷没察觉到什么,奚迟如释重负,“嗯”了一声。 “黑色太闷,不……”说着,太爷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摆手,“刚刚那俩小年轻就一身黑,跟天一个色儿,要不是我眼睛还算尖,差点撞上。” 奚迟系鞋带的手猛地一僵。 这个话题还有完没完??? 他停顿几秒后,给鞋子胡乱打了个结,直起身,快步出门。 径直向前走的瞬间,脑海自动播放响起太爷爷的话。 北面小道,夜明苔灯。 奚迟脸色微微一变,怒而转身,拿着手机冷着脸快步往南面走。 - 奚迟过了有生之年,有史以来,最乱七八糟的一个年初一。 从零点开始,到早上七点,短短七个小时,他却觉得比一整个考试月还难熬。 昨晚接到人,又听完太爷爷训人,拿完压岁钱,陪他们吃完宵夜,已经是晚上两点。 窗外雪已经小了,但还没停,偶尔零星响起一两声鸟鸣,是适合睡觉的天气。 奚迟以为这一觉他能睡很久,直到被一场梦惊醒。 梦里是北面那条小道,不远处就是那盏夜明苔灯。 他还是他,可好像又不是他。 他站在第三视角,看着梦中的自己扯下围巾,环在江黎颈间。 光线晦涩昏暗,两人都穿着黑色的外套,半融进这冬夜。 奚迟清晰的知道不远处那人是自己,可又看不见“自己”的神情,也看不太清江黎。 只能看见那条灰色的围巾,以及两人有些过分靠近的距离。 “他”抬手将围巾拢到江黎颈间的刹那,厚重的围巾铺开,将两人的脸挡住,像是笼了一层厚重的灰色雾气。 所有“靠近”都被掩在那团灰色雾气后,只能凭着一点稀薄光线,看到两人额前擦着的头发。 就像是借着围巾的遮挡,在…亲吻。 然后奚迟醒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将明未明,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是一片流动着的晨雾。 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很久都没有起来。 喉咙紧得像是堵了一团气,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年初一的早上,奚迟确认了一件事。 “药”好像出问题了。 他也好像出问题了。 像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后遗症,这感觉比“返祖症”更加棘手。 十几分钟,奚迟从床上爬起来,拿过床尾那件黑色棉服,沉默片刻,重重塞进了衣柜……最底下。 - 春节一过,日子像加了速。 大年初九前,班群里消息还都是“今年抢了多少红包”、“胖了几斤”,“走了什么亲戚”,初五迎财神,初六送穷,王笛几人更简单粗暴,朋友圈一连好几天都是“东西南北万条同奔发财路”,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在去打麻将的路上。 直到日历翻到初九。 开学将近,一群人才恍惚意识到,还有40多套试卷,以及一本1.8厘米厚,201页,由各个教研组亲自编题整理,集六门主科为一体,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所以根本没有答案的《寒假快乐生活》没动。 【王笛:这么厚一本《快乐生活》,老师应该也不会数吧?我每天偷偷撕个两三页,是不是也看不出来?】 【祝余:我觉得,你在fun pee。】 【杜衡:从你伸出罪恶的手,撕下第一页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每天只撕两三页。】 【廖争:开学后,老付看着只剩封皮的《寒假快乐生活》,陷入了沉思。】 【王笛:……】 【赵曼云:没逝的,能有啥逝,看你墓前还良好。】 【林文光:小螺号,你先挺住,一手消息,今年寒假作业说不定真不会认真查。】 【王笛:???】 【王笛:展开说说.jpg】 【林文光:因为所有人心思都扑在百年校庆上呢,听锐哥说开学典礼都取消了,直接并到百年校庆开幕式上。】 【王笛:真的?】 【陈诗文:!!!】 【陈诗文:校庆把我炸出来了,我知道今年百年校庆排场应该会很大,但我不知道这么夸张,我给你们发几张照片,都是我男朋友随手拍的,你们感受一下。】 下一秒,十几张照片出现在高二一班班群中。 一群人抱着“随便看看”的想法点开照片,然后……整个班群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王笛:靠,这些花盆…不对,这片花盆…不对,这亩花盆,这特么是认真的吗?老王是准备拿这些花把操场淹了吗?】 【祝余:这是我们学校?现在我们学校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陈诗文:据说厕所都放了熏香。】 【赵曼云:《别太离谱》】 【廖争:快@一下锐哥,让他出来辟谣,说这不是我们学校。】 【陈诗文:别@了,锐哥他们现在应该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都在学校呢。】 【廖争:学校?】 【陈诗文:嗯,我也是刚知道的,说两天前两院学生会主席团提前返校了。】 …… 许云锐他们是没时间看。 校庆筹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综合楼倒计时也从两位数变到了一位数,初七那天,两院学生会主席团就被紧急召回了学校。 南山主席团办公室里,李书静核对完流程表,从会议桌一抬头:“黎哥,这个表……” 没看到人。 “黎哥呢?”李书静问。 一群人伸手往后一指。 李书静一回头,江黎正站在窗边喝水,顺手给胶在窗口的一个金属小碗倒了一点。 “不是,我之前就想说了,黎哥什么时候学西山开始喂起鸟了?我都看到两次了。”外联部部长小声说。 喂鸟其实不是什么稀罕事。 山海一中学生大多是妖族,又在“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的”校训加持下,别说顺手喂个鸟,在寝室养鸟都是常事。 但十个里面有九个是西山的,他们南山一贯嫌吵嫌麻烦。 “喂一学期了,”许云锐翻着资料说“可能都养成习惯了,现在顺手就会喂两下。” 外联部部长:“靠,怪不得我感觉学校里的喜鹊麻雀都胖了一圈,有的都懒得飞了,就在食堂外面那草坪上啄两啄,猫跑过来才飞一飞。” 李书静笑了下。 哪是他养成习惯了,明明是西山那位的习惯。 说到西山…… 李书静拿着几张流程表走过去,递过笔:“黎哥签个字,要留档的。” 江黎接过笔,把文件快速过了一遍。 李书静朝身后扫了一眼,确认他们正在校对方案,听不见这边的动静,才压着声音和江黎开口。 “黎哥,问你个事。” “说。” “迟哥知道你的心思了?” “还没,”江黎在横线处签名,只听着李书静的声音,头也没抬,“为什么这么问。” 李书静小嘶了一口气:“感觉他最近有些避着你。” 江黎笑了下:“很明显?” “也还好,不算明显,”李书静朝后指了指,“起码没有明显到让某只帝江发现的程度。” 其实真不算明显。 这几天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彼此分管区域不同,各个环节又得反复过两遍,邀请名单不到最后一天也不能完全确定下来,两院能碰面的时间都不多。 再加上还没正式开学,高二楼宿舍也没开放,晚上基本都是各回各家,也只有在操场集中走流程的时候,两院才偶尔碰一碰。 具体怎么个“避”法,李书静其实也说不太出来。 两人只要碰面,依旧坐在一起,黎哥会给迟哥带水,迟哥也会给黎哥分薄荷糖,两人依旧会有一些在别人看起来很亲昵的小动作,但还是有奇怪的地方,比如迟哥偶尔会避开黎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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