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落在这群弟子的耳朵里,全然变了一层意思。 早就听说重庭仙尊与盛雪感情不和,两人结为道侣后一直分房睡,这会儿盛雪竟然还说风凉话,怎能让人不气愤! 为首的弟子实在是忍不住,咬牙道:“鹤衣君,当初挟恩图报要进重庭山的人是你,如今道侣陨落冷嘲热讽的还是你……真是让我等长了见识!” 显然重庭仙尊的追随者并不比盛雪当天下第一人那会儿少,众弟子都眸露厌恶。若是眼神能杀人,盛雪这会儿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 盛雪:“……” 不解答疑问就算了,怎么还说人冷嘲热讽呢? 盛雪不由得在心里叹息,看来修仙界过了两百年,小辈们是越来越放肆了,想当初他执掌正清门时,小崽子们对他多么的恭敬有礼。 不过盛雪也能理解,毕竟原主干的事儿太混账了。但凡他不选在两天前给言柏下药,这事儿都不会这么难办。 那件红纱衣盛雪十分嫌弃,穿了件素白色的袍子,也不解释,只是道:“不是要收敛遗骨?走吧。” 为首的弟子冷哼一眼,看都不看盛雪一眼,敷衍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原主在重庭山有自己的住处,和重庭仙尊清修的凝雨池隔得很远,他走出院子,就见外面停着一辆精致的飞舟。 修真界能修炼出个样子的都会御剑,像飞舟这种需要燃烧大量灵石才能驱动的法器其实有些鸡肋,不过因为其外表华丽精致,看上去很有排场,也有人把灵石拿来烧着玩儿。 用飞舟的,要么是喜爱精巧法器的女修,要么是自身修为不足全靠投了个好胎,很有些家底的废物。 原主是第二种情况。 盛雪倒是没有心理负担,坦然的坐进了飞舟里。 两百年前他嫌弃御剑飞行风会吹乱衣服头发,就热爱安安稳稳的坐在飞舟里,喝喝茶嗑嗑瓜子,非常惬意。 一众弟子皆是御剑,显然对盛雪这幅做派十分看不起。 盛雪假装没有发现那些鄙夷的眼神,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然后开始吃小几上摆放的糕点。 填饱肚子再去见便宜道侣吧,万一认尸现场他肚子咕咕咕的叫那多尴尬。 飞舟直往正清门的主峰而去。 正清门三十六峰,每一峰盛雪都去过,要说最熟悉的是哪里,还是主峰召月。 他接任正清门掌门的那段日子,基本上都住在召月峰。 两百年过去,正清门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召月峰山腰的桃林换成了海棠,山门处刻着门规的巨大石壁有了一丝裂纹,似乎是被剑气所伤。 盛雪多有感慨。 他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正清门会如何,修真界会如何,天下苍生会如何,他都没有考虑过,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心无挂碍。 如今重回召月峰,他才发觉,其实不是没有挂碍,只是不忍再想罢了。 飞舟停在丹宸殿外,盛雪吃了个五六分饱,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慢慢吞吞的下了飞舟,就见丹宸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从殿门外看进去,黑压压一片,且都看着门口。 盛雪:“……” 这么多人围观吗。 盛雪这两天从一只能口吐人言的灵鸟那里知道了不少事。 算起来不多不少,这时候距离他被雷劈死正好两百年,正清门的各峰长老更新迭代,盛雪一个都不认识,只知道如今的掌门姓言,名儒,号见微君。 盛雪目不斜视的往里走,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不少东西,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见鹤衣君,为何不行礼?!” 丹宸殿内众人一愣,而后齐声道:“见过鹤衣君——” 盛雪朝说话的人看去,就见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说是老头儿,却生的虎背熊腰,身强体壮,光拳头就比盛雪两个大。 “鹤衣君勿怪。”老头儿声如洪钟:“小辈们不懂礼数,我一定严加管教!”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我们只尊敬值得尊敬之人,盛积素他哪里配?!如今重庭仙尊陨落,掌门您何必还要留着这个背德忘义之辈?!” 说实话,比起这个弟子的激情嘲讽。更让盛雪惊讶的是,这个膀大腰圆的老头儿竟然是正清门的掌门。 跟他的名字简直是两个极端。 “休得无礼!”言儒瞪了那弟子一眼,道:“即便仙尊陨落,我们也应当好好照拂他的遗孀!” 遗孀本人:“……” 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道:“掌门,不是说来收敛遗骨么?” “鹤衣君请随我来。”言儒正色道。 盛雪随着言儒走到供桌前,就见上面摆着一张乌木托盘,方方正正,像是一口小棺材。 托盘里,放着团黑乎乎的东西,大概也就手指长短,细细的一条,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盛雪沉默一瞬,问:“这就是仙尊的遗骨?” 言儒沉痛点头:“仙尊陨落后,我们在附近搜寻,只找到了这个。” 盛雪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这个是某条路过雷劫现场无辜受难被雷劈焦了的小蛇?” 言儒:“?!” 言儒大受震撼:“鹤衣君为何如此说?!” 