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禁区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所以电脑也无法用时间命名了? 姜也点开录像,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其他三个人也到了,陆陆续续进了监控室。 “怎么样?”霍昂凑过脑袋来问。 姜也飞快地拖动进度条,发现这些监控录像拍的都是一个小孩儿。 “这个监控软件不知道怎么了,只能导出这些录像。”姜也皱着眉说。 霍昂放下枪,腾出手道:“我来看看这个软件的代码,看是不是后台执行了什么特殊的程序。” 他打开命令提示符查看这个软件的汇编指令,屏幕上出现一连串姜也看不懂的字符。霍昂滚动滚轮,上下略略看了一遍,说:“这个软件被输入了一个人脸识别的程序,会自动调出目标人脸的相关视频。你想看小靳他妈的监控录像的话,把指令取消就行了。” “怎么取消指令?” 霍昂敲了半天键盘,摇摇头说:“这个程序太复杂了,我看是能看懂,但是不知道怎么改。可恶,以前这都是依拉勒干的活儿,改写程序、黑入监控……好难啊,我搞不懂。话说,你们有办法召唤依拉勒吗?张嶷小同学你不是道士么,道士都会招魂吧?他的骨灰我一直带着,从前他就跟着我,现在应该还跟着。能不能把他喊出来,帮咱写程序?” 他从背包里取出依拉勒的骨灰,放上桌头。 张嶷道:“你以为你在召唤神龙吗?在这种地方请鬼上身,到时候上你身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听到依拉勒的名字,姜也心中一暗。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霍昂依拉勒已经不在了,如果刘蓓说的是真的,她和依拉勒应该都被太岁给吃了。事实上,直到如今姜也也不明白被“吃了”是什么意思。总而言之,从太岁村出来以后,姜也再也没看到过依拉勒的鬼魂。 姜也面沉如水,忽然想到什么。他重新打开硬盘里的录像,视频中的小孩儿很是眼熟。他定格视频,然后放大人脸,眸子忽然一缩。 “怎么了?”霍昂问,“你认识这小孩?” 张嶷眯起眼睛端详这孩子,说:“看起来有点像阿泽啊。” 没错,姜也暗暗心惊,这就是靳非泽,十岁的靳非泽。 他十岁那年误入博爱病院禁区,果然是有人蓄意谋害。姜也悚然意识到,曾有人坐在这台电脑前,输入了一条识别靳非泽的指令,监控他在禁区里的一举一动。 姜也低头看手表,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可靳非泽没有来找他要山楂糕。
第56章 寻宝游戏 靳非泽站在两条走廊交汇的中心,炽烈的灯光照得他浑身白惨惨的,像个苍白的纸人。他的长而密的眉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让他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沉郁。整条走廊被灯光无情地当头而照,四面就像被雪水洗过似的,明晃晃一片。锃亮的地板反射着灯光,格外刺眼。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走廊的尽头,灯光忽然层层暗了下来,好像天黑了,有妖怪从黑夜里走了出来。那是个两米高的畸形人,四根手臂,前面两根手臂捂着脸,后面有一根手臂断了手掌。她的腿脚细瘦修长,皮肤皲黑犹如开裂的树皮,脑门上一个硕大的脓包。 她在哭。 “阿泽,你不要妈妈了吗?”她啜泣着靠近走廊中心的靳非泽,“不要丢下妈妈……” 靳非泽转身要走,后方的灯光也倏然暗下,妈妈从阴影里走出来,和另一侧走廊的妈妈动作一致,声音同步。左右两边也是相同的景象,怪物妈妈从四面同时走来,堵住了靳非泽的所有去路。 “陪我……阿泽,留在这里陪我……” 靳非泽露出厌恶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猛地跳跃而起。他有着惊人的弹跳力,瞬时够住天花板上的通风窗口。他拆了管道封盖,上身一挺,试图爬进去。怪物见他要走,猛地加速,豹子一般冲过来。靳非泽两条腿还在外面,怪物一拖就能把他拖出来。他加快速度,扒住通风管道侧面的钢梯,迅速缩了腿,堪堪避开怪物伸过来的两条长臂。 “阿泽!!”怪物在嘶吼。 靳非泽头也不回,爬进了通风管道。通风管道的路错综复杂,他却十分熟悉,闭着眼也不会走错路。他曾经在这条管道里爬过几十次,管道两侧有干涸的血痕,那是他来过这里的证据。他爬出了那片走廊,正待从下一个管道口离开,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他爬过去,把那东西拿起来,就着管道口的光看,赫然是一张金面具。 他慢慢想起来,八年前他最后一次探望妈妈,是带着面具的。 “阿泽,”躺在612病床上的妈妈流着泪哭诉,“带我回家,回家好不好?这里有妖怪,妈妈好害怕。” 十岁的靳非泽握住她的手,眉头紧锁。 不是他不愿意带她回家,上次他和爸爸提起妈妈的请求,爸爸严厉拒绝,说她是极具攻击性的精神病人,待在博爱病院远比家里更好。他告诉爸爸她口中的“黑妖怪”,爸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精神病人常年处于癔症和幻觉之中,说的话不能相信。最后,爸爸告诉他,减少探望她的次数,她就不会总是闹着要回家。 妈妈又开始挣扎了,她想挣脱她身上的束缚带。 “我好害怕……”她簌簌打着摆子。 “妈,”靳非泽拿来背包,给她看他带来的太子神面,“我跳一支傩舞给你,不会有妖怪敢欺负你的。” 他戴上灿烂的金面具,一面哼着歌,一面踩着冥想中的鼓点起舞。妈妈渐渐停止了颤抖,静静看他跳舞。每次只要靳非泽跳起神傩舞,妈妈就能安静片刻。十岁的靳非泽认为,或许傩舞能安抚她的心,所以每次他来总会带着太子神面。这次他跳的是《太子驱邪》,用繁复跳跃的舞步讲述傩神太子赶走山间邪祟的故事。他要用舞步赶走妈妈脑海里的那个邪物,让她百邪不侵,得到安宁。 