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花闻言却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奇怪地反问谢印雪:“不像吗?” 说完后他认真思索了几秒,接着回答谢印雪:“您要这么说,他倒的确不像是普通的参与者,我感觉他或许也会些道法,说不定和干爹您同是玄门之人,就是不知到底师出何门。” 道家门派众多,没有上千也是成百,谢印雪不过是奇门遁甲中法术奇门这一支的后人,“锁长生”中参与者甚多,或许步九照就是同道中人呢? 柳不花这一番说辞理据皆在,谢印雪一时竟不知怎样接话。 片刻后他才说:“可我没听说过哪门哪派的后人有着苍色眼瞳。” “干爹你开阴阳眼时眼睛还是白色的呢。”柳不花仗着身体小装可爱,晃着脑袋嘀咕道,“步九照也有阴阳眼?他的阴阳眼是苍色的啊?苍色是什么色?我还挺想看看的。” 闻言谢印雪骤然顿住脚步,他似乎明白为什么素来了解他心思的柳不花,这一刻却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了。 他道:“步九照的眼睛不就是苍色的吗?” “啊?他的眼睛明明是黑的呀。”柳不花愣了下,仰头对谢印雪指着自己眼睛道,“就和我一样。” 谢印雪眉头轻蹙:“你看着是黑色的?” 柳不花也拧眉:“难道干爹您不是?” 两人默然对望,相顾无言。 眼看着最后一丝日光就要消失,谢印雪终于开口了:“……不,我也是。” 柳不花不是听不出谢印雪的语气有些奇怪,但谢印雪既然这么说,他便相信谢印雪的话。 后面两人都没再聊天,加快脚步赶在天彻底暗下前回到宿舍。 谢印雪忙于忖量自己刚刚从柳不花那得到的消息,进屋后便没有立刻开灯,踏着夜色径直走向床铺,却不想刚近床沿,便被人攥住手腕重重往床上拉去。 这番变故十分突然,饶是谢印雪也怔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会这么做,也有能力这么做的,仅有步九照一人。 黑暗之中谢印雪看不清步九照的面容,却能感知到握住自己腕身的手掌大而有力,绝不是那些不到他膝盖的小孩能有的力度与大小。 于是谢印雪问道:“你变回来了?” 男人沉声回他:“嗯。” 谢印雪语调略微抬高了些,隐含调侃之意:“噢,npc特权。” 这回步九照没应声了。 谢印雪便又问:“那你现在是来索要报酬的?” 步九照还是不言不语。 谢印雪当他是默认,便要往床下走去:“我去开灯。” 可步九照扔攥着他的手腕不撒手,谢印雪根本没法离开床榻半步。 几秒后他虽然开口了,说的却是全然不相干的话:“不把饭吃完会触犯校规,无论你有多难受,每天提供的套餐你都必须吃完,还不能将自己的饭菜分给其他人。” 谢印雪道:“这些事在你被教导主任带走时我就知道了。” “那就行。”步九照的声音和他寻常讲话时一样,低沉冷漠,没有任何感情,“我走了。” 话音才落,他就松开了桎梏谢印雪的五指。 然而这一次,轮到谢印雪拦住他了。 步九照正欲离开,衣领却蓦地被人揪住,朝左边扯去。 步九照都被揪懵了,他没料到谢印雪看着孱弱纤细,力气却不亚于他,可仔细想想也是:能连续弄翻他三次烧烤架的人又会是什么善茬? “走什么?” 青年还用清冷的嗓音,矜贵疏离,居高临下问他:“你不是想看看我的身体到底有多白吗?怎的还未看便要走?” 步九照沉默了一息,回道:“我不想看了。” 但这个回答只换来谢印雪一声轻嗤。 步九照听着他笑自己,不禁诡异地生出一丝窘迫之感,好在黑暗遮掩住了一切,容得他藏匿这些情绪,故作镇定。 结果步九照却没想到,下一刻谢印雪轻轻的一句话,便能震得他心慌撩乱,茫然自失。 因为谢印雪说的是—— “步九照,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问题谢印雪不是第一次问,在上个副本,他们待在丰年寨时谢印雪也问过,可步九照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他仍能从容自持,只觉得荒唐好笑,还任由谢印雪随意误会。 而现在,他满心却只剩下和青年同样的疑问:他是喜欢谢印雪吗? 步九照知道他和谢印雪之间有些事已经彻底失控了,但他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因为他从没想过他和谢印雪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如果他不喜欢谢印雪,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就像当初他所想的一样:就让谢印雪误会好了,他和谢印雪戴的关系更进一步,反而更有利于他达成一开始接近谢印雪时的目的不是吗? 偏偏,他犹豫了。 步九照都不明白自己在一个区区普通人前踌躇彷徨些什么。 好在青年倒也没催着他回答,只是淡声道:“想好了再回答。” “……我想不好。” 步九照喉结攒动,口中却干涩的无物可咽,连带着声音也万分喑哑,将他的犹疑暴露的彻彻底底。 谢印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是不是只有我能看到你不同于旁人的一些地方,而你在别人眼中,不会像我所看到的这样特殊?” “对。” “还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对。” 步九照两次回答,都是同一个字,但是声音却渐渐变低,像是在心虚不安。 而一切都和谢印雪猜想的完全一致——步九照接近他,就是有别的目的,若步九照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在这心虚? 