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行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漆黑的村路里似乎只有那一抹移动的光亮,在路子两侧的起伏的稻田中尤其明显。 七里桥下面是一片花生地,现在的花生早就已经被拔走,外面的田地里还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里则是安静一片。 摩托车被停在一边,他们沿着田间小路走上来,手电筒下看见另一边菜地里的菜长势都不怎么好,虫鸣声、鸟叫声还有其他一些生物的声音似乎和这里隔绝了。 这里的气场似乎也在发生很微小的改变,周围的气在慢慢的聚集到这里来。 然后灌注到七里桥土坡之上的中心,那里正是那个破庙的位置。 一种似有似无的腥味弥漫到他们的鼻尖。 余逢吉蹲下来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土,若有所思,“之前我看这里是块肥地,现在这土有点不对劲了。” “上去看看。”柳春娇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位置,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气穴,一旦周围的气被全部吸走,那风水运气也会随之改变。 风水、气这种东西太玄了,得之人一朝能变生死能改富贵,失之人能从高处跌落,甚至是身陨。 七里桥附近不说什么风水宝地,但也是一块不错的地方,土地肥沃,种出来的东西产量不低,周围村边这多年来也是产出不低,饥荒那几年水淹不过来,这里甚至不少户吃的稠粥,都是多亏了脚下这块生养的土地。 现在这里在急速发生变化,哪怕大家也不靠着土地吃饭了,但这种变化也会逐渐影响到人体本身。 站在那土坡上面,这里的变化更加明显,腥味更加明显了,还有一种圣洁与晦煞交织的感觉。 破庙的外墙上爬满了地毯一样的苔类,濡黏的苔类之中顽强的小虫子如同工兵一样,去外面撷取事物,然后供给这些苔类,这些苔类仿佛能够呼吸一般,无数的孢子还在喷涌,只是又被一阵微弱的气场波动给拦截下来。 在那被桎梏的范围当中,黄的、黑的如人类脓痰一样的聚集物还在想着往外延伸。 而破庙之内,那供使小黑随意进出的狗洞看过去,只能看见台上泥塑神仙半张完好的脸,另外半张已经剥落掉漆,露出里面残破不堪的泥胎。 在手电筒的光下,庄严沉肃的神像原本慈和的微笑着看向四方,现在多出了几分扭曲和可怖。 而孤坟那边一片平静,甚至气势还隐隐压着这边,所以也保护周围的一切,不让里面的东西出去。 这也只是暂时的。 因为这样明显的情况被镇压也就是一时的,等待他吸食了周围的所有气场,就能够破开封印,一涌而出。 一只鹊鸟吠落在余逢吉的肩膀之上,凝视着手电筒有限光线下的一切。 [我闻到了……] “闻到了什么?” [那些外神。] 鹊鸟叽喳的声音响起,秦夜那泠然的声音却在余逢吉的脑中分外明显。 余逢吉还想再问,他却已经保持了缄默。 这里的情况不容小觑,柳春娇面色凝重起来,她用手机咔咔就拍了下来,发到群里。 这才八点多,群里的人肯定没有睡觉的,一看到这里的情况,就马上跳了出来。 老张:依我说,要不然我们先找个时间动手? 老崔:明天七月十二,不是好日子,容易犯煞冲撞己身。 牛伯:今天我遇到一个精怪上身的,好像是老鼠,从七里桥这里跑出去的,想来那东西就要出来了。 徐凤娟的手机叮的一声,翻到那张照片,小黑‘汪’了一声,一人一狗入神的盯着那张照片,看到那些恶心黏腻的东西,徐凤娟几乎找不出这庙从前干净利落的样子,以前他们可是每年都去上香的。 徐凤娟:今天我们也遇到一个。 余逢吉还在静静打量着这里的气场流动,尝试着勾动了一下,气也是乖顺了一下,那边就像是吃奶的孩子紧紧的攥着那些气,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急性了。 “还有点时间准备。”余逢吉安慰柳春娇。 他并不是怕冲煞,他们也不是,每个玄道中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防护程序。 他们都只是想在吉时之内,给李师傅一个体面,所以才会容忍。 余逢吉愿意成全他们,也愿意成全曾经的李师傅。 在柳春娇和鹊鸟的眼里,余逢吉翻手,一个小巧的罗盘出现在掌心,指针转动,指向破庙,那里已经成为周围气场的气穴中心。 不用罗盘,他们也能看出。 现在余逢吉催动罗盘,指针颤颤巍巍,红色的那端停滞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飞快逆时针拨动,快得只剩下一个虚影。 随着指针的转动,周围的气也渐渐来到他这里,慢慢的这里就变成了两个旗鼓相当的气穴。 余逢吉带着罗盘来到这座孤坟面前。 如果不是他们说这里镇压着什么,还有现在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他也会忽略一些事情。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只当做是一座简单的孤坟。 而这座孤坟和破庙互成一个双卫星状法阵,互相牵制,一方兴一方隐。 之前这里野草丰盛,招虫引蛇,未必不是一种兴盛之状。 这些气也渐渐以他手中的罗盘为中心聚集到孤坟之中。 气聚集到此,又生发而出反哺,周围本来被他们压倒的野草也渐渐生根发芽,再次长出来,一时间风水运气集中于此处,渐渐压制破庙。 那些墙壁之上的苔类受到抑制,一张一缩,一呼一吸的频率也渐渐慢了下来,直到看起来变成了普通的苔藓,那些工兵一般的虫子也挣脱束缚,逃离这些苔类。 