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研究人鱼亚伦?特纳。
晏云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得微微颔首。 随后,他放下行李,走到阳台,望着远处蔚蓝的海水,海平面上蒸腾起的白云,偶尔掠过半空的海鸟,以及被迫停在了离岸很远的船只,来来回回运送变异海洋生物的小船。 他最终还是没有找无线电来联系爱德华。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船员说了会给亚伦注射六倍量的长效抑制剂。
现在,晏云栖心内很是惶惶不安、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现在亚伦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亚伦会不会对海洋生物们进行精神控制,如果亚伦真的做了这件事,是不是会对整个斯诺瓦岛和岛上的事物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不过,直至夜色降临,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一连十几天,晏云栖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当然,他也没忘记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在熟悉了新分配的实验室和一些简单的变异海洋生物后,他开始对这些奇怪的海洋生物进行流程化的观测和记录,也会简单地进行解剖与研究。 在哈维岛上带他和黄允知去看海的弗洛里安?西拉德被安排作为他的研究副手。
不过,晏云栖一直没有见到人鱼亚伦,时间一长吗,就连克劳也坐不住了,来探听亚伦的消息。 克劳小声的问话被弗洛里安听到了。 “亚伦其实已经送到岛上了,但爱德华上将还没下令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研究,”弗洛里安说着,也压低了一点声音,“好像是长效抑制剂注射多了,出问题了。” 晏云栖眼皮一跳,正在写着字的钢笔也顿住了。 克劳连忙追问:“不会死了吧?如果他死了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解剖了?” 晏云栖侧头看着克劳,觉得他乱糟糟的头发胡子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意味了。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晏云栖心里想。
“没死,只是一直都没醒,”弗洛里安一边摆弄着试剂瓶,一边很是随意地说,“放心,那么珍贵的变异海洋生物,肯定是研究的重点,不论是死是活,肯定都会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的。只是按照爱德华上将的要求,要放到最后才进行研究罢了。” 克劳与弗洛里安继续说着什么,晏云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摆弄着手里的实验记录本的边缘,脑子里嗡嗡的。 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与亚伦接触比较多,才会有着与其他人不同的态度。 其他人都是单纯地站在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角度来看待人鱼亚伦,只有自己始终觉得亚伦是可交流的、有智慧的生命,是值得同情的对象。
“喂,晏教授,在想什么?”弗洛里安叫了晏云栖一声。 晏云栖回过神来,发现克劳已经走了。 “怎么了?”弗洛里安有些担忧地问。 晏云栖摇摇头,又问:“亚伦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 “哦?”弗洛里安挑挑眉,“怎么了?” “我想去看一下,呃,就像之前爱德华上将安排的那样,让我多与他接触,取得他的信任。”
弗洛里安沉默地看了晏云栖好一会儿,才好心地提点:“晏教授,他只是一只人鱼,一只变异的海洋生物。” “我知道。” “作为我们这样的研究人员,最忌讳的,就是过度的同情心,你明白吗?”弗洛里安虽然大学毕业没多久,但此时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晏云栖喉头滚动了一下,认真点头:“我知道。” ----
第 18 章
得到爱德华的准允,杰恩带着晏云栖到了关押亚伦的地下室。 进去前,杰恩按下了电灯开关,才让人看到了这处十分阴暗的地下室。 与船上的底层船舱不同,这里只有湿漉漉的地面,微弱的惨白灯光映照在盈满水汽的斑驳墙壁上。
往内走几步,一股腥臭的味道突然浓郁起来,冲得晏云栖鼻子和口腔都仿佛被灌注了死鱼烂虾。 他和杰恩都连忙掩住了口鼻。 杰恩憋着气说道:“习……习惯了……就好……” 两人又继续走了一段路,晏云栖才看到在这不甚明亮的地下室里,在一个不算太大的玻璃水箱中,亚伦蜷缩成一团,贴在水缸底部。 这个水箱应当就是晏云栖在会议室初见亚伦时的那个。但那时候,亚伦虽然沉在水底,但水箱里的却是清澈的,现在,这里面的水十分浑浊,甚至可以看到玻璃壁上长出了一些绒毛般的苔藓。
晏云栖心一惊,快走几步来到水箱前,双手抚在了玻璃上。 “喂,亚伦。”他喊了一声,拍了拍玻璃。 沉在水底的亚伦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围绕在他身边微微流动的水纹,证明他还没死,而他那美得令人咂舌的巨大鱼尾,失去了光泽,像是一块块腐败陈朽的老旧青瓦,在水底慢慢溃烂。
“能不能给他换一下水?”晏云栖转头问杰恩。 杰恩耸耸肩:“上将没有指示,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这缸里的水质太差了,就算长效抑制剂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但在这里水里长时间待下去,他也会慢慢窒息而亡的,”晏云栖本着一个专业研究人员的态度,认真说道,“杰恩,我想见一下爱德华上将,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可以吗?”