一支舞跳完,他喘着气回过头,却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束缚带也不见了。 “妈?”他摘下面具,疑惑地看着四周。 床头插着妈妈的信息卡,他拿下来看,底下有一行小字——“死亡于2015年8月1日07时21分”。怎么可能?他十分震惊,今天就是8月1日,但已经是下午了。妈妈上午就去世了么?那他刚刚看到的是谁? 不对,肯定是弄错了。他握着面具走出门,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医生没有护士也没有病人。灯光在闪烁,导诊台边上的风扇空空地吹着,墙上的万年历不再走了,停留在2015年8月1日19时00分。 他走进走廊,忽然发现妈妈背对着他,站在前方五十米的位置。 “妈!”他大喊。 “阿泽……” 妈妈把头一点点地扭过来,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靳非泽本来想跑过去,却不自觉站住了。因为他发现,妈妈的身子完全没动,单脑袋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似的转过来。她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她脖子因为转动幅度太大而断裂的声音。 靳非泽浑身僵住了,任何人这样转自己的头都不可能是活人。她的脸即将转过来了,靳非泽看得见她脸庞的边缘,那是完全漆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脸。靳非泽忽然有点害怕看见妈妈的脸了,甚至想要转身逃跑。可是他的腿脚灌了铅似的,完全僵住,把他像个娃娃似的固定在原地,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露出不属于她的脸庞来。 正当她要完全转过来的时候,黑暗的走廊里有什么东西攫住了她,倏忽间把她拖进了漆黑的阴影。她发出刺耳的尖叫,十指在地板上抓出十条长长的指痕。靳非泽大惊失色,追着妈妈跑了过去。他的速度太慢,妈妈消失在尽头。他冲上去,却只撞到墙,地板上深深的指痕也没入了白墙里,就好像突然有只手生生地把他妈妈拖入了虚无的所在。 此刻,靳非泽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博爱病院了。 这里是禁区。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试图求救。没有信号,打不出电话,他的心变得无比慌张。冷静冷静,他告诉自己要冷静。禁区而已,家里祖辈很多人都进过禁区,他爷爷说过无数个惊险的故事,他是靳非泽,是傩神太子,怎么会害怕? 他举着手机到处搜索信号,还尝试了医院的有线电话,都没有用。手机快没电了,他没带充电器,眼看电格掉到了5%,心中越发焦急。通往天台的铁门被大锁缠住了,他打不开。最后,他终于在510的病房阳台里找到一点点信号。他搬来一张凳子靠在栏杆边,站在凳子上竭力把手机举高,信号猛地一跳,多了浅浅的一格。 他喜出望外,拨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通了,他大喊:“爸,博爱病院有个禁区,我和妈困在里面了,快来救我们!” “喂?”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不属于爸爸,而是一个女人,“谁呀?” “你是谁?”靳非泽问,“我是靳非泽,你怎么会有我爸的手机?” 手机那头顿了顿,女人说:“是阿泽呀,我是你爸爸的研究生许媛,什么事?” 靳非泽没有空去想他爸的手机怎么会在他学生那里,急忙道:“我和我妈被困在禁区了,你快点通知我爸爸,让他来救我们!” 手机那头的停顿更久了,靳非泽大喊:“在吗,许媛阿姨,你还在吗!” “阿泽,”许媛终于说话了,“对不起。” 什么意思?靳非泽愣了一下。 “请你和你妈妈……”许媛一字一句道,“死在那里吧。只有你们死在那儿,我和你弟弟才能代替你和你妈妈,回到靳家。”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打在靳非泽心头,胸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成了片片飞灰。 电话里传来他爸爸的声音,“小媛,是谁打电话来?” “诈骗电话,不用理。”许媛笑道。 不等靳非泽开口,电话被挂断。靳非泽望着手机,怔怔发愣。 十岁的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足够他明白很多事情。比如现在他懂了,爸爸有外遇,还生了小弟弟。爷爷以前跟他说,等妈妈病好了,就能回家了。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打从一开始,妈妈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电用完了,手机自动关机。手机屏幕的光在靳非泽眼前熄灭,就好像一簇烛火被黑暗吞没。 现在,他也回不了家了。 走廊的灯光在闪烁,他背后传来阴冷的寒气,一个巨大的影子罩住了他小小的身躯。他不敢回头,死死咬着牙关,脊背绷得直直的,好像把身体绷成一块铁板,他就能够抵御这恐怖阴冷。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机,凭借手机屏幕映出的影像窥探身后。屏幕里映出一个恐怖的黑色怪物,它立在他身后,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还用细瘦干枯的手爪按住了他瘦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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