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哆嗦,从感同身受的情境中抽离出来,把那片薯片放回了玉盘里。 这样“品尝”灵魂确实是可以读到其中思绪的,这一片灵魂的主人,生前遭受了凌迟。 他看向被切下这片灵魂的刺客,都说复苏派是试图用吃活人灵魂的方式复活,那么这个灵魂就是被它这么吃下去的吗? 它已经到外表上看着像是正常人的地步了,如果不是自己对它们的气息极其敏感,说不定还辨识不出来它是一个复苏派,而且实力上也看不出深浅,但敢来刺杀神明哥哥,总归是很强大了。 所以,它到底用这样残忍痛苦的方式,吃掉了多少无辜活人的灵魂? 林鹿想把自己读到的告诉神明哥哥,正准备开口,神明哥哥就道:“不用说出来,我能够读到你的想法。” 楚无晦又抬抬手指,从下一个刺客身上割下了新的一片灵魂放到下一个玉盘,道:“继续。” 吃了第一片那凌迟的痛苦滋味已经让林鹿很难受了,他缓了缓,想着神明哥哥的奖励,努力坚持下去。 林鹿再次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片灵魂的形貌,不过当他的力量笼罩这个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其中的爱意、依恋、奉献、自我感动……这是很温柔的气息。 林鹿尝了尝,去感知它的深层,他听见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你一定要活过来,把灵魂献给你,我心甘情愿,你一定要带着我的希望活过来……” 原来还有自愿把灵魂献给爱人的吗?林鹿沉浸在这份情绪里,虽然不认同这种做法,但也有些感动与感慨。 林鹿转头看向那个刺客,它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神明哥哥手中那盏鲜血,眼神充满了渴望,还有对神明哥哥的憎恨与恐惧。 它似乎已经被本能所操控了,吞噬了这么多灵魂,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却了这个把灵魂献给他的姑娘。 楚无晦再切割下一片灵魂,道:“再来。” 对这些情绪感同身受,在不同的情绪中辗转,让林鹿的头疼痛不已,这么吃下去,自己恐怕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情绪力量。 不过,之前自己的力量笼罩那片灵魂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感知了,是不是其实不必吃下去呢? 林鹿认真思索,这种事就和第一课一样,不能傻傻地按部就班去做,得动动脑子。 灵魂本质是一种能量,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知道这团能量要表达什么,吃下去固然能够品尝得出,但感同身受也是对自己精神上的一种伤害。 或许…… 林鹿将自己的精神力散成无数细小的分子,穿进了玉盘中的那一片灵魂里,这些细小的力量光点就如无数的探测器,林鹿顿时觉得,其中蕴含的一切,在自己的感知中纤毫毕现。 挣扎、杀戮、仇恨、反抗…… “你且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夺回我的身体。” 林鹿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刺客吞噬的他人灵魂还有一些没有消亡,它们还在争夺身体。 所以其实不用用嘴去尝还是能感知到的,神明哥哥真会逗人,还说让他“吃饭”!这故意的吧! 看到林鹿怨念的眼神,配合读到的心理活动,楚无晦笑了一声,说:“你真可爱。” 被好看的神明哥哥夸了,林鹿顿时又高兴了起来,道:“一般般可爱啦。” 接下来,楚无晦并没有再让他感知那些干净的灵魂碎片,而是慢条斯理地生生挖出了一个刺客的心脏,并慢悠悠地把折磨的时间延长。 那刺客面容扭曲,疯狂地辱骂着楚无晦,可是他的姿态依旧优雅淡然,仿佛在切割着什么人间美食。 这画面实在是太伤眼睛了,林鹿只好盯着浓雾那头的身影看,洗眼。 这是一颗浓黑色的心脏,甚至在玉盘上跳动着。 “告诉我,它内心在想什么呢?”楚无晦充满兴味地看着林鹿。 林鹿甚至不用感知,这东西出现在面前的感觉都让他头皮发麻了,这就是纯粹恶意的集合体,真的令人难受。 楚无晦指尖抚过盛着自己鲜血的玉盏外壁,道:“快一点,不然我的情绪快散掉了。” 林鹿硬着头皮,用自己的灵魂之力散在黑色心脏周围去感知,但这是这个复苏派怪物的力量核心,和之前单纯被切下来不存在任何力量防御的碎片不同,虽然只是一个心脏了,但它还是比自己更强,有防御机制,根本无法随意感知。 林鹿看一眼对面的神明,继续想办法。 第一课学会了把灵魂力量凝聚成针,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将灵魂力量刺入这颗心脏,就像是一根细小的探测针一样。 他忍着难受这么做了,发现果然可以! 不过这个想法……林鹿拧起了眉头,这个刺客竟然想要把神明哥哥千刀万剐,还要下油锅炸着吃……这万千酷刑都在它脑海里过了一遍。 这东西真是太邪恶了,林鹿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知道了。”楚无晦也没让林鹿说,他又吃了一颗糖,直接将下一个刺客拎到桌子上方吊着,“现在就这么感知吧。” 林鹿苦着脸,能穿过心脏也能穿过身体没错,但是之前的心脏是因为神明哥哥把它压制在了玉盘里,现在这个完整的刺客可比自己强多了。 忍着头疼,林鹿再次将精神力凝聚成针试图穿过刺客的胸口,但这次是真的穿不过去了,林鹿觉得自己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对面的神明轻叹:“唉,现在确实还不够。” 