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季知庭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处,面带浅笑地看着那头两人的对话,几乎一直是扶嘉阳在说话,而戚桐在听,虽然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但看起来扶嘉阳并没有被为难。 没过多久,扶嘉阳就回来了,他领着一众弟子向季知庭道了别,这才脚步匆忙又扭捏地离开了。 整个过程季知庭都是面含笑意的模样,倒也让其他人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许。 而直到众人离开之后,季知庭才回过头看向墙头的方向。 不过意外的是,戚桐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不知道何时已经飘忽着到了季知庭的身后,正凝着双目一瞬也不肯眨眼地盯着后者。 相对于戚桐的表情,季知庭显得闲适许多,他仍旧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见戚桐靠近既不热络也不躲闪,只轻声说道:“盯着我做什么?” 戚桐:“看你。” 季知庭好笑地回应道:“好看吗?” 戚桐沉默片刻,蹙眉道:“不想让别人看去。” 季知庭看着刚才众人离开的方向,哭笑不得地理解了戚桐刚才对待扶嘉阳时漠然的神态,不过人都离开了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他于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而在他转身的同时,戚桐也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来。 没有打扰到季知庭,戚桐安静地立在窗台边,仿佛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摆件。 自从晦乱之阵的事情结束,季知庭恢复身份回到苍山之后,这段时日以来戚桐都是这样做的。每天他都会风雨无阻地守在季知庭的院落墙头上,成日成日地盯着季知庭的房间,任何人只要靠近这里,都会被戚桐仙君的视线给吓得惶惶不安。 而只要寻到机会,戚桐就会钻进季知庭的房间里,他时而站在窗边,时而站在角落,就这么耐心地陪在季知庭的身边。 季知庭起初还会劝说他离开,但时间长了发现没有办法阻止,也就随他去了。 两个人如今始终维持着不冷不热,又不远不近的关系。 他们没有恢复从前那般。 按道理说,所有的误会都已经消 除,该知道的真相也都已经知道,该找到的罪魁祸首也都已经找到,他们本可以毫无顾虑地变回从前的那样。 ……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但只有身在其中的季知庭和戚桐才知道,一切并非如此。 诚然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误解,可昔年如此多的隔阂,如此长时间的互相折磨,早已经将过往那点火焰浇熄,剩下的尽是残骸。 季知庭曾经无数次想,如果他们能够早些意识到一切,早些发现混乱的源头,是否后来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他的思考伴随着答案,很快就浮现于心间。 自然是如他所想那般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清晰地意识到,他无比后悔着过往,无比怀念着从前,也就代表着对于此时此刻来说,缺憾已经无法填补。 破碎的道心终是重新归位,他再度突破成仙,但心却已经不是原来那颗了。 那颗心被揉碎打烂埋进泥泞里,如今破土而出的是作为季景明的这一世重新而生出的道心。 既然如此,他又要用什么样的模样去面对戚桐呢? 季知庭无端地出神,漫无边际地思考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回头,重新将目光凝在戚桐的身上,开口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并非朝夕就能解决,你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为何不借此机会四处走走,让我们各自考虑清楚再说其他?” 戚桐微微怔住,像是没预料到季知庭会主动开口。 不过他看起来同样早已想过许多,所以很快便垂眸说道:“或许的确并非朝夕能解决,但在你做好决定之前,我想待在你这里,可以吗?” 季知庭:“戚桐,你可以去四处……” 戚桐明白他要说什么,不过他抢先说道:“去四处散心也是散心,留在这里散心也是散心,所以在哪都一样。” 季知庭:“……” 他倒不知道戚桐何时也学会了这般诡辩。 不过劝是劝不走戚桐的,季知庭也不再费劲,他只是有些费解,同时忍不住委婉地感慨:“你现在变得有些不像以前的样子,我都快疑心你被晦乱之魔附体了。” 戚桐抬眸看他,说道:“你认识我是在数百年前。” 季知庭:“这我当然是清楚的。” 戚桐:“早就变了,从你离开的那时候起。” 季知庭知道这是绕不开了,他不再去聊这个,转而问道:“戚阮和飞捷他们,这些年你都没有与他们联络吗?” 戚桐:“戚阮找过我,飞捷在苍山很安全。” 他的话简单明了,仿佛对旁人毫不关心,眼里就只有季知庭而已。 季知庭当然知晓这并非戚桐本来的模样,不过这个人现在跟石头一样说不动又赶不走,他自己又在房间里面闷了太久,他想了想干脆说道:“戚桐,跟我去见见飞捷他们吧。”!