步九照也是好笑,明明第一个副本初遇时那般狂悖无道,结果内里却是这样一个一触即溃的人。 以至于谢印雪觉得柳不花在食堂那时说的话就是对的:步九照真就是个外强中瘠,羊质虎皮的傻子。 不过步九照到底抱着什么目的与他又有何干系? 他根本就不在乎。 谢印雪缓缓勾起唇角,直接给步九照下了决断:“那你就是喜欢我。” 步九照听到谢印雪这么说,原本狂乱失序的心跳不知何故骤然平静下来,仿佛他等待的、希望的、一开始接近谢印雪,为的就是这一句遂心如意的话—— 他喜欢谢印雪。 喜欢这个千年万年以来,唯一能让他盈起满腔柔意和欢喜的人。 “我……” 步九照张口,颤声想说些什么。 却被谢印雪打断:“虽说我不可能和什么人有姻缘,不过我觉得你应当不是人。” 步九照满怀刚暖意遽然僵住:即使谢印雪说的是实话,可他怎么感觉像是在骂人呢? 但谢印雪紧跟着道出的另一句话,又让他开始心神不定,再度失序:“故而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没事。” “在一起?”步九照怔愣着问,“我们就在一起了吗?” 青年却不给他答案,只道:“我要睡了,你想走想留,自便吧。” 说完谢印雪便松开他的衣襟躺下,再不多说一句话。 不是还在说喜不喜欢的问题吗?怎么一下子就跃到了在没在一起这件事上呢?还有他们到底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 …… 步九照被他吊得不上不下,心中万千疑惑萦绕不解,想把人拉起了问个清楚,又念着谢印雪身体不好,不想真的打扰他休息。 “呜呜雷成磊死了……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这时窗外乍然响起的人声,却提醒了步九照一个更重要的事:“学生”们的心里话时间到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仍旧是刘翌,他差不多每晚都在哭,念着想回家,今晚还为死去的雷成磊哀伤不止。紧随其后的是张彩霞:“步九照和柳不花没中毒,那明天我要早起,去食堂吃免费鸡蛋和牛奶。” 还有其他人的,比如裴清嵘:“唉,雷成磊可惜了。” 魏笑:“阿磊,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个死的人会是你啊?” 云美臻:“今天真的好恐怖,我不敢一个人睡觉了怎么办?能不能去别的宿舍和别人睡啊?但是我也不敢出门,而且熄灯后乱跑可能会触犯校规……” 纪珊珊:“读书时看到的那些鬼真的全是幻觉吗?我怎么感觉我床下有人?” 江茉:“明天的作业我在别人开口前就再去求求陈云,她会帮我吗?呜呜我完成不了啊,怎么办呐……” 江茉会有这种念头不奇怪,不过她现在的心里话被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小算盘明日估计会落空。 值得一提的是孙灵犀的心里话听上去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吴月寒什么都不会做,也就是抽到了老师的身份卡走运,什么都不干就活到了现在,我怎么就没抽到呢?” 而柳不花的心里话则一如既往的不着调:“酥皮鸡翅真好吃,食堂明天还会给我们加餐吗?我想吃油炸蝎子,能不能加餐这个?” …… 他们之后,就是自己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蓦然将步九照笼罩住,并很快就化为现实——步九照听见自己沉稳幽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还是想看看谢印雪的身体到底白不白。” “……” “哦?” 床上扬言“睡了”的青年清冷一笑,拿他先前说过的话讽道:“步九照,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看啊。” 步九照:“……” 这傻逼副本,真是烦死了。 作者有话说: 柳不花:你们怎么了? 谢佬:我们在一起了。 npc:在一起了,但又没完全在一起。 柳不花:傻子。 npc:……?
第85章 步九照今晚最后还是没留在谢印雪的宿舍里睡觉,于“心里话大会”结束后不久便走了。 虽然他离开之前跟谢印雪反复强调,说他走是因为校规有限制:学生不能在自己宿舍以外的房间停留太久,更不能在深夜来临之前还不回自己的宿舍。 然而谢印雪怎么看,都觉得步九照的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到了第二日,谢印雪睡醒后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已经缩回小小一团的步九照站在宿舍门口,发现他开门还仰起脑袋望了他一眼,继而又快速垂下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视前方。 谢印雪忍着笑,却忍不住想逗弄一下小孩的心思,起手屈指轻轻敲了下步九照的发顶——说起来,以前都是步九照低头睨他,如今终于轮到他居高临下欺负人了。 步九照被敲后愣了几秒,便倏地皱起了双眉,表情瞧着不太好看,还抬头又瞅了瞅谢印雪。 不过除此以外,他一句别的话都没说,甚至没往旁边挪挪步子,逃离谢印雪“恶魔行径”的范围,感觉就像是由着谢印雪折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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