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洞里一片狼藉,显然敖奕已经在闹过了一场,赤鹞领着小妖们正在里面收拾,看到他们回来喜出望外地迎上来,“二哥,尊主派人追……” 敖奕打断他,“去告诉父亲,婚礼照常举行。”话是对赤鹞说的,眼睛却盯着阿九。 赤鹞错愕不已,阿九却微笑着跟他说,“去吧。” “你……”敖奕牵着他的手还没放开,几欲捏碎他的腕骨,“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阿九像是影帝附身,耸耸肩,“已经笑不出来了。大哥,我的手被你捏断了!很痛的!” 敖奕连忙松了他的手,阿九的手腕迅速肿得像个红馒头。 敖奕运起灵力给阿九接上断掉的骨头,腕骨短小复杂,他心烦意乱,一时之间竟无论如何都接不好了。 “你不痛吗?”敖奕握着阿九的手臂质问他,“痛你为什么不哭?你以前不是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吗?哭啊!你为什么不哭?!” 阿九平静地道,“你想看我哭吗?你大喜的日子,我在这里哭天抹泪,是不是不太好?” “你!”敖奕嘴唇都在颤抖,“你好得很!” 他似乎想拂袖离去,却还紧握着阿九的手臂,明明可以松手,却像是被死死栓在了那里。他转身望着洞口外,怒吼道,“佩兰呢?!他为什么没跟过来?!!” 洞里的小妖们被他吓得噤若寒蝉,连喘气都不敢。敖奕却嫌他们太过聒噪,隔空抓了一个小妖过来,掐着那小妖的脖子怒斥道,“眼瞎了吗?去药王谷!让佩兰给我滚过来!!” 那小妖险些被他折断脖子,阿九叹气道,“你放了他吧。” 敖奕看着他,“你是在求我吗?” 阿九无奈道,“求你了,放了她吧!”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敖奕咄咄逼问,“你拿什么来求我?” 阿九默不作声地去掰他的手指,掰不动便将他的手背抓出了几条血痕。 敖奕不放手,“你就是这么求我的吗?” 阿九的眼泪刷一下止不住地流出来,他即便流着泪,面上也一片平静,看着敖奕道,“你想看我哭是吗?好,我哭给你看。你要我哭多久,都可以。” 敖奕把那小妖扔出去,“滚!都滚!”小妖们顿时连滚带爬都跑了出去。 他抬手给阿九擦脸上的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便将阿九猛地抱进怀里,方才的怒火消失无踪,敖奕软声祈求道,“别哭了,你就说你后悔了,好不好?” 阿九不说话,一直哭。 敖奕抱着他在石凳上坐下,运起灵力,这次终于接好了阿九的手腕,等红肿都消了,敖奕握着他的手腕放到嘴边亲了亲,“好了,不痛了。” 他找出帕子给阿九擦眼泪,心里生出一丝希望。 阿九自己都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哽咽道,“即便你明天不和梧桐成亲,我们也没办法继续在一起了。” “为什么?”敖奕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阿九睁着通红的双眼看着他,“你忘了我为什么病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么?” 那个孩子。 敖奕如坠冰窟,那一瞬间他明白了,阿九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阿九靠在他肩膀上,疲惫不堪,“你没有觉得很累吗?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真正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时应该是轻松的,快乐的,不会是我们两个这样,都活在痛苦里。” “真的太累了。”阿九闭上眼睛,“不合适的两个人就不要互相消耗了……” “我不累,”敖奕紧紧箍着阿九的背,仿佛怕他凭空消失了般,“你也不累。你只是还没养好伤,只是……” 敖奕忽然找不到理由来说服阿九和自己了,他绝望道,“我们忘了一切重新来过好不好?” 阿九沉默着。 敖奕越发绝望,他心中的痛无处宣泄,一口咬在阿九的肩膀上,闻到血腥味才回过神来,“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阿九的血刺激着他,敖奕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疯狂被他深深压抑在眸底深处。 他看着阿九,“喜服,我还未试过……你帮我试穿喜服,如何?” 阿九点了点头。他已经止住了泪水,肩膀上的痛也感觉不到。 阿九如行尸走肉般随着敖奕走到卧室,看到了放在床上的玄色深衣。敖奕张开双臂站在原地,目光定定地看着阿九。阿九放空自己,除掉他身上的衣服,再给他一件一件穿好婚服。系好最后大红色的腰带,敖奕握住他的手,低头问他,“好看么?” 阿九如实地点了点头。 “想要么?”敖奕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 “我……” 阿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敖奕低头吻住了双唇,良久,才放开他。敖奕抵着阿九的额头,低声道,“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从未这般无力过,抱着阿九坐在床上,喃喃道,“那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我迎娶别人,好好看着。我怕你午夜梦回,想象不出我穿婚服的模样……” 阿九闭上了眼睛。 他们两个枯坐一夜,第二天吉时还未到,敖厌就亲自来了,看到他们俩在一起,脸都黑了。敖奕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握着阿九的手都没放。 “奕儿,”阿九抱了抱他,掰开他的手,“去吧,我看着你。” 敖奕凝望了他良久,终于松开了手。阿九被佩兰搀扶着,看着敖奕一步一回头地去了婚堂。 迎亲,拜堂,每一个仪式阿九都眼也不眨地看着,等三拜结束,要送入洞房的时候,阿九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烧了一个多月,等再清醒时,那些和敖奕相处过的记忆像是隔了一层薄膜,模糊不清,颠倒混乱。他没有悲伤,反而欣慰于这样的状态,以为自己放下了。 可真的放下了吗? 他当时以为他和敖奕缘尽于此,谁料那才只是个开始。 而现在,是结束吗?
