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错很快就换完了,闻人珄听着动静,再转回身的时候,张错正在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穿梭过黑发,右手拿着闻人珄先前送他的翡翠簪子。 张错试着把头发束起来,果不其然,又失败了。 闻人珄:“......” 张错那双手长得挺灵气,但也不知怎么就这么笨。自从闻人珄送他这簪子,他几乎没几次成功把头发盘好,不是束松了,就是落几缕,还要拆了重新弄。 而张错对闻人珄送的发簪尤其宝贵,怕它摔了碰了,束完了发还要用一根黑发带固定,发带勒完簪子又容易歪,弄得格外不伦不类。 当张错今晚第三次束发失败,闻人珄看不过眼了。他走到沙发后,拍了拍沙发靠背:“行了,过来吧。” 张错望了闻人珄一眼,听话地走过去坐下,然后把发簪递给闻人珄。 闻人珄乐了,拿过发簪开始摆弄张错的头发:“你怎么总学不会啊?” 张错没说话。 闻人珄也没多说什么,给张错头发束好以后,又系上发带固定,这样就更稳当了。 “行了。”闻人珄的手顺过张错的长马尾。 该说不道,这头长发也不知怎么留的,柔软丝滑,就像一匹上好的缎面,摸得人爱不释手。 “谢谢先生。”张错说。 闻人珄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今天拍卖会上买的那只“小玉兔”,递到张错眼前问:“这东西要怎么处理?” 张错转过头:“先生、戴着就好。” 张错盯着“小玉兔”看了眼:“如果、有机缘,说不定还能、收了里面、的灵兽。” “收了?”闻人珄没听明白。 “嗯,做你的、巫鬼。”张错说。 “巫鬼”这词儿,闻人珄听着有些熟悉。他谨慎地回忆了一下,很快想起自己在何时听过。印象太深刻了,很难记不起来——鬼藤龙蟒。 地下初遇张错,二人碰上鬼藤龙蟒,那时张错说过,鬼藤龙蟒是闻人家的守门巫鬼。 “这个‘巫鬼’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闻人珄问,他大概能够猜得几分。 “就是巫族、收服、收为己用的、灵兽。”张错说。 “巫鬼大多、是灵兽,也有凶兽。有善有恶。巫族的血、对灵兽、或凶兽来说,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闻人珄反应很快:“尤其是我的?闻人听行的?” “嗯。”张错继续说,“巫族家主、承刑火印,血脉至灵。” 张错:“以纯灵、之血,喂以灵兽,可让灵兽认主,为其所驱使。” “刑火印?又是什么?”闻人珄挑出不明白的问。 张错看向闻人珄的胸口:“先生胸前,该有、一簇红火。” “......”闻人珄震惊了,他下意识按住自己胸口,“那东西叫刑火印?不是一块普通的胎记?” 他瞬间想通了,难怪爷爷一见他的胎记......不,见到刑火印以后,爷爷就疯了。因为那代表闻人听行,所以爷爷才会对他一个孩子骂出“恶鬼转世”这种话。 “我也是看到、刑火印、才确定,我绝对、没有认错你。”张错低声说。 闻人珄无言以对。 张错又解释道:“刑火印、是每一任巫族、家主的印记。” 张错:“巫行走人间,虽然是人,但却代替、鬼神行道,虽阴阳有别,但巫与天、与地、都冥冥中、自有联系。” “巫族的人,天生灵脉,而家主尤其,家主一出生,便会带、刑火印在身。巫族说,那是鬼神、的托福。” 闻人珄拧巴脸皮,有点一言难尽:“神就算了,鬼这玩意阴森森的,能有什么福可托?” 不过他算是明白了,张错虽讲得磕磕绊绊,倒也好懂。说通俗点,巫管人间的阴阳事,而巫族家主就像是鬼神遣去人间的信使,刑火印就是一种信物或证明。 闻人珄又转了转脑子,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所以,你之前说鬼藤龙蟒有渊源,你一直没有动手宰了它......” 闻人珄不可置信地问:“是因为它是我......是闻人听行的巫鬼?” “是。”张错点头,“先生收了它,给闻人家、守门。” 闻人珄:“......” “那是只凶兽啊......”闻人珄面无表情,“不对啊,那我不是它主子吗?它凭什么要吃我?” “灵血缔契,只可一世。” “哦,所以我转世了,以前的血契就不作数了。”闻人珄凉飕飕地说,“它应该认出我了吧?看我这辈子什么都不会,专程来报仇的?” “也可能、是它、认出先生,想要先生的血。” 张错:“先生的血,能助它修为、大涨。” “之前,先生收它、作巫鬼,是因为它败给了、先生,不得不屈服。而地下时,先生尚没有、还手余力,若是它......” “若是它杀了我,把我吃了,不仅七十年前受的委屈一朝平反,还能得到好处,大涨修为。”闻人珄接话说。 “不过闻人听行就那么厉害?这孽畜从没被喂熟过,那些年居然一直恪守本分做闻人家的守门巫鬼,没敢作妖?” “血契在时,巫鬼不可、违背主人。”张错说,“血契缔结,巫鬼可以时刻、感知主人,供主人、驱使。若有违背,会受到、血契反噬。 “这么方便?”闻人珄听愣了,难怪,鬼藤龙蟒一只齁儿不老实的凶兽,闻人听行还能收成巫鬼。 “那闻人听行只收了鬼藤龙蟒一只巫鬼吗?”闻人珄挺好奇的。 “还有一只灵兽。”张错说,“是一只、断尾白狐。” 张错:“你很喜欢,你给它取名,叫白姑娘。” 闻人珄:“......”