盛雪伸出白净的手指,将那条东西从托盘里拿出来,扒拉了两下,让它舒展开,道:“你看。” 言儒:“!” 还真的是条被劈焦了的蛇! 只是这东西黑乎乎的像极了一块骨头,也不怪会被人认错。 言儒疑惑道:“天雷只劈渡劫人,这条小蛇何以会突遭横祸?” 盛雪看着掌心里黑黢黢的东西,叹口气,道:“可能是前几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 言儒:“……” 盛雪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重庭仙尊真能留下点东西,结果跟他一样,灰飞烟灭。 闹出这么个误会,言儒也有点尴尬,咳嗽一声,道:“既然它是被雷劫波及,我们理应厚葬它,为它开坟立碑,供应香火。” 盛雪好奇道:“那墓碑怎么写?倒霉蛇之墓?” 言儒:“……” 他发现,今天的盛雪有些不同。 以前是气的他肝疼,今天是堵的他肝疼。 盛雪对焦乎乎的蛇不感兴趣,就要将它扔回托盘里,忽然盛雪只觉食指指尖一痛,柔软的指腹冒出了一滴殷红的血。 小蛇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盛雪一口。 痛倒不是很痛,盛雪就是有点不爽:“又不是我的雷劫把你劈成这样的,关我什么事?” 小蛇虚弱的躺在他掌心,慢慢的吐着蛇信子。 言儒大惊:“它竟然还活着!太好了!” 不用纠结墓碑上刻什么字了! “鹤衣君。”言儒道:“不若就让千草峰长老将它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救吧?” 盛雪盯着小蛇,大概过了两息,才道:“不必了,我带回去。” 言儒还以为他难得大发善心,下一瞬就听到盛雪自言自语:“养大了应该能炖一盅蛇羹。” 言儒:“……” 到底是他小看了鹤衣君。 盛雪拎起小蛇,将它的脑袋凑到了血珠旁。 虽然这具身体废物,但是他的灵神强大,血液里蕴含大量灵气,是疗伤的好东西,换了个壳子效力肯定不如从前,但是足以吊着这小东西的命。 盛雪想起以前他受伤时,他某个师弟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放个盆接血,有时候还下黑手,就为了多挤点儿出来。 但是到底物是人非,那些人大多都已经不在了。 大概也知道是续命的灵药,小蛇很快就将那滴血珠舔干净了,甚至想要撕裂皮肉再获得更多,盛雪随手将它塞进袖袋里,对言儒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言儒其实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太上长老的遗孀怎么办,他看着盛雪,其实还有点心情复杂。 毕竟前不久,盛雪还给他亲生儿子下药,差点让重庭山更添一抹绿色。 但是盛雪不以为然,落落大方,他也就只好装作不知道这事儿,躬身道:“鹤衣君慢走。” 盛雪颔首,或许是身处高位太久,他做这个动作,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意思,在一瞬间就跟人拉开了距离,让言儒一愣——盛雪一直这么矜贵么? 不等言儒多想,盛雪已经出了丹宸殿,他本来打算坐着飞舟到处逛逛,只可惜刚到殿外,就听一道阴冷声音:“盛积素,你给我站住!” 盛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一回头,就见把正清门校服穿的格外挺拔好看的年轻男子气势汹汹追了出来,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盛雪刚刚砍死了他全家。 “……”盛雪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上次重庭仙尊渡劫事大,言柏自己又中了药,来不及动手,今天可就没那么容易躲过去了。 盛雪整理了一下衣袖,长身鹤立,静静地看着言柏。 言柏冷笑:“你倒是脸皮厚,见了我仍旧从容不迫。” 盛雪:“你又不能直接砍死我。” 言柏:“……” 可恶。 被他说中了。
第3章 胖鹅 言柏倒是想把盛雪剁成十八段喂狗,偏偏不管怎么样,盛雪都是重庭仙尊的未亡人,只要他不为祸天下,正清门就得好好供着他。 少年气的眼睛通红,握着剑的手青筋毕露,冷冷道:“盛积素,我从未见过有人同你一般厚颜无耻!” 盛雪早些年也不是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比这更难听的多了,言柏这两句话于他听来,实在是不痛不痒,并不觉得冒犯,是以回答的十分礼貌:“那你今天见到了。” 言柏:“……” 言柏的手指都在发抖,显然是起了杀心,厉声道:“盛积素,当初是你死缠烂打非要师尊与你结为道侣,可你上了重庭山仍不知足,勾三搭四,朝秦暮楚……” 他唇角扯起一个讥诮的笑容:“是你身体里的魅妖血脉驱使,还是你生来就如此下贱?!” 这话可以说是羞辱至极,跟来看热闹的弟子一边觉得解气,一边又怕言柏因为言语不敬被掌门责罚。 言柏这话,让盛雪一僵。 苏妃卿有魅妖血脉这事儿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辛,正因为如此,她少年时候被很多人看不起。 没人想过她能成为一宗之主,也没人想过短短两百多年,苏妃卿就能在修真界里占有一席之地。 魅妖,是一个名门正派挂在嘴上都觉得脏的种族。 魅妖一族,无论男女,生来美貌,他们以欲望为食,柔弱不堪,菟丝子一般,通常都被当做宠物豢养,没有尊严,也没有自由。 原主作为苏妃卿的儿子,理所当然的继承了这份血脉,魅惑人的手段着实不少。
60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