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出门找了副铁镣铐来。他小心翼翼的把捆着塔哥的上头两根绳索解开,露出它肌肉发达的肩膀和双臂。 “手。”小幺摊开手掌,他已经戴上了煅刀的厚帆布锁子手套。塔哥的手虽然不是爪子,但还是安全为上。 塔哥抬起胳膊,但没有把手给他。而是弹出爪子割断了剩下的绳索,推开帆布,露出受伤的腿。它弓起身子两手抓住脱臼的小腿,用力一拉给正回去了,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那腿上仍是伤痕累累,被铁旗杆划开的伤口肿起,血块凝结着泥污,在翻开的皮毛上形成触目惊心的一片。 小幺背上冒出了冷汗,这动物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至少比老鼠要聪明。少爷想把它当坐骑大概有点悬。 塔哥张开嘴喘了几口气,一用力坐了起来,又转过头盯着小幺——旁边的脸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啊,它渴了,这一路就没给它喂过水。 “等等!那是脏水不能喝!”小幺摇着头迅速把脸盆移开,又从斗厨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这样拿着喝。”他双手握着杯子,仰头喝了一口作示范,再把水杯放到塔哥伸手能够着的地方。 它果然按照示范捧起杯子喝水了。 哗啦——咔嗒——小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镣铐给它双腕铐上了。塔哥已经几大口把水喝完了,金色的眼珠向下扫视了镣铐一眼,又把水杯递回给小幺。这家伙贴心的把锋利的爪子收了起来,还指指杯子,表示要续杯。 它绝对比老鼠聪明多了! 小幺已经麻利的把铁链另一头拴在窗棱上了,塔哥的手无法再向前伸。喜爱动物的年轻仆人尽力克制着身体本能的恐惧接过水杯,给它倒满了。他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手抖。大概是铁铲挥多了饿了。牲口都喂草,不知道塔哥能不能分到肉。 “我,凡落。”小幺拍拍胸脯,再指着对方,“你,塔哥。懂?” 塔哥歪一下脑袋,点点头。 “乖。” 虎子得到了水。 下一杯水,小幺又教给它主从关系——当然现在还没少爷什么事,所以他凡落就是主人。它站起来能俯视他,这是对主人的大不敬,但考虑到它受伤的腿,小幺决定“坐”这个姿势可以延后再学。 喂完了水,小幺又打来一盆凉开水,给它冲洗伤口用。塔哥穿着简陋的逐鹿部落坎肩,里头一件短袖粗布衣,裤子却是工艺复杂的威斯萨尔夫斜纹布,护腿和鞋子更是从没见过的款式——它的前掌很长,趾呈爪状,裤子鞋子都需要特制。 显然这家伙不是普通野兽,它有主人。小幺感到少爷或许捡了个大麻烦回来,现在退货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坐到椅子上来。洗伤口会很疼,忍一忍。乖了有烤肉吃。”小幺一边表情丰富的比划一边说。 金色眼睛的家伙仍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一刹那他完全像个人类,尽管嘴脸相去甚远。 凉开水冲在伤口上疼痛剧烈,它龇着牙忍住了,竟是一声没吭。小幺倒是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手给铁链拴着,但要它突然挣扎起来踹自己一脚可不是闹着玩的。它的趾爪是露出鞋外的,有着刀锋的光芒。显然它训练有素,大概是战斗编制的,那可就更麻烦了。 肩膀,后背,腿几处大伤虽然皮肉外翻,但没发炎,洗掉脏污瘀血就见到白花花的口子,没有伤及骨头,这家伙肉厚。小幺又给它敷上药粉包扎好,终于完工了。 “塔哥,你乖乖的,我去找医生来。”小幺交代完就端着脸盆出去了。 看到这个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人类关上门走了,塔哥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拖着锁链走到窗前。错过位的膝盖扭伤了筋和软组织,肿了一圈,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他向窗外望去。 天空中那只怪鸟还在盘旋。 ——是羽蛇,阿尔法的眼睛。 阿尔法到附近了。 他感到松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他都讨厌阿尔法无处不在的眼睛。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见到父亲的眼睛而让他感到安心,尽管撞了南墙他还是不能轻易认输。他向羽蛇释放出一段波,告诉阿尔法别管他。 然后他回到小幺的床边,两胳膊举过头顶,躺了下去。 小幺回来发现他的虎子竟然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那么脏! 兽医进来也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是看骡子,手套都没戴。 “呃,放心,它很乖的。”小幺带头走近塔哥身边,不知怎的脚有点软。大概是太累了,今天跑了十几公里呢,还负重。 “塔哥,乖乖的。”他慢慢的伸手过去,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 它用懒洋洋的眼神回应他,他又安心了。