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之接过昏睡的叶掩,命人将他送去岐白峰。屏妃还送上了许多丹药和天材地宝,但是江白之没有接受。 “屏妃,”江白之看着她,“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不义?”屏妃笑道:“你出去问问,现在不义的是你们昆仑。” 叶悬止睁开眼,眼前是水红色的纱帐,甜腻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窗外就是闹市的喧嚣。 他眨了眨眼,从床上坐起来,原先染血的衣服都被换掉了,此刻他只着中衣,长剑就放在桌上。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挽着双环髻的姑娘,她捧着衣服,请叶悬止更衣。 那是件黛紫色的长衫,绣着繁复的兰花纹样,这样华美的衣服,却依然掩饰不住叶悬止的清冷。 叶悬止走出房门,才知道这里是个花楼,因为是白天,花楼里没有客人,楼上楼下都是凑在一块说话的女孩子。 叶悬止随侍女走向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据她所说,叶悬止昏倒在溪边,她家主人正好踏青路过,顺便将他捡了回来。 侍女推开门,迎面是一架十二扇平金绣的屏风,上绣着各色春宫,就这么大喇喇地摆放在这里。 叶悬止目光划过,神色平静。 “贵客请进。” 叶悬止绕过屏风,里面的美人榻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色纱衣的女子。她像是刚刚起床,不施脂粉,不饰簪环,鬓发堆在脑后,蓬松如云。 她手中拿着一个金镶玉的烟杆,烟味散在空气中,清甜又靡丽。 叶悬止看着她,“合欢宗,燕黛长老。” 燕黛敲了敲烟杆,“我也认得你,昆仑叶悬止。” 她勾人的目光在叶悬止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昆仑昭告天下,替你跟祸星下了战书,你不在昆仑准备会战祸星,怎么会昏倒在城外溪边?” 叶悬止不答,只道:“多谢燕黛长老出手搭救。” “小事罢了,”燕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你真的要去杀祸星,他不是你的旧情人吗?” 叶悬止不说话,他对于任何与祸星有关的话题都没有反应。 燕黛有些失望,她年轻的时候见过叶悬止,那时候叶悬止多么意气风发,哪像现在这样,沉默地像一块冰。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叶悬止道:“可否请燕黛长老收留我几日?” “这里是花楼,你不嫌坏了你的名声就尽管留下。” 叶悬止敛眉,“多谢。” 叶悬止就在花楼里住下了。燕黛观察他的日常,花楼里白日安静夜里吵闹,叶悬止也随着这里的作息,白天睡觉的时候多。偶尔他会走出门,花楼里的姑娘喜欢他容貌清俊,他对那些姑娘们也十分和善,会帮那些姑娘们出门买东西,或者陪她们吃酒聊天。 晚上的时候这里客似云来,燕黛总会在这个时候叫他出门,他什么都不必做,走出那间屋子,在花楼里走上一圈,就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花楼的生意因而格外的好。 有表演的时候,叶悬止充当琴师,他穿着朱红黛紫的衣服,色彩明艳刺绣华丽,几乎要盖过表演者的风头。在那些晦暗粘腻不堪的目光中,叶悬止不动如山,是高不可攀的月亮。 二楼的包厢里,燕黛倚着凭几装烟,面前有个人站着,看着楼下的活色生香。 “好看吗?”燕黛道:“这可是我这里最漂亮的姑娘。” “多少钱?”那个人道。 燕黛敲了敲烟杆,“十万中品灵石。” “琴师呢,琴师卖不卖?” 燕黛笑出声,“他?值一条命吧。” 那个人就笑,“刚好我就有一条命。” 燕黛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叶悬止陪姑娘们弹了一晚上的琴,天将明的时候他便回房间睡觉。天气热了,暖洋洋的光透过珠帘洒在叶悬止身上,将他整个人照的形影朦胧。 床上铺着席子,他手边放着一把团扇,太阳将他晒出了汗,发丝黏在肌肤上生痒。 叶悬止在做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着。他因为热,翻身的时候扯开了领口,露出一片细腻带着水光的皮肤。 有人撩开珠帘走进来,珠帘落下时碰撞的声音清脆。玄渚拿起扇子轻轻扇,伸手为他收拢散乱的头发。 叶悬止从梦中惊醒,一把抓住了玄渚的手。 玄渚歪了歪头,“阿止,你做噩梦了吗?” 叶悬止躺在床上,仰面看着玄渚,还抓着他的手。玄渚身后是刺眼的阳光,他歪着头,含笑看着叶悬止。 叶悬止有一瞬间的恍惚。 玄渚自顾自地合衣躺在叶悬止身边,手上拿着扇子轻轻摇。床榻因为两个人的依偎而变得更热,叶悬止闻到了热气氤氲出的甜香。 日光悠然而漫长,叶悬止昏昏欲睡,陷入莫名的疲累。 玄渚摇了一会儿扇子,忍不住亲了亲叶悬止的嘴角。叶悬止偏过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玄渚湿热的吻顺着脖颈往下,顺理成章地剥开了叶悬止的衣裳。 叶悬止扶着他的肩膀,神情隐忍,气息微颤。 灿烂的日光毫不遮掩地照着床上的两个人,叶悬止半阖着眼,眼前是一片晃动着的温暖的光。 傍晚华灯初上,玄渚端着饭食回来,房间里面已经人去楼空。桌子上,茶杯压着一张纸,那是由昆仑出面对玄渚下的战贴。叶悬止补全了时间和地点,在最后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燕黛:合欢宗独家代理,精选插图,《决战前的那一夜》
