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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依旧停在原地。 前面是空荡荡的马路，后面是不见一辆车的后街。 明书记得，学校附近没有看不见红绿灯的路。 他心下有了主意。 虽然知道这辆多半是辆灵车，但明书行动依旧谨慎，他站在后门，装作下车的模样，可视线却落在驾驶室。 由于有安全门阻挡，明书看得不是很清。 不过，公交车司机的双脚，肯定是能踩住地板。 但属于那里的位置，空空荡荡。 明书收回目光，手指抵在下门铃附近，心中一次次默念叶榆的名字。 说他迷信也好，封建也罢。 等他念出来这两个字，心头恐惧似乎也消减些许。 明书稳了呼吸，身体周围也渐渐暖和。 他偏头，或许是因为叶榆的影响，也让明书能看见一点，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就好比，原本空荡荡的车后门附近，凭空多出来一个小小站台。 也只有猫咪般大小，迷你程度就如模型玩具，静静飘在半空中，仿佛能呼吸般，偶尔随着风起伏。 正当明书准备凑近时，他好像看到两道身影，从那上面缓缓下落，正沿着路边往公交车的方向走。 联想先前看的有关人类混迹鬼魂中的情况，明书有先见之明，他从兜里掏出来口罩戴上。 明书的手指轻轻压住鼻梁，调整口罩的位置，好让银条贴合住脸部，而他的视线，始终盯着那两道浑浊的身影。 随着那它们的靠近，原本浑浊的身影逐渐清晰，飘渺的外廓也有实体。 明书眯起眼睛打量，等离不过半米距离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外貌。 与其说没有脸色的鬼，更像两位坐在树下聊家常的寻常老奶奶，其中一个头上还带着红花，面容也没有明书以为的狰狞与苍白。 “听说，今晚鬼王出世？” “哎什么呀，都是老掉牙的传说了，你也信吗？” 左边那个老人开口，抓住了公交车门口的栏杆，缓慢往上移动。身体也并寻常老人，而是呈现出多变姿态。 明书看着她们坐下的位置，犹豫片刻后，转身坐到他先前坐的地方，但是视线始终落在那俩鬼身上。 好在凌晨的夜晚寂静，没有多余声音干扰明书听觉，他接着听两位老人刚才所说的鬼王转世。 “这种骗小 喃颩 孩子的事，你也信呀？都这把年纪了。“ 坐在左边的老奶奶声音洪亮，但咬字有些不清，明书辨别好久，才勉强听出了她的意思。 坐在右边的鬼不甘示弱反驳。 “我们当鬼几十年了，那寺庙异样，你又不是不知，我听附近的鬼说可不是小事。都知道寺庙里关押的什么，除了鬼王现世，你还能想到其他东西？” 对方安静了，似乎意识到方才的话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她也曾经目睹过寺庙里的景象。 铺天盖地的紫光从上空倾斜，将那小院死死笼在光线里。至于剩下的，她因为眼睛太疼，完全感知不到。 明书打起十分的精神，想听清她们两只鬼剩下的话。可对方却没了开口的兴趣，靠在一起不再言语。 就在明书想起身换座位时，原本空荡荡的马路忽然起了喧嚣。紧接着，无数飘在空中的灯笼滑落，最后停在公交车两侧。 而那小小的站台，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随公交车一声笨重的启动音，带着他们往前方走，迈入不知何时腾起的浓雾。 这雾也不像寻常，里面似乎还有游动的小颗粒，明书本着保持最低的好奇心，就能活到最后的原则，他只是靠在窗户边打量。 几秒过后，却又觉得那些小颗粒幻化出来，有隐隐约约鱼的形状。 这究竟都是什么鬼东西？！ 就算多识广的明书，也被眼前这一幕惊讶到。 他也不喜欢鱼，明书视线从不明物体移开，那公交站又忽然现形，哇一下吐出不少雾气，直到座位塞满了鬼，公交车这才缓慢起步，吱吱呀呀上路了。 这时明书留意了一下窗外，两侧景象渐渐脱离城市，原本各种高耸的建筑消失，换成低矮的各种平房，隐约带着上个世纪的古老味道。 公交车内的模样也在发生转换。 一些广告消失，替换成更为老旧的告示牌，写满了不孕不育，以及牛皮癣的小广告。 明书再次抬头向前望去，坐在前面的两个鬼奶奶，不知何时变了模样。 她们面容褪去皱纹，花白头发也变成黑发，佝偻的身体挺拔。明书再次眨眼，哪还有老奶奶，坐在那的俨然就是两位妙龄少女。 至于其他乘客，身体同样变化。 他们曾低沉的交谈声上扬，明书听得更清晰。 “鬼王现世，天下大乱。” “我觉得是手下的鬼造谣，狠狠批了他们一顿，这年代别说鬼王，哪怕法力高强的鬼都没有。等我看到这辆亡灵车，我才反应过来这些并不是谎话。” 距离明书最近的男人开口，声音里满是漫不经心的嚣张，可面容又极为恭敬。 他看似无意的回头望了一眼，明书慌忙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 短暂寂静过后，周围响起附和声，紧接着，前方又传来未说完的话语。 “只是这辆车向来都是从墓地发车，怎么又忽然来到这所大学，真是奇了怪了。” 那个看不出年纪的鬼魂轻笑，即便明书没抬头，依然感受到对方视线从他头顶划过。 就算明书戴着口罩，也不敢大声喘气，死死捂住口鼻，呼吸声压到最低。 他本以为这样便能躲过审视，结果下面一句，让明书愣在了原地。 那鬼魂笑着说。 “该不会这里有鬼王的老相好吧？”
