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尊主若是不来呢?”天井忙着安排晚上的赏月宴,心里未免有些惴惴不安。 熊丹阳淡然一笑,挥手道,“不来自有不来的法子。明日祭告天地时,多跟老祖宗们唠唠,至于那位白娘娘,以国师之礼奉之。咱们地方虽小,但是有规矩,不能忘恩负义。” “也是。”天井放下心来。 晚宴设在白玉京内。白玉京可以算得上这神州最大最知名的酒楼,三十三层高楼拔地而起,上与浮云齐。里面开着芥子须弥境,仿着三界各地有名的风情街景,从冬到夏,从天上到海里,不论你是妖魔鬼怪,不管你有什么需求,这里都一应俱全。 敖奕带着阿九出现的时候,饶是熊丹阳再有预料,也着实惊讶——她猜到了敖奕可能会来,也猜到了他有可能不会孤身前来,但绝没想到他会满眼宠溺的牵着一个漂亮的凡人少年过来。 没错,的确是宠溺。 熊丹阳只在少时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妖尊有过一面之缘,转眼六七十年过去了,记忆里那位冷漠寡言煞气凛然的魔头,如今一身石青色华服,玉冠高束,仪容修整,宛如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熊丹阳何等的心思,目光扫过少年和敖奕同色同款的衣衫上,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无论如何,这位惹不起的大爷貌似心情不错。 “敖尊主,”她迎上前去,将敖奕和少年带到白玉京顶层,奉为上首。白玉京的顶层恍若仙境,星月低垂可摘,流云如雾在腿脚间矮矮穿梭,银瀑从九天而落,碎玉成珠,砸在层峦叠嶂的假山上,湿润了满树的金桂。 敖奕和阿九坐在石阶上假山下的主位,熊丹阳在左首陪侍,分案而坐,其他座位不多,依次用盆景假山隔开。中间是那条水瀑堆出来的镜湖,湖上垂着云影月影,星光闪烁,盛开着大片的莲花,丝竹悦耳,粉翠欲滴的荷叶上,有几位腰肢婀娜的美人在翩然起舞。 “哇!”阿九从进来嘴巴就没合上过,坐下来了之后还在不停用手抓案下的流雾,终于捞起了一捧,拿鼻子嗅了嗅,问敖奕,“这是云还是雾?” “云。”敖奕言简意赅,指尖轻点,阿九手里那捧快要流尽的水雾便重新凝聚成一团,他又连点几下,将那云团捏成了个兔子,送给阿九。 “哇,跟真的一样哎!”阿九捧着那只蹲在他手心里用后腿挠痒痒的小白兔子爱不释手,满眼星星的望向敖奕,“还要一只狗狗。” 敖奕求无不应,不一会儿,阿九脚边就蹦满了一群白云捏的兔子和一条威武雄壮的大狗。给阿九哄得嘿嘿傻乐,还掰碎了桌上的点心试图喂它们。 “尊主好雅兴。”熊丹阳上前亲自给敖奕斟了一杯酒,“丹阳斗胆,敢问这位是?” 敖奕饮了她敬的酒,看着阿九,含笑道,“拙荆阿九。” ??? 熊丹阳吃了一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忙道,“失礼失礼,小可再敬夫人一杯。” “不用。”敖奕替阿九挡了,似乎被这声夫人取悦到了,对着熊丹阳笑得和颜悦色,“你们不必拘束。” 他又问了下熊丹阳的身体,未了,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玉瓶,赏予了熊丹阳身后的天井,“灵气丹,拿去吃吧!”这小柳妖将他母亲遗物送回,的确该赏。 天井触到那玉瓶上浓郁的灵气,便知此物不凡,立刻过来磕头谢了恩。 阿九并不知这中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见敖奕将灵气丹给了一个俊秀的青年,便有些嘴馋,那东西他也吃过,凉丝丝的,清甜甘爽,入口即化,比饴糖好吃多了。他拉着敖奕的袖子摇了摇,眼巴巴的道,“我也想吃。” 敖奕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低声道,“喊声奕哥哥便给你。” 阿九撒起娇来得心应手,伸臂揽着敖奕的脖子,在这老妖怪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甜甜的道,“奕哥哥~” 敖奕登时心花怒放,又拿出一瓶灵气丹,给阿九倒了一把,让他跟嚼糖豆一样咯嘣咯嘣咬着吃。 这赏月宴上多是凡人,也有妖怪。那些妖怪们早就瞧见了敖奕,却迫于这位煞神往日的威名不敢上前,这会儿瞅见了机会,都活络着心思想上前套套近乎。有个水族精怪,原是条江豚,在熊丹阳的亲兵都尉营谋职,携酒上前来,先磕了两个头,“大王吉祥!夫人万寿无疆!” 这马屁拍到了敖奕的心坎上,喝了那小妖的酒,连声道好,又从阿九手里数了捡了两粒灵气丹扔给了他。喜得那只豚精连磕了几个响头。 而今这神州大地灵气日益衰微,别说修炼,很多新出生的小妖连妖根都没了,如同那女妖的三只狗儿子一般,退化成了未开灵智的野兽。大妖们除了家底特别深厚的,都在艰难啃老本,勉强维持自己的修为。是以蕴含浓郁灵气的宝地神器仙树神草可遇不可求,被人妖两族争先抢夺。敖奕却出手阔绰,直接赏了天井一瓶,这妖怪给他磕个头随手就给了两粒。要知道这样精纯的灵气丹,吃上一粒,抵得上他们辛苦修炼一百年还不止呢! 底下的其他妖怪们顿时坐不住了,纷纷上前磕起了头,左一句大王高大威武,右一句夫人貌美无双,一时间将敖奕和阿九夸得那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神仙伴侣。 阿九坐在敖奕腿上,来一个妖怪磕完头就给他们他们两粒‘糖豆’,兴致勃勃,还悄悄跟敖奕咬耳朵,“这是在发压岁钱么?”过年的时候,哥哥也这么给他们山上的小妖怪发过压岁钱。 敖奕连饮了几杯酒,笑得嘴巴都有些合不拢,“对,今天过节,给小的们发压岁钱。” 