斯诺瓦岛,爱德华上将的办公室内。 与他在船只上的办公室类似,这个办公室也装饰得异常古典华丽。在这浓重阴影作为背景,叼着雪茄的爱德华像是油画中的人物。
“情况就是这样,”晏云栖微微抿着唇,向爱德华说了他的看法,“我认为应该改善一下亚伦?特纳生活的环境,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很快就会死了。” 爱德华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办公桌前来来回踱步:“现在不行,谁知道亚伦那家伙是真的不适还是假装的呢,人鱼太过狡猾,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晏云栖还想据理力争。 “晏教授,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很多研究人员都会对研究对象产生同情心,我知道你也一样,”爱德华说道,“但是你要知道,他是变异的生物,会对人类产生危害,这你已经见识过了。” “但是……”
爱德华打断他的话:“我们研究的目的,是寻找控制他们、逆转他们变异的方法,以此来解决当前地球和人类面临的问题。人鱼,还有其他变异海洋生物的牺牲是值得的,而这不可避免地需要你冷血一些,不要以人类的情感来对待变异生物。” 晏云栖一时无言。 从理性来说,他明白爱德华说的是对的,他过去绝大多数时候,在对待那些变异的海洋生物时,也并没有不必要的同情与怜悯,但对于那个叫做亚伦的人鱼,他无法狠心。
杰恩等在爱德华办公室的门外,见晏云栖有些落魄地走出来,他连忙追了上去,真切地说道:“晏教授,上将的命令我不得不遵守,恕我无法帮助你。” 晏云栖摇摇头,“不,你是军人,军人天生就要服从命令,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 “因为长效抑制剂的缘故,亚伦恐怕也活不久了,大家都担心他的精神力影响,所以我估计上面的意思,就是等他死了之后再做解剖。” 晏云栖眼皮一跳。 解剖…… 虽然早就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从杰恩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显得十分可怖渗人。
“不如……”杰恩迟疑着开口,“要不你多去看看他吧,爱德华上将并没有限制你去看他。在斯诺瓦岛上,你和他相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现在,我真的能理解你的心情。” “爱德华上将真的不会反对吗?”晏云栖抬头问。 “上将只怕已经放弃他了,”杰恩说,“只要你不放走他,爱德华上将不会说什么的。” 晏云栖颔首:“谢谢你,杰恩。” “客气什么啊,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杰恩右手拍了拍晏云栖的肩膀,脸上笑容深了少许,“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望着杰恩走远,晏云栖深叹了一口气。 旋即,他又回到了那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走到关着亚伦的水箱前。 水箱里,亚伦依旧是沉在水底,毫无声息的模样。 他用力拍了拍玻璃,唤了他几声,亚伦依旧没有任何反映。 接着,他试图去推水箱,水箱如果翻倒破损,正好可以把亚伦放出来,再重新给他找个新的水箱,灌入干净的水。 但奈何水箱实在太沉,他无法撼动分毫。 随即他又沿着水箱周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任何可以打开的地方。
“这样不行。”晏云栖嘴里嘀咕着,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沉在肮脏水底的亚伦。 然后他凭借着地下室内昏暗惨白的灯光,四下看去。 很快,他看到斑驳的墙角下,有一根生了黄锈的铁管。 他捡起那根铁管,试了试轻重,随后走到水箱前。 一开始,他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气去敲打水箱的玻璃,生怕玻璃很容易破碎,会伤到里面已经气息奄奄的亚伦。 但这一击下去,水箱只是发出清脆的声响,表面并没有任何痕迹。 看来,用来制作这个水箱的玻璃很是坚固。
于是,晏云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又对着玻璃狠狠一击。 这次,玻璃上有一点碎玻璃屑飞了出来,晏云栖甚至看到有一点水纹从破口处蔓延开来,直至消失。 而在水底的亚伦,仿佛有了一点反应,长而浓密的睫毛似乎抖动了一下。
“喂,亚伦,你醒一下。” 晏云栖以掌心拍着玻璃,试图唤醒这只昏迷的人鱼。 而亚伦没有了更多的反应了。
这次,晏云栖沉了沉眉眼,狠下心,抡起那铁管,费尽手臂上全部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水箱。 玻璃屑乱飞,晏云栖不住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玻璃水缸依旧没有碎,只是表面上有了一小块十分明显的凹陷。 他再一看,只见那睡在水箱底部的人鱼亚伦,竟然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瑰丽梦幻的眸色静静地、直直地望着他。 ----
第 19 章
虽然晏云栖一直想要唤醒亚伦,但是当亚伦真的醒转过来,这样注视着他,他又忍不住从心底生出对未知的恐惧,一时呆立在原地,连手中的铁管掉在地上,他都恍然不知。 亚伦浅浅地弯起嘴角,在这肮脏的水里浮了起来,保持着与晏云栖差不多一致的高度。
晏云栖并不算矮,而他现在浅算了一下,若是加上巨大的鱼尾,亚伦的身长大约有接近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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