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怎么会往天花板上飞去? “是……”萧斯宇愣住,经过青年提醒后渐渐也反应过来了问题所在,“我明明已经看见你是自己解开安全带的,那我为什么还觉得你需要帮助,伸手将你拽回来呢?” 他可能真的帮了吕朔,但在谢印雪这里,他方才的举措就纯属多管闲事。 “你说过你长出多余手,是因为想帮助大家。”陈云低头思索片刻,张口道,“那有没有可能,你发病时,限制你行动的原因,就是你想帮助其他发病的病患,解决他们遇到的困难,我形容的可能不太准确,不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觉得形容的很准诶。”吕朔很赞同陈云的话,“谢先生如果真想留在轮椅上不飞起来那还不简单吗,他哪需要萧斯宇帮忙了?结果萧斯宇却认为他‘需要’帮助,硬是去‘帮’谢先生了。再讲直白点,那就是说倘若萧斯宇发病时周围只有卞宇宸,他就有可能会去帮卞宇宸一块擦地板。” 萧斯宇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听到这里,柳不花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那假设你身边只有苏寻兰,你是不是要帮她把那些吐出来的东西塞回去啊?” 苏寻兰:“……” 崔如洁捂着嘴巴,忍下喉咙泛起的酸意,乞求他们:“别再说这个话题了好吗?” 卞宇宸也脸色难看道:“我们还要绕医院走十圈呢,你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一边走一边说?” 他怕自己又发病,洁癖症犯要去清扫苏寻兰吐出的秽物。 “对,走,赶快走!”湘妃和宋青芸同时上前,和解青梅与郎祺一块架住吕朔,“我们四个一起架着你走,别再耽误时间了。” 病患参与者必须依照医生开出的治疗方案进行“治疗”,他们护士参与者在白天也得帮助病人“治病”,因此完成治疗方案是所有人的共同目标,加之无人清楚病患参与者们何时又会再犯病,所以最好趁他们还正常时赶紧绕医院走完十圈吧。 结果直到他们完成十圈的治疗任务回到病房,其间也没有撞见一个病患参与者再度发病。 胡利疑惑道:“难道我们的病一天只会发病一次?” 卞宇宸摇了摇头,说:“可能性不大。” “估计只是让我们提前适应一下发病时的状态。”说到此处,陈云抬起头,目光穿过玻璃窗看向医院外越发晦暗的天空,“毕竟夜晚还没来临。” ——夜晚来临以后,他们就会看到病情导致的“幻觉”。 而究竟是怎样的幻觉,能恐怖到让他们离开病房去找护士陪伴的地步呢? 谢印雪十分好奇。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当你提前知晓看见的景象皆是“幻觉”时,你就不应该会觉得害怕,除非那些“幻觉”,都是真实的存在。 “等天黑后,你就好好待在病房里睡觉,无论有谁找你,和你说话,你都别理,也别有所回应。” 谢印雪对柳不花还是比较放心的,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听自己的话,却依旧强调了句:“包括我。” 柳不花也果真听话,天还没黑全呢,他就已经不和谢印雪说话了,只给青年比出个“OK”的手势,点头表示明白。 谢印雪弯眸轻轻笑了下,转身刚想返回自己的病房,柳不花忽又在这时拉了下他的袖角,抬起下巴指着电梯的方向。 谢印雪便告诉他:“没有。” 青山精神病院全透明的病房不仅没有保护隐私的功能,还不隔音,屋里屋外的人说些什么都能听见,不过这会儿谢印雪和柳不花的对话他们就算听全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仅有谢印雪和柳不花两人心知肚明彼此的意思。 今天白天他们更换完病号服下楼找护士参与者们汇合时,坐的仍是电梯,但之前和他们一起坐上来的卞宇宸却去走了楼梯。 原因是他一上来电梯就超重了,仿佛电梯里比先前上楼时多了位新乘客——哪怕当时电梯内依旧只在着他们三人。 故电梯门甫一合上,又没第三人在场,谢印雪便开了阴阳眼查看四周。 可他什么都没瞧见。 电梯空旷宽敞,除了他和柳不花二人以外,再无第三人存在。 于是柳不花才会指着电梯,问谢印雪里面有没有鬼,若是没有,那电梯为什么会超重?难道真正有“东西”存在的地方不是电梯内部,而是……电梯外部的上方? 此刻谢印雪也在思考这一问题。 他站在一号病房的走廊外,双眸凝望着电梯。 也许是想什么来什么,原本静停在负一楼不动的电梯,仿佛察觉到了谢印雪的目光一般,竟突然运行起来了。 它从负一层缓缓上升,如同逐渐逼近的暴风雨,带来充满压迫感的湿冷气息,而电子屏幕上不断变幻的鲜红数字,则是天空彻底暗下的倒计时,宣告着—— 夜晚降临。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 这一回,电梯内密密麻麻,站满了穿着破烂病号服的“人”。
