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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李妄也犹豫过,是否应该直白地挑明这层遮羞布，是否该为了保持原有的信任沉默。可若是这沉默最终会招致更多人的灾祸,若是师鱼鱼他们因此死去，那么沉默将毫无意义。 另一方面,如果天道能够打消这份质疑，或许他们能以更柔和的方式解决这些问题。 偏偏天道无法给出令人满意的回答，直到现在也是语焉不详。 很久以前,他就觉得天道不懂人心,现在似乎仍然没有变化,一板一眼如同设置好行为模式的木偶……又或许这便是人与天的横沟。 人注视人，天道在注视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清楚。 事到如今，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他们只能相信这句话是真实的，只能在此基础上维持与天道微妙的信任关系。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从天道那里得到解答。 “如果问你你会告诉我们答案,那么我想知道,怎样才能让游生他们醒来。” 似短似长的沉默后，李妄说。 他留在游生和古银身上的神力能保护两人不彻底陷入生机耗尽的状态,却没有把握完全唤醒他们。神女制造的梦境诡谲莫测，如果没能短时间唤醒，再想醒来就极为困难。 他在叫醒师鱼鱼后发现了这件事，无论他怎么输送神力，投入游生和古银身上的力量都如泥牛入海，一丝反应也无。 他不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梦境，但以他自己的经历来判断，那绝不是能轻易看出破绽的梦。甚至要不是神女最后忽然做出了几乎可以说是故意为之的行为，李妄也不敢保证能清醒过来。 所以比起等游生和古银自发挣脱，李妄更倾向于借用外力帮助，拉他们一把。外力的来源，自然是对神女了解更深的天道。 不知是不是为了履行自己说过的话，这回天道回答得很是爽快：【方法有三。一是仇逸仙来解除束缚，二是转移他们身上的束缚，三是李妄解除束缚。】 “等等，束缚？”牧月注意到祂的形容词，“为什么这么说？” 【月芙并未强行将人拘束在梦中，是进入梦里的人接受了不要醒来的条件，此为一种束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月若有所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抢先一步。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只有李妄和仇逸仙能解除束缚？我们做不到吗？”师鱼鱼问。 因为他问的也是牧月想知道的。她没再开口，与其他人一起等待天道的解释。 天道轻描淡写：【仇逸仙执掌自由，能够让他们从束缚中自由。而李妄……】 “我？”李妄下意识认为这不像是什么好话。 果然，天道下一句话扔下个惊雷：【李妄如若完全掌握神力，就足够救下他们。】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最下方的黑发青年身上，或好奇或震惊或感叹，看得当事人忍不住以掌掩面，像是要躲避又像是要遮羞。 “等等，我觉得……不对。” 其中很快冒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那是什么意思？”颜玉麟一握折扇，神色间多出一丝忧虑，“完全掌握神力，不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吗？” 几人一惊，想起天道说不会刻意隐瞒也不好主动提起的回答方式，连连发问。 牧月：“是不是只有神明才能解除束缚？” 祝笑笑：“你想让李妄成为神明？” 师鱼鱼：“你又隐瞒了我们什么？” 一片质问中，只有李妄沉默着，即使放下遮脸的手，也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就像是一开始就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神明设下的束缚，只有神明才能解除。】天道回答，【吾并未刻意隐瞒，仅仅做出回答。】 “真是会甩嘴皮子功夫，我才不信你特意告诉我们这件事不是为了让李妄这么选。”师鱼鱼满脸不耐烦，拍了拍桌子催促，“既然如此，你先说说其他法子是怎么回事。” 天道很快将转移束缚的方法解释完毕。 “所以说，要找两个命数与他们相同的人，才能转移？”师鱼鱼思考，“听上去不太难。” “不，这很难办。”牧月不觉得这是简单的条件，相反，略微了解一些所谓生辰八字的她对此并不感到乐观。 她自认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没有将素不相识的人也当做朋友同伴的好心，即使会良心有亏，也能狠心牺牲无辜的人，换取朋友的生命。但问题不是这方面。 生辰八字与人息息相关，即为一种命数。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与天道契约后才活下来，命数与一般人有异。这样的人，这片天地中都没有多少，怎么能随意找出两个能够转移命数的人？ 即使真的有，寻找又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游生和古银等得起吗？ 越想越是头疼，筛选来筛选去，能用的办法…… “如果要成为神，该怎么做？” 李妄的声音仿佛隔墙敲响的钟声，骤然将她的思绪拉回。 牧月下意识要阻拦他：“等等，现在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说到一半，对上黑发青年却哑了声。