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为独臂死尸默哀了半秒不到,谢印雪就走了,他返回病房往里一看,就见三号病房在他离开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多了一个人——陈云。 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正安静地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睡得十分安详。 陈云拿到入睡药了? 是谁送她回到病房睡觉的? 谢印雪可以肯定他没有听见过除了自己以外任何活人的脚步声。 那就意味着,把陈云送回来的人不是参与者。 还有…… 谢印雪微微低头,目光垂落在自己的足尖——那些死尸今晚可以碰到他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在谢印雪的脑海中,陈云病床底下就伸出一只手扯住了谢印雪的裤脚,紧跟着两只由血管链接,仿若蜗牛触角的眼睛也探了出来,盯着他嘿嘿笑道:“干爹,我在这里。” 谢印雪:“……” 这画面不比独臂死尸瞧着恐怖吗? 幸好柳不花很快就把眼珠子收回去了,躲在床底说:“干爹,我身边好多人呀,他们脑袋上开的花都比我的大,挤得我都动不了了,我在这里等您吧。” 听上去柳不花和他的幻觉相处的还算“愉快”,怕自己的幻觉给柳不花增添难度,谢印雪就没回他话,转身离开了三号病房,打算从楼梯下去,到一层的病人娱乐休闲区找郑书拿入睡药。 过程顺利得出奇,前往期间他没再遇上任何死尸,郑书和穆玉姬也如约待在病人娱乐休闲区,唯一的问题是:休闲室里还有第四个人。 卞宇宸站在休闲室右边靠墙的书架旁,低着头貌似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手里的书籍,直到听见有人靠近才他抬起头:“谢先生?” “你是来这里找护士的吗?” 他自顾自地与谢印雪说着话,完全不怕谢印雪一旦回他的问题,他们两人就会共享幻觉,说完还环视了一圈休闲室,目光略过蹲在壁炉旁的穆玉姬和郑书时也未停留,然后笑着摇摇头:“不过好像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谢印雪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勾唇笑起回望他,却不开口答话。 卞宇宸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尴尬,举起手里的书册对谢印雪晃晃:“我在这的书架上发现了一些日记,好像是之前的病人留下的。我想里面或许会记载着一些通关线索,可惜我太过愚昧,看了很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要不谢先生你也看看?” 谢印雪点点头,伸手接过日记本,却没有立即翻看的意思,将其按在膝面上依旧微笑着与卞宇宸对视。 “嗳?我才发现谢先生你是走路过来的。”卞宇宸看向他的双腿,脸上适时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你的轮椅呢?” 闻言谢印雪站起身,用目光示意卞宇宸跟自己走,等出了休闲室后就指着电梯的方向给他看。 “落在电梯井里了吗?”卞宇宸恍然大悟,还自告奋勇道,“你在这里看日记吧,我去帮你把轮椅找回来。” 谢印雪颔首同意,可折回娱乐休闲室后他也也没看日记,而是直接走向壁炉旁的穆玉姬和郑书,掌心朝上言简意赅道:“药。” 郑书依言照做,结果就见青年拿到药后转身要走,便忍不住问:“谢印雪,你不看看日记里写了什么吗?” “你想看?那给你先看吧。”谢印雪顿住脚步,把日记本递给郑书,“我把药给我干儿子送去后再回来看。” 郑书记得在上个副本时谢印雪就真跟带崽似的护着柳不花,柳不花啥也不用干,光等着通关就行,登时羡慕万分道:“你还缺干儿子吗?” 谢印雪头也不回:“你年纪太大了,不行。” 郑书:“?” 柳不花的年纪看上去不比他还大? 认干爹不成,郑书只好埋头看书,但他打开手中的日记本后,却发现里面没一个字是他认识的。 准确来说,日记本上的那些东西都不能称之为字,只是一些乍看之下像字的黑色小线团。他再将日记本合上看了一下外面,也没见封皮写着“日记本”的名称。 于是郑书就很纳闷:“卞宇宸怎么认出这是日记本的?” 还说它是以前在这的病人留下的? “有可能只是我们看不到。”穆玉姬沉思几秒便想通了关窍,“就像白天他们吃的药膳一样,在我们看来那些都是美味的牛排,但在他们眼中就是另外的景象了。” 郑书说:“所以还是得等谢印雪过来看,我们才能知道日记本里写了啥?” “这件事可以到明天再说。”穆玉姬眉头紧皱,“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有困意吗?” 没睡觉的不仅仅是病患参与者们,他们同样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前一晚还可以说他们得提防被病患找到所以神经紧绷不敢睡觉,那今晚他们能借谢印雪给的黑线藏身,可以放松下来安心休息了,却为什么还不觉得困,反而越发精神呢? “没有。”郑书回答道,“大概要躺到宿舍的床上才行,我们回去试试。” 他把日记本放到休闲室最中央的书桌上,保证谢印雪回来就能看见后就和穆玉姬离开了。 不过这一晚谢印雪其实并没有回来。 他回到二楼后就发现病房里又多了几个人——吕朔、萧斯宇、十三和苏寻兰都在床上睡着,可见他们全都顺利拿到了入睡药,仅剩卞宇宸跟胡利还不知所踪。 