第51章 阴气尤重,鬼尸宜出。 白姑娘,听起来多像白娘子的亲姊妹。 那是他上辈子养的宠物......不,收的巫鬼。 “那......” 张错知道闻人珄想问什么:“它很好。” “我转世了,血契就解了,鬼藤龙蟒依附千年藤树而生,留在闻人家地下倒也说得通,可它一只灵兽,难道没走?” 张错抬起眼,轻轻地看着闻人珄:“因为,它也、很喜欢你。” “它......” “除了闻人晓眠,还有它。它也陪着我,我们一起、等你、等你回来。”张错的声音像一捧被山石磕绊的凉水,从闻人珄心头缓缓淌下去。 闻人珄沉默了一阵子。 而后,闻人珄突然说:“等过段时间,带我去见见闻人晓眠,还有白姑娘吧。” “你愿意?”张错快速反问。 “当然,为什么不愿意。”闻人珄笑笑,“早和你说过了,我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你不也知道么。” 而且,他其实没有很抵触。尽管寻常的生活被打乱,尽管惹上了麻烦和危险,但他并没想怨什么。 从张错闯进他生活里,他只是觉得荒谬,只是觉得有些困扰,但打从心眼里,他不讨厌张错在这里,也不反感张错叫他那声“先生”。 话题聊到这,闻人珄把“小白兔”揣进口袋。他想了想,凑到桌边,拧开台灯,从抽屉里摸出一沓纸和一根笔,居然开始练之前张错教的巫咒。 张错深深地看着闻人珄:“先生、还要练?” “嗯。”闻人珄手上不停,“反正今晚也不能睡。” 闻人珄:“宋妄在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难,你肯定要做足准备,守我一晚上,我哪来那么大的心,还能睡得着。” 闻人珄:“正好赶紧练练,练会了你再教我些别的。” 闻人珄画完几张,抬手招了招张错:“你过来看看,画的对不对。” 张错很听话地走过去,低头看,沉默片刻说:“先生、不会画错的。” 闻人珄手里慢悠悠转着笔,抬眼望张错。 一缕碎发摸上张错的鼻尖,发丝因为张错的呼吸微微颤抖,和他鼻尖那颗小黑痣若即若离。 闻人珄眯起眼睛,感觉心里痒痒的,似乎莫名其妙受到了微小的挑逗。 “你这是什么表情。”闻人珄托着下巴,“之前和你说让你教我巫术,你好像就不是很高兴。” 张错一愣,他眨了下眼睛,伸手拨开鼻尖的碎发:“没有。” 张错顿了顿:“以前......先生也不愿意、教我。” 闻人珄只盯着张错瞧,没有接话。 他不需要问“为什么”,他几乎瞬间就能明白过来,为什么闻人听行不愿意教张错巫术。 巫这玩意,终归不是常人的东西,世上之事,皆为两面,得了巫术的利,便不再普通,不普通的人要在这普通的人间过活,自然该付出一些代价。 可有一点闻人珄没太想通。既然闻人听行不愿意让张错学巫,希望张错做一个欢喜平常的普通人,那又为什么非要复活病死的张错?让他成为死魂灵? 只是因为痛失所爱,难以承受?可谁又舍得把自己的爱人变成死魂灵呢?成为死魂灵,才是真正毁了张错,或许......该放他轮回才对。 难道张错当年的死......和张错所说不同,另有蹊跷? 结合他说想找回记忆时张错的反应...... 闻人珄心思转得快,他不敢论断,只是觉得似乎有哪里别扭。 张错之前说过,再没有骗他的事,可闻人珄已经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了。 张错虽不会害他,但他精明惯了,不能怪他多思多虑。 闻人珄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教我。”闻人珄说,“闻人听行是因为做巫族家主,所以才死的。” 张错浅浅憋了一口气,没有呼吸,他感觉到心口传来一股破裂般密实的疼痛。 “你很怕我出事,我知道。”闻人珄又说。 他想了想,手中正悠悠打转的笔停下。 闻人珄用笔头轻轻钩住张错的衣袖,往自个儿跟前拉近点儿:“所以,你现在更要好好教我,这样你才可以更好地保护我,我也可以......” 闻人珄笑了:“我也可以保护你。” 闻人珄多说一句:“我也不喜欢看你受伤。你不会不知道,上次的事情,你也让我很担心。” 张错大概是真的很好熨帖,闻人珄观察着他的反应,只见他微微咬了下嘴唇,眼睛也多了些潮乎乎的光亮,让人想起月光下漆黑的静水。 闻人珄垂下眼,笔尖点一点纸:“再教我一个?” “好。”张错说。 张错微微弯下腰,右手从闻人珄身后绕过去,左手则撑在闻人珄的椅背上,这姿势几乎将闻人珄半抱在怀里。 张错歪过头,那如瀑般的马尾撩到闻人珄的耳朵。他从闻人珄手中接过笔,在纸上画下一个新的巫咒。 “这是做什么用的?”闻人珄问,动了动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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