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那眼神好似看穿了她那些顾虑与担忧，如此告知着——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缓缓合上嘴，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藏在袖下的手指攥紧了珠串。不知怎么的，有些失去了与李妄对视的勇气。 祝笑笑注意到两人间的氛围，忽然开口：“或许我们可以作为代替，命数的话……” “不，”还没说完，牧月就打断了她，“即使你代替一个人沉睡，也没有意义。我们做不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抱歉。”她瞥了李妄一眼，垂下眼眸，“总是这样，总是让你……”后半句淹没在叹息中。祝笑笑还想说什么，牧月递了个眼神过去，便也沉默了。 李妄摇头，没有接下这话。 桌子那头另外两个人也各有观点，在牧月说话间，不知怎么吵了起来。 师鱼鱼：“咱们颜大公子怎么这会不说些深谋远虑的话了，这么快就赞同，不会是因为昏迷的两个人都和你关系匪浅吧？也对，比起区区一个李妄，你自然不必在乎。这会话说得好听，万一李妄没能成功，有个三长两短，你损失也不大。” 颜玉麟：“颜某人愚钝，不比独自行走江湖的鱼大刀客，只在相信同伴这一选择上，从未损失过。真要说起来，某也想知道，为何鱼大刀客能如此果断，直言失败？” 师鱼鱼呵了一声：“难为颜大公子还知道我的诨号之一。但颜大公子啊，不知道的事要慎重，这不是你们这群喜欢谋定后动的人的口头禅，这个时候对不了解的事情，还须谨慎对待才是，不然可不就叫人看了北斗山庄的笑话，真以为这庄主是个无能之辈。” 颜玉麟露出个浮于表面的笑：“世人如何看待某，与某是怎样的人，不劳你挂心。既然你自称知之甚多，眼下也不是该隐瞒的时候，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听听道理？”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时竟难分高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当他们要开启新一轮口水战，最核心的人物发话了。 “不用吵了，我会去试试的。” 李妄很是平静，没看师鱼鱼满脸的不赞成，也没理颜玉麟的惊讶，“现在只有我能做到，不是吗？” “什么你能做到啊！不过是，”师鱼鱼锤向桌面，力气大到杯子震动了一下，他似是咬牙，“不过是，只有你不得不去做罢了。” 颜玉麟按住折扇扇骨，说出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话来：“李妄，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你冒这个险。成为神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不是我们能够准确预测的。但我只能选相信你，也相信一路走来的其他人。只是现在……难为你了，抱歉。” 李妄仍是摇头，“没关系，我明白的。” 他没再看其他人的表情，径直抬头，望向虚空，像是注视着那似乎俯视他们的遥远存在：“天道，我该怎么做？” 天道：【人可以化为神，神不能成为人。你想好了吗？】 这是除了签订契约那时以来，第一次天道郑重地询问他选择，宛如反复向他确定最终的命途。 李妄有几分惊讶，随即却坦然：“我明白。” 明白什么呢？ 说完这话的瞬间，他心里又升起这样的质疑。他好像一直在说这句话，可迄今为止，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不明白的选择也太多了。 至少这次，他明白，或许他会不是他了。 这也不算什么。能用一点微不足道的改变，换取两个朋友的生命，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第73章 人成为神需要几步？ 天道口中似乎再简单不过,仅仅是三步。 第一步，炼化筋骨。 【摆脱人之身，不再借助外力使用神力,而是如臂指使的第一步，便是以神力灌输筋骨，改变蕴藏力量的筋骨。】 李妄依照天道的提示,独自找到了合适的地点进行尝试。其他人想过要陪他一起,都被拒绝了。 “这是我要做的事,不能有一丝软弱,你们也一样。”那时他这么说,“如果我回不来，你们需要有决断。”决断是否该放弃李妄。 大抵当时他露出的表情足够坚定,师鱼鱼他们没有过多争辩，默认了让他独自上山,却没有完全离开，轮流守在山脚下，说是要等他的消息。 话说到这份上,李妄也不能强硬赶人。 山顶安静空旷,黑发黑眼的青年盘坐在一块平整的黑色大石上,背后是白雪皑皑的山巅，与苍茫寂寥的天空。 他沉下情绪，心无旁骛,开始催动神力。 大概是这些年这具身体常与神力相伴，多少已经习惯。此刻尝试让神力沿着筋骨游走,它便如轻薄的绸缎,贴近内里，缓缓渗入。虽然缓慢了些,但比原先预想的要顺利许多，没有出现无法接受的状况。 细究起来，大概要归功于这些年使用神力时无意的锤炼了。这一晃神的想法间，神力稍微强势了一分，剧痛便如断骨般袭来。 李妄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他没去擦，也不敢再一心二用，想些有的没的，专心控制起神力运转。 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然皱起眉。 内视之中，被神力侵染得微微发亮的筋骨像是快要崩碎的山石，显出一道道可怕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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