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的就是当时忍无可忍主动跟曹明昊那帮人动手了。 其实岑青会打架一点也不稀奇,他的成长环境比所有人以为的还要糟糕太多,岑海东那个人渣不但好赌还有暴力倾向,岑青不论是挨打的本事还是打架的本事,有一半都是在岑海东手里练出来的。 他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欺。 只不过他状态真的太差,加上曹明昊他们人多,他打不过是必然的。 脑袋上挨了一棍之后,岑青只觉得满眼都是血红,然后他的意识就好像退到了一片混沌中。 等等……不对! 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些片段。 他掐着张林的脖子照着他脸打,把他的呼救扼在喉咙里的画面。 他压着曹明昊的肩背,把他的脑袋摁在水里,要溺死他的画面…… 他不是一个没分寸的人,即使再生气也不可能失控成那样。 更别说仅凭那些零碎片段,他都能感受到当时他是真的要弄死曹明昊。 再往前追溯一点,他朝曹明昊亮刀的时候,有一瞬间是瞄准了他的颈动脉的。 这不对。 岑青呼吸一窒,只感觉悚然。 “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会要吐了吧?不行我还是叫医生来再给看看。” 岑青没力气阻止,徐兴成已经按了呼叫铃。 很快就有医生和护士过来,医生给岑青看了一下,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这才说道,“没什么严重的问题,轻微的脑震荡引起的不适,外伤按时用药,多休息就好,情绪不要太激动,放松一点。” 徐兴成道,“他脸白得像个鬼,随时都要闭过气去的样子,真没事啊?” 医生表情不是很好看,“所以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打什么架?” 那谴责的眼神还落在了岑青身上,不过岑青现在心乱如麻,根本顾不上旁人。 看起来那面无表情的高冷样反而就像是听不进劝的叛逆少年。 医生啧了一声,懒得再多说,交代了几句其他注意事项就走了。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徐兴成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他的手机,好一会才听到岑青忽然问道,“曹明昊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徐兴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关心救你的黄鑫现在有多水深火热,关心那几个混子?” 岑青难得显得呆,“啊?” 徐兴成,“你该不会不记得是谁把你带出来吧?” 说实话,岑青真的不知道。 他的记忆绝对出问题了。 徐兴成絮絮叨叨了半天岑青才听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 “曹明昊那帮人伤得比你重,关键是曹明昊,好像溺水了一直没醒,黄鑫被他爸抓回去了,估计没好果子吃。” 岑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这次下手确实重了些,不过只要曹明昊能醒,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就是被他爸多揍几顿。” 岑青欲言又止。 徐兴成眯了眯眼,“你要说什么?” “黄鑫说那些人是他打的?” “是啊,那不然呢?还能是你这个细胳膊细腿的打的?” 岑青:…… “能联系上黄鑫吗?” “你先把你脑袋养好吧,刚才医生说了让你别多想,放轻松一点,黄鑫他爸就他一个儿子,还能打死他不成。” 岑青:…… 他只能闭嘴。 * 下午的时候岑青感觉自己头晕呕吐的症状减轻了许多,他早上劝徐兴成回去上课,徐兴成以受人之托为由拒绝了。 吃过午饭之后岑青又说了几句,徐兴成觉得岑青这人不识好,气呼呼的走了。 岑青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已经可以起身,走慢一点就不会感觉特别难受了。 他出了病房,去挂了医院的精神科。 “我感觉我精神状态不太对,我好像……有精神分裂,双重人格一类。” 他在精神科医生意外的目光下,坦然的说。 之后医生让他填写了几分表格,又和他交谈了好一会。 最终医生说的却是,“你的心理没问题,精神分裂双重人格这种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听你的描述,应该是你最近精神太紧绷,心理压力有点大导致的,不要胡思乱想。” 岑青掐了掐自己手心,“但我……” “至于你说总是感觉又冷又累,也不排除心理压力过大反应到生理层面,免疫力降低也容易生病,要加强锻炼才行啊。” 医生说得有理有据,岑青安静了下来。 顺着他的话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可是……真的吗? 不。 岑青回了病房的当晚,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冷再次裹挟了他。 这一次他不但感觉到了,甚至还……‘听’到了。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叫他“青青”“宝贝”“老婆”,翻来覆去的轮换着叫他。 他如同梦魇中被鬼压床,分明不断挣扎着想醒来,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掀开一丝眼皮,岑青“看见”的却是一团黑影覆在他上方,牢牢压着他的模样。 那黑影有着人形的轮廓,却看不分明五官。 嘴巴的位置是裂得特别大特别大的一个笑容弧度,显得怪异且惊悚。 ‘宝贝……’ 它叫他。 ‘下来陪我吧……’ *