第29章 说罢，鬼王的辅佐官左护扭头，视线落在最后面的男生。 或许连他都没察觉，这辆公交车再次启动时，车上所有鬼魂都发生变化。 原本老朽的面容青春洋溢，佝偻的身躯也变得挺拔，车里味道不再难闻，而是一种类似供香的气息。 与此同时变化的还有明书的容貌。 如果明书能看到他现在的脸，肯定会认出，这是他高一的模样。 左护眨眨眼，确定明书没注意他以后，开始光明正大打量这个小家伙。 对于活了足有上百年的他来说，叫明书一个小家伙着实不过分，反倒有种亲昵味道，听起来让人联想到毛茸茸的小动物。 至于明书上车这么久，其他鬼魂丝毫未察觉他存在，左护凝神，打量明书四处。 不知何时，男生周围笼上层薄雾，左护好像在哪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 这种气息玄妙，能将明书完美隐藏起来，又不至于会影响他的行动。 把这东西运用到极致的，除最近刚刚苏醒的鬼王，左护想不到其它存在。 不过—— 回忆起鬼王诞生的地方，他压下心中怪异，收回落在明书身上的视线。 还真是奇怪，身为百鬼之王，竟然从寺庙中诞生，而作为朝见鬼王的亡灵车，不从墓地出来，反而在没有多少亡灵的大学城。 难不成……真的应和住传言？ 左护心生好奇，他知道明书跟鬼王的关系，不过生人能进阴曹地府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也不知道鬼王做了什么，连那座年代久远的古庙，一夜之间荒无人烟，里面的香客与主持早已不见了身影。 好在这个世界早没了神佛，暂时没人来镇压鬼王。 至于世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关左护的事，他这次来，就是奉鬼王的命令，将明书顺利带回那去。 至于其它东西…… 左护垂眼，稳定因见到明书后，有些混乱的心。跟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想好好活下去的鬼。 前面鬼想的东西，明书一概不知。 他还以为自己被对方发现，从左护的目光落来直到收回，他屏住呼吸，压住疯狂跳动的心，才勉强定住神。 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大声喘气时，明书连自己怎么死的原因都想到了。 身为一个人类，混迹在亡灵车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分尸，再严重一点，灵魂八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这辆车，能通往叶榆的世界。 明书也想不通这么做的原因，明明是他对叶榆说，自己不想看到他游荡人间的模样，也不想他随意就被旁人影响了心智。 那时，叶榆称得上血腥的双眼，让明书产生一丝类似后怕的情绪。 即便对方是合法丈夫，即便对方伤害谁，都不会伤害到他。 明书在心中下定了主意。 他这次，也不去打扰到叶榆。 只要能远远地看他一眼，知道对方过得很好，明书就心满意足了。 其他的琐事，明书不想去管。 既然决定两人都应向前看，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安排。 这般想着，明书沉甸甸的心，忽然轻松不少，连呼吸都没了先前笨重，他偷偷松开捂住口鼻的手，只用单薄的口罩阻挡住自己的气息。 没有想到，坐在前面的亡灵，没有一个望向明书。 难道这个方法这么好使？ 明书开始胡思乱想，等以后他想见叶榆时还这么去，得多囤点口罩，说不定半道还得换一个。 摸着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纺布，明书心中打定了主意，他侧目望去窗外。 除了迷雾，还是迷雾，密密麻麻，一层交叠着一层。 好像有东西透过来，在明书目光落去时，又骤然消失，速度快得让明书以为还是他的错觉。 虽然坐在面前那些鬼魂开始惊讶，连带着讨论声越发激烈，似乎都能掀开这辆公交车的车顶。 明书再次扭头，还是空空如也。 看来他的双眼还没达到，能目视全部的灵异景象。心中有些失落，但明书更多的都是了然。 要是他能看见鬼魂能看见的东西，那他离死亡八成也…… 还没等明书默念完，原本发沉的眼皮下滑，紧接着闭眼的瞬间，他依稀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顺着他的面容从左边滑到右边。 随之，眼皮的重物似乎去除，再次睁眼时，明书看清了公交车最前方悬挂着的大白灯笼。 白底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囍。 囍？ 明书错愕，不理解为什么会在这，出现这样的字眼。 不过转念一想，他肯定早已离开了阳世，现在多半是在阴曹地府，就算有喜，也不会按照活人的规矩来办。 鬼的喜事啊。 明书微抿住唇寻思。 ——那他们两个鬼，怎么入洞房？都互相碰不到。 明书还没琢磨出一个所以然，原本坐在前面闭目养神的左护轻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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