阿九的手慢慢攥紧敖奕胸前的衣服,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担忧,“我们就这么从绝龙岭逃了出来,那你呢?” 困在绝龙岭里的那个敖奕怎么办? 和阿九的忧虑不同,敖奕心中充斥着巨大的喜悦,他从绝龙岭里救出了阿九,让他嫉妒到发狂的陆鸣原来也是他自己。他的阿九,终于又属于他了。 敖奕轻抚着他的背道,“我没事,我们现在六百年后,我们俩都好好的。” 阿九终于放下心来,喃喃道,“你没事就好……”还没说完就昏睡了过去 他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服下毒药分离龙魂,跳进绝龙岭,救了敖奕,又遇到了另一个敖奕与阿九,再穿越到六百年后遇到了秦轻颜,杀了陆鸣……即便身体撑得住,精神也困乏至极。 敖奕将熟睡的阿九抱到床上放好,要起身,阿九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呓语道,“别走……” 敖奕便坐在床边守着他。 暂时被遗忘的秦轻颜握着那把乌铁匕首,颤颤巍巍地问道,“六百年是什么意思?你,你们到底是谁?我的阳阳呢?” 敖奕微微笑了笑,“别激动,我慢慢讲给你听。” ----
第48章 毒发 敖奕将故事稍加修改,在他的讲述下,秦阳被无陶失手撞死后,魂魄穿越到六百年前成为阿九,经历了种种,又回到六百年后的此刻,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秦轻颜将信将疑,敖奕把问题反抛给他,“我认识的只是阿九,他到底是不是秦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秦轻颜忍着对敖奕的恐惧,走到床边看着阿九蜷缩成一团的睡姿,鼻头酸涩道,“他是我的阳阳。” 敖奕将身份明牌之后,秦轻颜似乎放松了不少。阿九屋里的血,包括他们身上沾染的血迹,怕留下味道被无陶察觉,敖奕已经施法消除了。秦轻颜回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屋里转了几圈,决定去给阿九煮碗粥。 他住在离三危山主峰不远的一处僻静山头上,这里被无陶下过禁令,没有妖怪敢踏足。所需衣食物品隔上半个月就有个雪豹精给送过来,额外需要什么,跟那只雪豹或者无陶说就行。无陶心情高兴时什么都舍得给他,他们母子因此也没有忍饥挨饿。 等他忙完端着粥再来到阿九屋里时,见敖奕正拧着帕子给阿九擦身子,而阿九双颊通红,额上也放着个帕子,闭着眼睛难受得直哼哼,显然是烧了起来。 “怎么了?”秦轻颜放下粥急切地走到床边,“阳阳又起了高热吗?” 敖奕眉头紧锁,“他的身体太弱了。” 三魂七魄藏于五脏六腑,形体困顿于病魔,魂魄亦为之削弱。阿九残缺不全的魂魄没了他的龙魂护佑,依附在秦阳这具病弱之躯上,只怕不好。 敖奕已经翻找了陆鸣身上的储物石,没有可用的丹药。秦轻颜慌张着熬药去了,敖奕用灵力都不怎么起作用,温度降下去没多久又会反复。 期间,阿九烧着烧着发起抖来,敖奕抱着他给他输灵力,阿九却忽然醒了,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敖奕,哑声道,“陆鸣哥哥……” 敖奕怔了下,有些拿不定这是秦阳的残念,还是阿九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阿九得不到他的回应,难过地继续问道,“陆鸣哥哥,你喜不喜欢我?” 敖奕不答,继续按在阿九的心口给他输送灵力,稳住阿九的魂魄,这高热应该就能退了。 阿九目无焦距地道,“你喜欢我,就陪我一起死好不好?”他痴痴笑了半晌,忽然又大哭起来,“好黑啊,你快来陪我……” 这样颠三倒四说了几遍,大概是累了,哭泣着陷入了沉睡。 敖奕冷眼地看着“秦阳”发完疯,封住阿九的心脉,起身找出秦阳藏着的符纸朱砂笔,画了张安神符,烧成灰和在茶水中喂阿九喝下了。这次终于起了作用,阿九身上的温度降了下去,安静地陷入了沉睡。 敖奕给阿九掖好被子,坐在床边皱眉思索。按理来说,他应该带阿九回天虞山,那里有六百年后的自己,还有佩兰,阿九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 可这样许多事情就无法说通。按照已经发生过的时间来看,五十年前,也就是现在,他并没有选择回天虞山,而是留在了这里。接着,他和阿九双双失忆,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陆鸣和秦阳,在三危山待了五十年才被扶夜骗下山。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和阿九为什么会失忆? 秦轻颜呢?是死是活? 和杀无陶有关吗? 而且,他现在就回天虞山,会不会改变结局? 敖奕闭了闭眼睛,决定先留在这里杀了无陶再说。不能贸然做出改变,他不想再失去阿九了。只要最后是和阿九在一起,失忆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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