第60章 季知庭带着戚桐来到主峰大殿的时候,碰巧戚阮也在里面。 戚阮应该是有事来找齐慧月的,两个人正坐在里面专注地聊着什么,而飞捷仍然是一副白虎的模样,乖乖巧巧地蹲在他们旁边,时不时凑过去一副求撸的模样。 听到大殿外面传来的动静,齐慧月他们三个几乎是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紧接着两人一兽就分别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季知庭看着他们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齐慧月叹气:“知道麻烦来了的表情。” 戚阮:“大哥,嫂……咳咳。” 飞捷:“嗷呜。” 季知庭没好气地把他们全部看了一眼,随即往前走进来,兀自找到了个位置坐下。 他没有回头看戚桐,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戚桐仍然自觉主动地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条影子似的走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身侧坐下。 其他人默默无言地看着戚桐。 其实对于进来的这两个家伙,大家的心情都相当地复杂,以至于明明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到现在他们仍然没有找到与之相处的方式。 季知庭是因为“死而复生”,当初失去这家伙的时候有多痛苦,怀念的时候有多难受,现在看到他回来,心情就有多么感慨万千。 众人自然是高兴不已,但高兴中难免也会夹杂几分尴尬。 比如只要季知庭稍微调查,就会发现齐慧月偷偷给他做了多少雕像,以他的名义替他收了多少弟子,比如戚阮曾经多少次在教育弟子的时候,说了季知庭的传说故事,把他描述成了多么光风霁月又毫无缺点的神仙。 当然飞捷什么都不知道,飞捷只是个宠物罢了。 而关于戚桐,大家的情绪就更复杂了。 这些年戚桐虽然还在世间行走,但他留下的痕迹实在不多,跟其他人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于是即便过去再熟悉的人,到现在也都已经生疏了许多。 昔年齐慧月和季知庭做舍友的时候,戚桐天天往他们房间跑,齐慧月和戚桐也算十分熟悉。 但现在别说这两人的关系,就是戚桐和戚阮两兄弟,也已经有许久没有 认真交谈过了。 戚桐没有出声,齐慧月和戚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迟疑的目光在季知庭和戚桐的身上来回地晃悠,那些话到最后还是没能够说出口。 最后是季知庭轻笑了声,抚摸一下旁边飞捷的脑袋,凑近他耳边说了两句。 飞捷小声地呜咽着,明明是头猛兽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季知庭的面前却是再乖巧可爱不过的样子。 他认真地听着季知庭的话,随即站起身,四爪踩着地面,无声无息地到了戚桐的面前。 戚桐视线本一直绕着季知庭,现在骤然感觉到飞捷的到来,他脸色微有些变化,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戒备,他只是双手垂在身侧,似乎微微捏紧了衣角。 飞捷与之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对着他埋下了头。 戚桐微微一怔,似有不解地看着这幕。 季知庭挑起眉峰,碰了碰戚桐的手臂:“在发什么呆,小孩儿这些年被你晾着不管受委屈了,想让你安慰呢。” 戚桐默然地看着季知庭,又重新将目光递回到飞捷的身上,不知不觉眼眶发红。 直到此时此刻,戚桐方有了回到过去的感觉。 没有纷争,没有别离,他们只是坐在这里,仿佛每个欢度节日的晚上。 戚桐抬起手,那只手微微发颤,到真正抚上那片皮毛,才终于像是完成了对过往的赎回。 戚桐沉默无声,却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上某种隔绝人于千里的冰冷屏障,似乎在这瞬间碎裂了。 戚阮从先前起就盯着他,到此刻也跟着松了口气,哽咽着小声地开口道:“大哥。” 戚桐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气氛似乎仍有些僵滞,季知庭于是笑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也想让你哥给你摸摸脑袋?都多大岁数了?” 戚阮顿时一僵,想到这诡异场景自己都被吓到了,连忙摆手:“不是,没有!我就不用了!” 齐慧月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飞捷也好奇地歪着头打量他们。 戚阮眉宇间多了几分舒缓,最终当然没有真的上手摸头,只是屈指敲了敲这家伙的脑门。 戚阮捂着自己有点 发红的额头,忍不住咕哝起来:“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教训我。”他现在的模样,和往日在弟子们面前时稳重端庄的模样大不相同,倒是多少恢复了昔日的少年模样。 经过这番折腾,大家在桌前有说有笑,气氛渐渐变得松缓起来。 大家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过往误解不少,又被谢隽行摆了好几道,最终才会弄得难以收场,现在一切事情都已经真相大白,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好计较的,不过多时气氛就热闹了。 要恢复原来的关系,大概还需要很长时间,但至少他们现在已经不再会有误解。 也许都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戚桐在一片笑语声中禁不住这样妄想。 他喝过戚阮递过来的一杯酒,再转头去看季知庭。 但在看清季知庭模样的时候,他眼里凝聚的那点浅淡笑意,却忽地又散去了。 季知庭也在喝酒,他端着酒杯,目光若有迷离,然而他一手举杯一手撑着下颌,目光懒散地看着这幕情景,眼里却并没有过往的柔情蜜意。 他的眼里似乎没有自己了。 在这瞬间戚桐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倏然冷了下来。 季知庭带他来见飞捷,季知庭帮他和齐慧月与戚阮打破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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