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勺一口气说了很多,他扭过头来,静待着伐止的回应,他不甘心,本来设计了很多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做到,看起来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直以为的伐止根本不是真实的伐止。 伐止看着一望无际的冥海和冥海跟前几乎飘摇而去的范勺,说道:“不是,你说的都不是。” “我很喜欢人类,可是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对我更重要,宁可看着人类毁灭,也不能放开你的手。” 他说着攥紧了范勺的手,“我对人类的喜欢从来没有减少,我只是对你的在意,对你的喜欢,霸道的不允许我做任何会失去你的事情。” “过去的千年,我每日每夜都想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和他发生了什么,直到遇见你,我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你分开了。” 范勺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可是,我们不可能不分开啊,我本来就是死了的,根本就没有活过。”
第六十二章 饕餮一 “不会!” 伐止急了,他把哭着的人抱到怀里,说道:“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就算你从来没有活过,我也能留下你。” 他是混沌神啊,有什么东西是他留不下的,做不到的。 可范勺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你不会留下我。” 伐止想问他,为什么?却突然间来了无数阴兵,将两人团团围住,千奇百怪的鬼魂防备的对峙着范勺,接着见一排排阴兵间让出一条道来,走出个黑袍高帽的年轻男子,他眼下有着重重的黑眼圈,脸色苍白至极。 他是冥界之王,伐止认识,也算是老朋友了,可这次老朋友见面似乎并不友好。 冥王走到伐止两人身前不远处,说道:“饕餮被放出来了。” 他瞥了眼范勺,对伐止说道:“是你怀里这个人做的。” 伐止有些不敢相信,饕餮不是应该被封印在古青铜杯上,成了冥王的藏品之一吗? “他如今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做的到?” 冥王皱了皱眉头,说道:“普通人?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就算他如今拥有了心跳,眼泪甚至魂魄,都无法改变他是僵尸始祖的事实。” “他既然可以偷偷潜入冥界,放走饕餮,便该说明他的本事,便能证明他一直都是那个可以漠视群雄的僵尸王。” 伐止还是不信,他以保护者的姿态护住范勺,说道:“你既然说了他是偷偷潜入冥界的,那你又如何肯定是他放走的饕餮?” 冥王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跟饕餮打过照面了,这一切都是饕餮自己告诉我的......而且,饕餮得了一滴僵尸血,你怀里这个僵尸始祖的血。” 这下,事实无法让伐止再辩解什么,他低头问怀里的范勺,“是你做的吗?” 范勺仰着头,还挂着眼泪的脸蛋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他道:“是我,现在,你还想留下我吗?” 伐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怀抱里这个人就是个魔鬼,这魔鬼一步步的走进自己心里,让自己爱不得,恨不得,不敢放也放不下。 “为什么?”伐止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伐止看见范勺沉默,又接着问道:“饕餮一出,必有无数鲜活生命要进入它肚子里,阴魂一时间骤然增长,冥界必将一片混乱,你甚至......甚至给了它一滴僵尸血,如此一来,就冥王也拿它没辙,你为何要这样做?” 范勺听见伐止一字一句的质问,突然就咯咯的笑出声来,说道:“因为,我想把你喜欢的人类全部都杀掉啊!” 没有他们,你就不会时时刻刻担心我会谋害人类了。 没有他们,你的心里就全部都是我了。 没有他们,我们就不用走到这个地步了。 范勺没有把心底话说出来,可伐止似乎懂了,范勺心里想的,他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 他前一刻升起的难以置信和失望此刻消失殆尽,他想他明白了,范勺的爱从来都是很占有的,他希望自己的目光可以全心全意的放在他身上,他希望自己的心底里不要放下那么多天下苍生,他希望自己可以交付给他同等的爱。 也许,曾经的自己也明白,却始终做不到。 他不去埋怨范勺的滔天罪恶了,因为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 是自己从来不懂得,人类根本不需要依靠自己就可以很强大。 是自己从来不懂得,他的小勺子真的努力的去做人了,他很乖,很听话,很想得到自己一句认可。 是自己从来不懂得,爱一个人仅仅爱是不够的,还要信任,还要坦诚的裸露以待。 伐止再一次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温柔缱绻道:“就算这样,我也要留下你,因为......我只有一个你......” 就算你是恶魔,我也张开双手把你纳入怀里。 千年前,伐止失去过,所以千年后,他再也不愿意失去范勺了。 也许从他再一次遇见范勺开始,就是范勺的圈套,一步步的让自己沉沦,沉沦在那个名为爱的蝉蛹里,自缚难出。 范勺一点一点的让自己从一个心怀天下的造物神变成了一个漠视生命的存在,慢慢的让自己的目光只锁定在范勺自己身上。 这就是一个圈套,一场捕猎,而猎物自己甘之如饴。 他不记得千年前的他做过什么,会做什么,他只知道此刻的他愿以天下苍生来换一个心爱之人。