阿九最喜欢这样欢乐喜庆的场面,每个人都高高兴兴的,他也跟着开心,把手里的‘糖豆’都发完了还意犹未尽,从敖奕身上摸出来剩下的半瓶,跑到下面去,连跳舞的小花妖都一人发了一颗。小花妖们感恩不尽,编了枝金桂花环给他戴在头上。阿九对着湖水臭屁了半天,跟着小花妖去那边的小瀑布前玩水。敖奕用白云给他捏的兔子和狗也一蹦一跳的跟着他,好不热闹。 气氛单调沉闷的秋日赏月宴就这样闹腾起来,熊丹阳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还要感谢这位能把敖尊主哄开心的小美人。她给天井使了个眼色,让天井过去跟着,这位小祖宗可得好生伺候。 天井和她心有灵犀,便捧着一盒点心过去了。熊丹阳留在原地继续和敖奕说话。 这白玉京三十三层也就视野看上去广阔无垠,如立足云端,实际上不算多大,天井过去的也并不算慢,可阿九已经惹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来。 他转到假山另一面,就见阿九坐在一株桂树的斜枝,身后拥着一群翩然招展的花妖,这小祖宗正拿石子丢假山下阴影处站着的两个人,一派天真的道,“喂,你们给不给我磕头?我给你们发压岁钱。” 天井顺着看过去,心头一跳,冤家路窄,这不是他们君山的大公子熊益阳么? ---- 敖奕:低调的炫一下老婆……
第11章 你也不臭==== “简直是胡闹!” 熊益阳并无妖族血统,是以并不像熊丹阳那般驻颜有方貌如双十少女。他今年已经有一百岁了,是普通凡人寿享天年的岁数,不过他看起来也只像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儒生,斯文清瘦,双鬓微花。他蓄着齐整的山羊须,凌厉的双眸里此时尽是愤怒,指着阿九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在我面前叫嚷!” 阿九茫然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看看身后的花妖们,委屈地瘪起了嘴,这个人为什么骂他? 花妖们两厢不敢得罪,围在阿九身边细声劝他,有个胆子大的花妖还捂着他的耳朵跟他悄悄解释,这是她们女王的大哥,武陵侯,脾气大得很,平日里最瞧不上她们这些妖族了。 天井忙现身出来解围,先躬身跟阿九说了声抱歉,又拿点心把阿九哄高兴了,这才似笑非笑的望向熊益阳,“大公子,您今日这酒可是吃得不够称心?眼前这位的确算不上什么,只是天虞山敖尊主的小夫人而已,我劝您还是赶紧给他磕几个响头好好认个错吧!” “你……”熊益阳大怒,气得浑身颤抖,“好好好,如今我落魄了,连你这种娼妇养的烂粉头都敢来欺辱我!” “说什么呢!”天井面色一变,扬手一鞭甩在熊益阳脸上,将他拖过来,“跪下,给尊主夫人认错!” 跟熊益阳一起的另外一个人这时慌忙追过来,赔笑道,“章台将军,章台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侯爷吃多了酒说的醉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计较,不然这样闹起来,丢的是咱们云梦的脸面。” 天井冷笑道,“我们云梦有什么脸面?早被你们打包卖光了!” 那人连声赔罪,又跪在阿九面前连磕了几个头,“尊主夫人,您不是要我们给您磕头么?我替侯爷给您多磕几个,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起来!”熊益阳暴怒如雷,抬脚要去踹那人,被天井拉过来禁了口。 阿九嘴里含着的点心还没咽下去,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闹剧,不知道该怎么办,愣了下,伸手去摸刚才放在怀里的小玉瓶,“……哦,给你压岁钱。” “夫人,别给他。”天井制止道。 阿九捏着瓶子正要把灵气丹倒出来,看了看他,又放了回去,这人长得好看,听他的。 阿九从矮枝上跳下来,蹦到天井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笑嘻嘻的道,“我不叫夫人,我叫阿九,你叫什么名字?” 天井早瞧出来敖尊主的这位小夫人似乎心智如孩童,便笑着回道,“在下天井。” “天井?”阿九欣赏了半晌他的脸,又伸手去戳他劲瘦的腰封,“你刚才挥鞭那一招,好帅啊!” 天井不动声色地挡开阿九的毛手毛脚,低声诱导他,“阿九夫人,还要他给你道歉认错吗?” 阿九这才有空去看被柳条鞭捆在一旁的熊益阳。方才他们在假山的阴影下,这楼里仿的是晴空朗月,不如白天明亮,是以阿九并没有看清楚这两人的长相,眼下离得近了,仔细一瞧,忽然指着熊益阳道:“我认得你。” 天井跟着吃了一惊,一时脑海中转过千百种猜想,“您确定吗?” 阿九点点头,上前抓着熊益阳的衣服问他,“你知道我哥哥去哪里了吗?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 “他不知道。” 敖奕不知何时出现在阿九身后,揽着阿九的肩膀将他拉了过去。 “可是,”阿九不死心,推开敖奕的胳膊继续问道,“哥哥就是去找他,才没有陪我去买包子的。” 他想起来陆鸣眼圈都红了,哭道,“你不记得他了么?我哥哥叫陆鸣,三危山的陆鸣,你再想想,你和一个漂亮哥哥请我们吃过饭,还给我们送了好多好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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