第147章 它们比起如今的柳不花来说显然是要更有人样些——至少脑袋还在。 即便那脑袋有些摇摇欲坠,被几根粗糙的红线缝在脖颈上,稍一扭动,就不断有血溢出伤口,让人不由怀疑那些缝线正是被这些血给染红的,并且相似的缝合伤口在它们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使得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经历过解剖,又莫名能够行动的尸体一般,在电梯门打开后,便将目光齐齐锁向走廊处谢印雪,眼底充斥着难以言述的阴鸷、怨毒和残忍等情绪,仿佛寻找到了心仪的猎物一般瞪大猩红的鬼目,脸上带着诡异的怪笑朝谢印雪冲来。 谢印雪转过身,却没往自己的病房跑,而是不疾不徐朝二号病房走,进去把刚躺下的柳不花拉了起来,指给他看走廊外快速逼近的尸体。 柳不花身体和脑袋都没动,只侧了下自己的眼珠,顺着谢印雪所指方向望了一眼,又扭正过来,满眼都是不解和困惑。 谢印雪看到他这副神情便明白:那些尸体仅有自己一人能见。 ——它们就是他的“幻觉”。 所以哪怕这些尸体已经跟随着他冲进了二号病房,病房里的十三、柳不花和萧斯宇也看不到。 想通这一点后,谢印雪就给柳不花重新拉好被子盖住,让他接着睡别管自己。 柳不花二话不说重新闭眼。 谢印雪则在尸体们的簇拥下回到了一号病房病床。 那些尸体虽然都聚集在他身旁,却不触碰他,始终隔了约莫半拳的距离盯着他诡笑,有点像围守在将死之人身侧,等待着病人断气那一刹自己好附身占据肉体的恶鬼阴魂。 谢印雪站立行走,它们就尾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谢印雪在床上躺下,这些人也随之围拢,在床边绕成一圈;谢印雪闭上双眸静待了半分钟,再度睁眼时,便对上一双眼白被血液浸透的森寒鬼目——鬼目的主人躬身弯腰,面庞与青年贴得极近,用犹如实质的阴冷视线,继续死死地盯着他,颈间的伤口处还有血珠摇摇欲坠,似要滴落在青年额颊上。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如何坚定、不会畏惧这样惊悚恐怖的场景,他也无法正常入睡。 谢印雪就是如此。 倒不是说他害怕,而是他不习惯、也不喜欢于自己身旁有不熟悉的人存在时入睡,况且这间病房内除了尸体们以外,还有卞宇宸和胡利这两个“室友”存在。 想到他们俩人,谢印雪忽然直起上身,向另外两张病床看去。 那边胡利和卞宇宸的脸色都已不再平静,卞宇宸还算镇定,胡利却十分慌乱,估计应该也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幻觉。 不过谢印雪没将太多的注意力分给他们两人,因为他发现,在自己骤然起身的瞬间,那些原本靠拢在床侧的尸体居然随着他的动作纷纷疾闪退让,似乎很忌惮触碰他。 这一细节很重要,谢印雪想再确认一下,便伸出手朝其中一个尸体的脑袋摸去。 结果那尸体果真又后退了两步,没让青年的手顺利落在自己身上。 哦? 见状,谢印雪眉尾轻扬,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抬手向前探去,可惜这一回仍是什么都没摸到。 “谢印雪,你在摸什么?” 一道娇嗲柔美,却不受谢印雪喜欢的声音从旁边的病房里传来。 他顺着声音望去,三号病房里,趴在病床上脸色青白难看的苏寻兰就和那些阴魂不散的尸体们一样,目光正紧紧逐着他,瞧见自己有动作,便连忙追问:“你也看到了什么吗?” 按理来说,《住院病患守则》既然已经警告过他们入夜后要谨慎选择是否与室友交谈了,苏寻兰就不该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谢印雪和她并不在一间病房里,所以他们能算作室友吗? 苏寻兰现在与谢印雪说话,就是想弄清楚这件事。 她不仅不蠢,还聪明的很,知道选个她认识的参与者中本事最大的人说话。 这样,如果她和谢印雪不算室友,那么他们俩即便交谈了也不会发生任何事;而如果他们算是室友,那么纵使交谈后有“意外”发生,谢印雪也无法独善其身,必定要想办法解决“意外”,如此,她就可以照葫芦画瓢,模仿谢印雪的做法,保自己平安。 最重要的是,她敢开口询问谢印雪,是因为她深知谢印雪也想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还记得在赫迩之梦号上,你竭力保护的那个废物。”苏寻兰笑吟吟地望着谢印雪,因削瘦而高高隆起的双颊泛着一股病态的红晕,“他好像姓‘朱’吧?那时我不明白你为何放着我这样的队友不合作,要去管那么一个渣滓。现在我知道了,柳不花在‘锁长生’里和他绑定了一条命,对吗?” 她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谢印雪扯唇轻轻笑了下,温声道:“看到了一些尸体。”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违背《住院病患守则》中第三条规定,没有独自入睡选择与室友交谈的后果是什么,谢印雪和苏寻兰便都知晓了——他们会共享幻觉。 苏寻兰看见了原本围守在谢印雪床边的尸体,此刻也开始向她走来。 而谢印雪呢? 他知道了苏寻兰脸色为什么难看。 因为苏寻兰床边有很多饿得骨瘦如柴、面目全非的人正死死的盯着她,好像看见苏寻兰就恶心似的在她床边疯狂呕吐! 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秽物在苏寻兰的床底下已经形成了大面积的泥滩,一脚踩下去几乎能淹没人的脚踝,如果呕吐不停止,秽物说不定会继续上升,直至把病床和人都淹没。 他们共享幻觉以后,那些非人非鬼的枯瘦患者,便也朝着谢印雪走来,在他床边开始狂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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