果然毛多的动物顺顺就好了。 兽医看了看它的膝盖和腿,又观察了它头部的肿块,下结论道:“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下瘀血,过几天就好了。”然后忙不踯的走了。 “塔哥,起来。带你去尿尿。”小幺嫌弃的瞧瞧自己被子面上的黑印,解开窗棱上的锁链,拽了拽。 大块头起来了,乖顺的跟着他出去了,虽然还有点瘸,但总算不用再搬这个百多斤的重物。小幺怀疑自己真的能跟动物沟通,要不然怎么连家里的老鼠都很是畏惧他那几声假猫叫呢。 放了水小幺就带塔哥去厨房吃饭了。厨师大概得了切利少爷的吩咐,给上了一大碗烤肉,面包和炖土豆,饲养员和他的虎子都吃了个饱。塔哥直接忽略了叉子勺子以及小幺的示范,踩上椅子狼吞虎咽,尾巴一直摇来摆去。 小幺看着心念一动,指着盘里的烤肉说:“肉。” 塔哥停下来瞧着他。在他说到第五遍的时候,对方点点头,表示它懂了。小幺决定放弃教它说话的打算,只教它认物件。 第一晚小幺搞了张躺椅凑和着在门边睡了一晚上。 不踏实。他做了好多噩梦,醒了好几次,不明所以。而且初春的晚上,冻的够呛,他的薄被子实在不比皮毛。 塔哥在他的床上什么都没盖也睡的沉又香。
第3章 坐骑 ======= 第二天一早,鸡舍里的公鸡才打鸣,小幺就起来了。他风风火火的跑去把口笼取回来,为此还让被窝里爬出来的老铁头骂了一通。 今天他要先喂了牲口才能上工。等少爷准备起床了他要去侍候梳洗,备早饭,送上学,接少爷放学,侍候午饭……一整天都忙得很。 以前切利少爷总是睡到日上三竿,上学迟到翘课是家常便饭,仆从们也乐得自在,白天少爷去玩儿的时候还能跟着见见世面。但最近一年少爷变了,起的比鸡早——并没有,由此起的比鸡早的是他凡落——总之在去上课前少爷还要去图书馆逗留,而图书馆大爷八点就开门了。 为此夫人还常劝少爷多休息,不要太勉强伤了身子。大家都说夫人特别疼少爷。确实,无论犯了什么事,夫人都偏帮着少爷,少爷就是要摘星星,夫人也会让人想方设法的去办——但事情闹到城主那里总是不太好看,少爷没少挨批。这时候二少爷的优秀就显现出来了,他行事低调,读书骑射都很努力。但小幺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因为狗子的事而记恨少爷。 把塔哥留在屋里凡落感到不放心,但它伤还没好又不能上工……咦它的伤呢?! 凡落站在床前懵了。 太阳穴上的肿已经完全消了,它的脸轮廓清晰,毛发浓密,有种兽类的凌厉和英俊。那些只涂了药的小伤完全找不到了,腿部的绷带下也没有了肿胀的痕迹,被刮掉的毛也长回去了。它的愈合能力惊人。 塔哥睁开了眼睛,在灰蒙蒙的晨曦之中发出柔和的金色。 现在它不止是麻烦了,还可能十分危险。 “塔哥,你得戴上这个,才有肉吃。”小幺举起手里的口笼,跟它商量。 对方坐起来,俯视着他。他想起老铁头说的,你少爷又要闯祸啦,做那么大的口笼,这是多大的狗啊,拴的住吗。 “乖乖的,不动。”小幺咽了口吐沫。他慢慢的把口笼移到塔哥面前,罩在它的脸上,手还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塔哥注视着他。凡落看不出来它的表情,但总归不是发怒的。他把手圈到它脖子后面,摸索着扣上了锁。 它的鼻息喷在他脸侧,有种潮湿温热的感觉。他的胳膊蹭过一片柔软细腻的毛,痒痒的。凡落忍不住摸了摸它头顶的鬃毛,表示嘉奖。塔哥的嘴角往上扯了个弧度,在脸上形成一个颇有点冷的笑容。 它的脸不像人类,但又莫名相似。 凡落拿来新领的大号仆人衣服给它换上,现在就有点少爷坐骑的模样了。他又解了窗棱的锁链,拉着它到院子里洗漱去了。 院子里的井边,早起的仆人们从井里打一桶水上来,倒到自己的脸盆里,掬一捧漱口,再把布巾浸湿了在脸上猛擦几下,又扔进盆里搓两把,水往地上一泼,就回去开工了。 “小幺,这就是大少爷的,新坐骑吗?它会咬人吧?”他们跟凡落打招呼,同时面有惧色的瞧着塔哥。 “现在开始要叫我幺哥了。”小幺得意洋洋的说,他不再是最小的那个了,各种意义上。“只有我震的住塔哥,你们最好给我小心,别惹它。” 仆人们纷纷露出崇拜的眼神。 虽然戴脱口笼有点麻烦,但是塔哥很配合,这让凡落放松了不少,手也不抖了。塔哥熟练地洗了手脸,还甩了他一身水珠子,气的凡落跳起脚来。 五分钟打扫完早餐战场,凡落就带着塔哥开始了一天忙碌的仆人生活。他把塔哥拴在切利少爷房间门口的走廊上,去取了盆洗好打上水,送到切利少爷房间里,又跑下去厨房提了一壶热水上来备着。 切利少爷已经坐起来了,还有点愣神。床头搁着本书,他大概又看到挺晚。继承了母亲长相的少爷没了平日阴郁跋扈的神态,显得美貌又脆弱。小幺侍候他穿上外套,梳洗完毕,又把漱洗台清理干净,端着脸盆出来,就看到塔哥和少爷在对峙。 塔哥一只手臂抬起撑在墙上,拴在对面栏杆上的锁链和它的身躯一起,挡住了少爷的去路。它俯视着少爷,脸上是颇为冷的笑容。 小幺一惊,忘记教它坐了! 切利少爷握着拳头,显得非常紧张。 塔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塔哥!这是主人,不能吃!坐下!”小幺气急败坏。 这么一叫吓得切利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恶狠狠的回过头来瞪他。楼下的侍卫和仆人都紧张起来,纷纷跑上来。 塔哥后退一步背靠走廊栏杆盘腿坐了下来,让出了通道。切利昂首挺胸靠墙快步走了过去,不忘回头吩咐小幺:“凡落,明天把它训练好!” “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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