第六十三章 饕餮二 伐止和范勺数千年的较劲,看起来是伐止输了。 伐止愿意舍弃芸芸众生护一人,可冥王不愿,冥王只守护冥界的和平,如今这份和平被打破了,数万冥将剑指范勺,几乎赤目冲上来。 可范勺面前站着混沌神,又让冥将生生止步。 两方人就僵持不下,直到蚩尤匆匆赶来,他先是对冥王行了礼,才道:“饕餮把狐族毁了,狐族族长之子以九尾为代价,逆天行事,妄图换回众族人。” 冥王闭目长叹,仰看渺渺星河,这世道,乱了。 他挥手撤了兵,叹息道:“走吧,你们两位我惹不起,如今狐族逆天改命,人间百步横尸,我冥界忙着呢,没空招待你们。” 伐止没有回话,拉直范勺一步步离开冥海,一步步走回人间界。 百步横尸,横的是残肢断臂,爱恋怨恨,嗔痴贪念,还有无数的不甘心。 一步一血印,似乎又回到多少年前,伐止见过的那幕,战火纷飞,哀嚎遍野。 伐止忍受不了,他是悲天悯人的神,如今却踩在他怜爱的人类尸骨上,步步前行。 可他更舍不得手里牵着的这人,如果说留住范勺的代价如此,数千年前他舍不得,一千年前也舍不得,如今的他舍得了...... “去狐族看看吧。”范勺说道,他想,如果澜儿以九尾为代价换族人重生,那阿彦哥哥也一定在吧。 “好。” 伐止没有意见,两人赶到狐族时,生机大地一片死沉,天空似乎还弥留着暴风雨后的低气压,压的人喘不了气。 狐族主殿内,澜儿落地的白发染血,一身白衣长袍沾了污垢,他微微仰着头,静静的等,等他九条尾巴能否换来族人的回归,阿彦就守在他身旁,陪他一起等。 伐止和范勺跨进大殿时,阿彦侧目看了他们一眼,好半响,才叫道:“小......勺子。” 这一句里到底思念更多,欢喜更多,疑惑更多,还是埋怨更多,范勺听不出来,太复杂了。 阿彦的的确确是高兴范勺没有死的,他心疼范勺,就像心疼一个弟弟,可范勺回来后,间接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他昔日疼爱的弟弟如今像修罗归来,他该高兴呢?还是该质问? 阿彦叹了口气,他蹲下去抱住澜儿,他始终相信着范勺没有变,即便癫狂至此,也保持着本心,所以他不去质问,不去责怪,他选择紧紧护住自己心爱之人,便够了。 范勺看了眼紧紧拥抱的两人,问道:“饕餮呢?” 无人回答,大约是没有人知道。 过了几息,澜儿突然问道:“他们会回来吗?” 他问的是范勺,笑着,笑容里没有怨恨,只有希冀。 范勺没有回答,他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嫩绿的新也挂在断了的桃枝上,花骨朵还没开便染了血,似乎比绽放时还有亮丽几分。 “会回来的。” 他终于回复了,阿彦无声的笑了笑,他认识的小勺子,果真没有变。 范勺说完,指着外面的倾颓景色,说道:“大人你看,你没有错。” 伐止侧头看他,想不明白他说的自己没有错指的是哪件事? 范勺把手从伐止掌心里抽了出来,他慢慢的走出去,说道:“大人,我真的是个祸害,你看这些地方,都是我做下的罪孽,可就是我这么一个罪恶滔天的人,却赢了你。” “大人,你输了。” 伐止笑了,说道:“是我输了,并且心甘情愿。” 他问道:“勺,吾心悦汝,汝可亦之?” 范勺转过身来,露出大白牙开心的笑,他重重的点头,“嗯!” 伐止恍惚间,在范勺身上看见了个幻影,人面蛇身的女娲。 他再一回神,范勺已经走远了,他去追,却追不上,他听见范勺远远的说道:“大人去收服饕餮吧,去将这一片片被我捣毁的人类文明修复好吧,我会在女娲墓等大人,等大人接我回家。” 一瞬间,范勺不见了。 只留下女娲的幻影在对着伐止淡笑,她道:“痴儿。” 痴儿说的是她还是伐止或是范勺?再或者是碌碌的凡人? 伐止停了脚步,掉头去找饕餮,如果说,范勺让他这么做,那他便这么做。 “君不见 沙场残阳红似血 白骨千里露荒野 遥望何处为战场? 乱云衰草带斜阳 ......” 范勺轻轻的哼唱,没有什么调子,唯有几句记忆里犹存的诗词。 诗说白骨千里露荒野,如今,可不就是这样吗? 他捂着胸口,问道:“女娲大人,我这么做,你不难过吗?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啊。” 没有人回复,范勺遂想起来,女娲已逝,只把最后一丝力量给了自己,让自己能再踏足人间。 他曾经想,女娲是想让他再活过来做什么?去找伐止哭一场,告诉他,我有灵魂了,我更像一个人了,你爱我吧。 还是把伐止在意的一切攥在手里捏碎?告诉伐止,你说我祸害,那我便让你看看何为祸害。 也许他选的是第二个路,可如今他想,也许女娲要他踏足人间,根本不是前两个理由,只是想让他看看,数千年前,让伐止伤心落泪的是什么?让伐止决心守护人类的是什么? 他看见了。 让他潸然泪下的悲伤。 “是我错了,我何苦要在伐止心里争一个高低上下,我也懂得了,这份悲伤,足以让伐止落泪,足够让他守护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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