这两人谢印雪都不关心。 他将柳不花从床底下捞出来,想问问他有没有看见是谁送这些人回病房,可才张唇就记起柳不花那句“这里好多人,他们脑袋上开的花都比我的大”。 ……算了,明天问也不是不行。 他实在不想看到那些人脑花在眼前晃悠。 想到柳不花的病谢印雪就头疼,他垂眸摁着额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粉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来者是神出鬼没的玛丽姑姑。 她都没看谢印雪一眼,足尖径直迈向才吃完药就立马倒下睡着的柳不花,如同拎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地把他从地上粗蛮拎起,动作处处透着不耐与嫌恶,将柳不花丢到二号病房属于他的床位后还用裙角蹭了蹭掌心,像是在揩拭什么肮脏的污渍。 招惹这样一个讨厌病患参与者的引导者npc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然而谢印雪有个问题唯有她能给出答案,所以谢印雪还是不得不开口:“玛丽姑姑。” 只是他还来不及继续说后面的话,卞宇宸的声音就忽地响起:“谢先生,你的轮椅我帮你找到了。” 谢印雪转过身,果真看见卞宇宸推着一张轮椅从楼梯那走了过来。 偏不巧他身后还跟着许多口生脓疮的死尸,它们嘴巴大张,舌头耷拉在外面,不断滴落下苔绿色的怪异液体,盯着卞宇宸的目光就像在盯美味珍馐,并且很快便将这样的目光投向了谢印雪。 原因是卞宇宸接了谢印雪的话,即使谢印雪唤的是玛丽姑姑的名字,却还是被副本规则判定为“与室友进行了交谈”开始共享幻觉。 而卞宇宸原先俊秀儒雅此刻却沾染着不明绿液的面庞,则告诉了谢印雪被死尸们黏上后会有怎样的结果——被舔! 这人是故意的吧? 谢印雪当即选择走回一号病房,赶在卞宇宸靠近他前躺下吃药,来个眼不见为净。 等到次日睡醒睁眼,天已是大亮。 “哇,昨晚睡得好舒服。”吕朔在三号病房伸着懒腰感叹:“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我也觉得。”萧斯宇附和他道,“吃完那个药我就睡着了。” 苏寻兰见每个人都在床上躺着,脸色都还算不错,就问了句:“昨天晚上大家都拿到药了吧?还有人没睡着吗?” 胡利深吸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手:“……我。” 昨晚他共找到了四个护士,除去最开始撞见的湘妃,后面他还遇上了喻凤竹、郎祺和他女朋友解青梅,可是没什么用,他们的入睡药片都已经交出去了。 也正是因为他们把入睡药交给了病患参与者,以为自己这一晚能够高枕无忧了没怎么注意躲藏,所以才被胡利找到。 至于剩下的五个护士藏在哪里,胡利连个影都没瞧见,后面还碰到了那个有着灰色竖瞳的心理医生被强制送回病房,彼时天都蒙蒙亮了,胡利只好放弃找人的念头,躺在床上尝试无药入睡。 尝试结果从他泛着青紫的脸色就能知晓:没有入睡药,病患根本不可能睡着。
第154章 加之陈云昨晚入睡前见过他受幻觉困扰四处逃窜的狼狈模样,如今他却好好地躺在床上和众人一起睁眼,便还可以推导出另一件事:有个倒霉催的护士承担了他的所有幻象。 “他真是不怕和护士们撕破脸皮啊……”吕朔站在陈云身边极小声地吐槽道。 “不会。”陈云稍作思考后摇着头说,“还不是时候。” 这里每个人都在避免撕破脸皮。 大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参与者了,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将话说死把事把事做绝,就像昨夜她明明摆了胡利一道,胡利现在也仍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只字不提。 陈云和吕朔说:“那人就算要报复胡利,也要再等等。” 生死大事之前,一切皆是小事。 胡利也不是不知道以后可能会被人报复,可在当时他必须这样做,否则他的病情发展进程和大家会不一样。虽然最后还是不一样了,但好歹也摸索出了一些线索,这件事或许还会让他改变策略,比如从依照规则通关该副本,变为用尽一切办法活着离开该副本——哪怕是依靠摆渡者npc。 “昨晚大家都被幻觉里的鬼怪触碰到了吧?”胡利一天一种面孔,今天居然总结了自己得到的线索毫不吝啬地全部说出,“这应该就是那个黑眼睛的医生所说的‘病情加重’,但是病情可以通过睡觉来缓解。” ——第一夜大家不睡觉,所以第二夜幻觉由“看到”变为了“被触碰”。而第二夜吃了药睡觉的人,第三夜的病情则十有八九会维持在“被触碰”的阶段,只有再度不睡,病情才会在次日夜晚进一步加重。 “我已经连续两天没睡觉了,不知道今晚我会‘病重’成什么样子?”胡利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环视众人,“我现在只有个疑问:你们是不是有人早就和他们商量好了晚上在哪汇合拿药?不然你们怎么找的都那么快?” 陈云光明正大道:“没有。” 吕朔像是得到了新思路似的反问他:“这还能提前商量好啊?” 苏寻兰则不看胡利,垂首盘着自己不知何故被弄散的头发,慢悠悠道:“我倒是想,可惜昨天我提议双方各熬半宿时没少被人拐着弯骂,谁愿意和我商量好啊?不过胡利你也别急,昨天没商量,但我觉得今天可以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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