于是,林鹿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力量牵引,瞬间穿过了刺客的肉|体,感受到了它的想法。 林鹿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这个怪物竟然想的是将神明哥哥反复折辱、各种施暴、先奸后杀!太过分了! 这时候,楚无晦道:“可以了。”几个刺客还在叫嚣着什么,楚无晦轻轻一拂袖,这肮脏的一切全部从高台上掉了下去。 他不甚在意地对林鹿戏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向来喜欢以彼之道还至彼身,它们想的东西,最后都会用到它们身上。”不过就不在小朋友面前吓他了。 林鹿还没理解楚无晦是什么意思,他吃力地收回了自己的力量,头疼欲裂,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尝到的负面情绪真的太多了,就算小姜说他的灵魂之力很甜,但之前毕竟抽了一部分给神明哥哥做糖吃,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 可是,他突然感觉到嘴里被塞进了一颗什么东西,他此刻大脑疲倦,思维已经极其缓慢了,下意识地咬合,感觉自己含住了一个冰冷彻骨的东西。 神明哥哥的飘渺冷冽的声音就在耳边,轻笑道:“你要含着我的手指到什么时候?真的有这么喜欢我的手指吗?” 林鹿累得呆呆地放开了楚无晦的手指,咽下了他塞到自己嘴里那颗糖,这颗就是自己刚才用最甜的情绪做的,甜味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些。 林鹿转过头,耳尖红红地看神明哥哥,神明哥哥正端着那只玉盏,倚在桌边。 第一次离对方这么近,林鹿微微悸动了一下,可是还是看不到对方银色面具下的脸。 楚无晦将玉盏递到林鹿面前,道:“结束了,喝吧。”
第44章 林鹿捧住那盏鲜血, 神明哥哥清冷的外表与气质,让人觉得他的血脉里流淌的似乎都是冰雪,可是明净的白玉盏却衬得血液无比的艳丽。 林鹿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举起玉盏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里面却没有一丝血液的腥味, 而是散发着清新的冰雪气息,仿佛一盏冷饮。 林鹿尝试用之前的方式感知了一下, 可是神明哥哥实在是太强大了, 就算是已经脱离他身体的血液, 光是这么感知,也感知不出任何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够达到神明哥哥随意读心的水平呢? 现在只能把它全部饮进嘴里,全身心去感知了。 林鹿轻轻吐了一口气, 摈除所有的杂念, 仰头一口将这盏鲜血饮尽。 林鹿瞬间感受到了——冷, 沁入骨髓的冷。 冷到林鹿的牙齿都在打颤, 全身都在战栗、颤抖,仿佛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寒霜。 这不是一种物理意义上的温度, 而是一种情绪上的感知,这份感知里, 除了冷, 没有其它。 冷到痛苦、冷到绝望。 林鹿的手已经握不住那玉盏, 玉盏从掌中掉落,楚无晦轻巧接住,送回林鹿手中, 道:“乖, 别浪费,就算是一滴也会被千万人争抢呢。” 林鹿机械地用舌尖卷掉了盏底的血, 僵硬道:“哥哥,你好冷……”明明掌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却寒冷至此,到底是为什么? 楚无晦看着林鹿的反应,道:“再尝尝?” 确实,冷只是最表面的一层,林鹿乖乖抿唇,咂咂嘴,仔细品味。 那团血就像是一团冰,冻在了他心头,林鹿轻轻引动一丝,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心紧紧揪住,就快要窒息了。 痛苦,灭顶的痛苦。 “呜……”林鹿哽咽,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就算是别人的情绪,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承受不起了。 仿佛一切都离自己而去,仿佛所有的幸福、愉悦都完全被舍弃。在极致的痛苦里,一丝光亮、一丝正面情绪都不存在。 林鹿仰面急促喘息着,瞳孔涣散无神,呜咽着泪流满面。 楚无晦淡漠地站在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痛苦的情绪与他无关。毕竟本人淡定得什么事都没有,品尝他情绪的人却要痛死了。 他指腹接住了林鹿一颗滴落的热泪,送入唇中尝了尝,道:“好苦,我以为你的眼泪也会是甜的呢。” 楚无晦在林鹿嘴里塞了一颗糖。 林鹿一边哭,一边吃糖,一边努力缓解着,他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道:“呜呜呜,哥哥,我想看你的绝美容颜可以吗?”只有最好看的事物才能治好了。 楚无晦却摇了摇头,道:“不可以,我怕你会忘不了我。” 林鹿眨眨眼睛,泪水啪嗒啪嗒地落,神明哥哥又是在逗自己吗?可是这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事实。他真的怕自己忘不了他吗? 想到之前品尝到的那舍弃一切的感觉,又想到郁明峥说的,如果世人忘记神明的名字、容颜,神明会渐渐消失,也许……这句“怕你会忘不了我”就是字面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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