第7章 跳下去 “啊——” 岑青尖叫着睁开了眼睛。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手脚酸软无力,巨大的恐惧感还残留在心头,缓了好几秒才缓过来。 果然是做梦了。 病房异常的安静。 听徐兴成说是黄鑫给他送的医院,安排的病房。 这是一间高级病房,单人间,自然只有岑青一个人住着。 这会是晚上,病房没有开灯,不过医院的走廊向来都开着很明亮的灯,灯光透过房门上头的玻璃照进来,病房里其实光线还算可以,至少不影响视线。 所以岑青能够清楚的看到房间里确实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可是…… 为什么,他会感觉听到了另外一道呼吸声? 呼哧、呼哧—— 像是弥留之人喉咙里发出的嘶哑气音,又像什么阴冷的水生生物在吐着舌头…… 但当岑青凝神细听,却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莫名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湿冷一片,手指头冻得很僵硬,弯曲一下都很难受。 “怎么这么冷?” 岑青呢喃着,伸手想去按房间空调的制热开关,也就是这时,一阵无比阴冷的气息从身后环来。 像是被一件浸泡在冬天湖水里的毛衣死死裹住的感觉,不但冷彻心扉,而且那股腐坏发腥的气息猝然涌入鼻尖。 岑青原本就僵冷的手指完完全全僵住了。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身后环上了他的腰,在他左耳不断舔舐。 血液再一次仿佛被冻住,昨晚独自趴在教室课桌上时的感受再一次清晰的袭来。 快跑!快跑! 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恐惧表现在生理上最直观的反应就是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此时的岑青终于体会到了,原来恐惧到了极致的时候,真的会浑身僵硬又虚软,压根动也动不了,别说逃跑。 “为、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不见的东西缠着他,不知道是无法回答他还是不想回答他。 冰冷刺骨的气流钻入他的衣裳,在他腰侧流连忘返。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冲上岑青的喉头,甚至冲掉了他大部分的恐惧心。 他最恶心,最恶心的就是被这样碰。 这让他在这一瞬间甚至顾不上恐惧,也不考虑未知的诡谲和生命危险,猛地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把紧紧黏在后背上的东西给掀了出去。 随之被掀开的还有被子。 岑青想也不想的跳下床去,就这么光着脚冲到房门口,一把拉开了病房门跑了出去。 夜里的医院几乎没有人,走廊安安静静,却在岑青一头闯进来的时候,他头顶的那盏灯欻一下灭了。 一股寒意从脊柱往上窜,直冲头皮。 岑青本能的继续往前跑去。 欻、欻、欻—— 伴随着他每一次脚步,他头顶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灭掉。 身后明明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岑青却觉得那黑漆漆的走廊深处藏着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正在用猩红的眼睛贪婪的看着他,一步又一步贴着他的脚后跟追着他,要把他拖回身后那阴冷无比的黑暗中。 他只有跑,不断的跑。 每一层楼的中间都应该有一个值班的护士站,晚上一定有人值夜班的,那里不但有人,还有灯。 跑到那里就行了。 岑青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跑着。 他是昏迷着入院的,不知道这个医院到底有多大,但即使再大,跑了这么久,怎么都应该到了。 为什么这条走廊长得仿佛完全没有尽头? 身后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严重。 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岑青却顾不上那么多,不知道到底是血还是汗水从额头流下来,掉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眼睛干涩疼痛。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好像变了,前面本应光亮整洁的医院走廊被肮脏狭小的小巷子取代,垃圾堆和臭水沟的味道呛得他睁不开眼。 小小的身体被用力的推搡了一把,他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快跑!青青快跑,别回头……” 哭喊声,男人的痛骂声,拳头和脚落在身体上的闷响声交织成一片,是幼年岑青永远的噩梦。 他整个人都在发着抖,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无法反抗也无法逃离的幼年时期,眼泪不断流下来,湿了一片脸颊。 身后妈妈叫他快跑的哭喊声变成了求救,一声一声无比的凄厉。 岑青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不要看!不要听! 假的,都是假的。 快跑,快跑啊岑青! 心底的呐喊和妈妈的哭喊交织在一起,巨大的悲恸让岑青有一种心脏即将爆开的灼痛。 恍然间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湿冷又尖锐的什么东西好像抓住了他裸露在裤腿下的一截脚踝。 ‘下来陪我吧——’ 好像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他耳边呢喃。 “不、不,不!” 他朝着看不见的东西猛地踢踹,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 原本就受了伤的膝盖再加上猛烈的动作,岑青站不稳,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他还在拼命的蹬踹着,眼泪落了满脸,没有发觉用红绳挂在脖子上,藏在病服里的玉葫芦掉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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