这里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只是那种腥味还没有完全消弭,他们也知道只是一时之计。 一朵黄色的野花悄然生长在墓前,微风吹拂,花朵一点一点的点着头,柳春娇看着那花朵,静静的看了一会。 一次葬的时候,本来还没有到立碑的时候,这碑是老李自己定的,原本就是庙里的一块青石,经过这么多代人的蕴养早已经成为法器的一部分,现在更是成为了这个阵法中重要的一部分。 她拂了拂这块青石,想起来以前阿香经常来看这块青石,说要当法器,其实还是来看老李的,这他们都明白。 有些东西是天人永隔也隔断不了的,能为自己的村子做最后一件事情,奔赴长途走向黄泉,有时候也不错。 就像是向盼学和阿妹那样。 她倒了一杯酒给老李,叹气道,“过两天再来看你,阿香……也会来。” 旷野当中,寂静渐渐消失,那些虫鸣声慢慢的又回归了这片土地。 余逢吉的指尖摩挲着那罗盘背后的裂痕,本来是横亘着整个罗盘背部,后来因为伪龙脉的事情,罗盘吸收了一些气,稍微补足了一点自身,那条裂痕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些。 现在引气成穴或许也有不少的好处,这罗盘被蕴养着散发出点点灵光。 [你的本命法器?] “是,本来只是一件普通的法器,现在已经有了灵性。”余逢吉带着几许怀念,眼眸有些出神,似乎是在回想曾经,“现在也是我的伙伴。” 那罗盘背后的伤痕迟迟无法痊愈,分明就是雷击伤,一般雷击只除妖邪,然后便是渡劫,难道他曾经达到过渡劫之境? 可他现在又只是半仙之体,只等待功德圆满便可一跃飞升,成为仙神。 只是现在建木断绝,绝天通地,他升做仙神也不过是被排斥出天地之外,和那些碌碌外神一起沦为妖魔。 [可用功德修补,气难补足法器底蕴。] 秦夜淡淡说道。 作者有话说: (1)我出息了!今天居然多更了一章!快夸奖我! (2)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7章 七月十四 对于秦夜所说的用功德修补法器一时, 余逢吉也想过,但是目前自己身上还没有太多功德可言,所以也只能是暂时搁置。 “我知道。” 看着这鹊鸟的小豆子漆黑眼睛, 鸟儿外边憨态可掬,可是内里说话又是初次见面时候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反差之下,余逢吉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想用指尖碰碰他。 鹊鸟可不惯着他, 伸出爪子摁住他的指尖, 看了那破庙一眼,飞向夜空之中,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去了。 地府之下, 那是一片绝对的寂静,这里是地府的基石所在, 刻满了无数的上古符文,古老的神明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似乎那颤动能够从鸟儿尖利的爪传递过来。 漆黑的雾悄然蔓延到上一层,那是一个巨大的祭祀之处,无数的齿轮就像是纺织机一样悄然编织着各种具现化出的情绪,代表积极向上的也是彩色的, 代表消极的则是略显愁苦的灰色、褐色、黑色…… 编织出来的气又悄然供给整个更上面一层的事物存在。 十二根可贯通天地的立柱伫立在周围。 每根立柱之上都刻满了各种图腾、符文、纹路, 以及一些先人类生活的场景。 部落之中, 首领带领着部族寻找火种,保存火种,狩猎野兽, 而其中最为浓墨重彩的莫过于祭祀这一场景。 一块接受着万民祭祀、敬仰的石板上面刻画着无数的纹路。 秦夜向上看去, 十二根立柱之上, 只要轻触,那同石板上如出一辙的纹路便会显现出来,那便是封印。 而立柱守护之地,那块石板生出了裂痕,一个小角已经在岁月当中遗失。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当中,这块小角已经轮回了千世百世,现在正在以一种命运注定的方式悄然回归。 那齿轮还在悄悄转动,无论是谁,哪怕是地上的一块石头,都有着自己的命,要挣脱出命运,未必也不是命运的一种。 …… 回来的时候,小黑朝着他们叫唤了几声,徐凤娟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脚有些麻了。 “都顺利,没什么事情。”柳春娇说。 徐凤娟这才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着心神,也让疲惫了一天的她很累。 “那就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余逢吉就看见那只鹊鸟像是大爷一样,霸占了他叠起来的被子最柔软的位置。 夏天炎热,但是现在已经过了立秋,乡村里有点凉意,余逢吉总是习惯盖上一层薄被,这鸟也不怕生,或者应该说鸟身里的那个存在不怕生。 余逢吉没去多问他来人间,是不是真的就如同他所说的随意看看,有些东西他主张的就是顺其自然。 只是当余逢吉要挪开他的时候,这只鸟漆黑的眼睛瞪过来,让余逢吉有些失笑。 “要不然我给你在外面重新搭个窝?” 鹊鸟收回自己想要冻死人的目光,扑闪着翅膀落在了床头柜之上。 轻叹一口气,余逢吉只能认命的给他做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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