第52章 昆仑议事厅里,怀箐等人挨个回报事情。 叶悬止与玄渚的对战消息顷刻间传遍了大江南北,不多散修当即动身赶往昆仑,一些门派虽然按兵不动,但是暗地里都觑着昆仑的一举一动。 叶悬止失踪了,昆仑找不到他的踪迹,一些人担心叶悬止会临阵脱逃,但是江白之很笃定他的师兄会回来。 叶悬止如果要做某件事,那么剔骨剜肉他也会去做。 叶悬止踏着呼啸的风走进议事厅,雪青色的衣摆飘飘摇摇,莲花玉冠束起长发,一张脸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 怀箐止住话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悬止身上。江白之深深呼出一口气,“师兄,你回来了。” 叶悬止点头,他走到怀箐身边,在摊开的地图上点了点。 “我将决战地点定在了残阳峰,时间在三天之后。”叶悬止神色如常,一开口就冷静地分析利弊,“残阳峰往西七十里就是日月宫的势力范围,相当于是日月宫和昆仑的分界点,日月宫必定会安排人在此设伏,我们也一样。” “这一站,如果我赢了,那么玄渚会死在我手上。”叶悬止道:“昆仑派出的弟子要防备日月宫的偷袭,以及魔修趁机生乱。” 江白之点头赞同,“我收到消息,魔域几位魔君都有动静,无定城也一样。” 叶悬止继续道:“如果我输了,我也会尽力重创玄渚,这个时候日月宫的人会趁机围杀玄渚,昆仑弟子的目的也是一样。” 他说着杀玄渚,神色出奇的冷静。 江白之神色有些复杂,但尽力不在叶悬止面前显露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与日月宫签订条约,”叶悬止道:“决战之后,不论输赢,日月宫都不得越过残阳峰,踏入昆仑地界。” 怀箐道:“如此,就算和日月宫撕破脸了。” 江白之冷笑,“这脸早就该撕破了。” 叶悬止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道:“日月宫的野心几乎不掩饰,签订这个条约一是保护昆仑,二来也可以限制日月宫的扩张。” 他思索着,看向江白之,“天悲寺的态度保持中立,你如果想争取他们,可以从屏妃的弟子夏月入手。但是注意方式,不要像日月宫对叶掩那样对她。” 江白之点头,“我知道了。” 决战定在三日之后,江白之忙着去安排了。整个修真界像是被震荡了一下似的,从各地涌向残阳峰,行迹都来不及掩饰。 在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叶悬止倒是十分的清闲,那天昆仑山罕见的下起了小雨,雨丝细细的,比拂面的风温柔。 徐借月找叶悬止,找了一圈在洞天镜前发现了他。这样的细雨都让叶悬止湿了衣裳,可想而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有点想我师父了。”叶悬止道:“你呢,你想不想他?” 徐借月揣着手,看着平静的洞天镜,“很想。” 叶悬止点点头,没再说话。 徐借月看着叶悬止,“我不想以后像想念师兄那样想念你。” 叶悬止笑了,“你觉得我必死无疑吗?”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要去杀玄渚,还是一心赴死想扔下这个烂摊子一了百了。”徐借月笑道:“如果是后者,那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如果是前者......” 徐借月笑意渐渐收敛,“那对你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叶悬止默了默,他开口说起了别的事情。 “景湖沉默寡言,又太孤僻,山上妖修很少,很少有人理解他。他受了欺负总会锱铢必较地报复回去,赢不了也不会示弱,弄的一身伤。我想请你以后多照拂他,不要让他太受欺负。” 徐借月皱着眉,“这就开始交代遗言了。” “算是吧。”叶悬止继续道:“苏锦,他的天分不如他的师兄们,但是性子没心没肺,过的很快活,我希望他以后还是这样快活。你知道的,他总会下意识讨好别人,顺着别人,不然也不会喜欢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闻人萦,这是我做师父的,没有给他足够的关爱。他以后如果再喜欢这样会让自己受伤的人,希望你能陪陪他,开解开解他。” 徐借月神色收敛,没有说话。 “闻人萦,我其实很担心他。”叶悬止道:“他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但是行事太过极端,他待在魔域,不免被魔域的行事作风影响。若有机会,我希望你能时时规劝他,不要让他走上歧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嗜杀残暴的魔修,我希望你能替我清理门户。” 徐借月沉默地听着,“那叶掩呢?” “叶掩......”叶悬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叶悬止是叶掩的师父,玄渚是叶掩唯一的同族,难以想象,当叶掩醒过来的那一刻,他该如何接受这个结局。 “我相信叶掩,”叶悬止最后只是道:“人人都有自己的坎儿,掩儿可以过去的。” 临行前的午后,叶悬止去看了叶掩。 屋子里苏锦守在床前,叶掩面色还好,但是一直在睡,没有醒来。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叶悬止拿手背贴了贴叶掩的面颊,“是我跟三长老说,让他继续睡。” 苏锦皱眉,“为什么不让大师兄醒过来呢,他是局中的人,他应该有发言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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