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可以让他卸下一切负担放松下来好好休憩的宗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顾然正想着,就感受到宗门玉简上传来的动静。他随意地唤出玉简扫了眼,发现是骆凌云发来的传音,问他什么时候回宗。 还说自己突破了,想让他再指点指点。 顾然笑了笑,给骆凌云回了句“快了”。 这次突破以后他的气息变得更平和了,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没有丝毫锋芒,他如流水,如清风,也如明月,分明手能触、耳能听、目能视,可谁都关不住也抓不牢。 许是因为中途接到骆凌云的传音,顾然甚至在荒漠前挑了个地方落脚,饶有兴致地在那夯土房围成的城邦里信步闲行,打算稍作休整再飞进荒漠吃沙子。 顾然慢悠悠地在街上的摊位前挑拣着有趣的货物,看有没有值得当小礼物带给朋友们,丝毫没注意到周围不少人快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或者说他虽然注意到了却没有在意,因为他在南剑宗时便经常被师弟师妹们这么堵着不让走,对这种阵势早就习以为常,有时候他甚至意识不到这一切是因自己而起—— 毕竟他只要去人多的地方基本是这么个情况。 既然到处都一样,怎么能说是他的问题? “仙君!仙君是你!” 顾然正要询问自己挑拣出来的东西怎么卖,一声耳熟且热情的叫唤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顾然转头看去,看见了那个自称临陀国王子的年轻人笑得露出一口白到发亮的牙,欢喜不已地往他这边挤。 可能对方没有说谎,其他人一看他的衣着打扮和他身后的随从,立刻就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临陀国王子好不容易来到顾然前头,看他相中了那个摊贩的东西,当即大手一挥,叫人把钱给付了,全部东西打包送给顾然。 摊贩:“………” 他刚才也想送的来着。 不过既然是王子抢着付钱,那肯定得收! 既然已经没机会给这位好看得像天上仙人的客人献殷勤,当然是多赚点钱比较划算。 这次没有谢重明在旁边,临陀国王子显然没那么拘束了,全程像小狗似的围着顾然打转,只要是顾然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让人掏钱统统买下来。 顾然觉得要是多走几条街,这家伙能把他的乾坤戒给塞满。考虑到自己的乾坤戒不能拿来装这么多无关要紧的东西,顾然应对方要求去他们王宫走了一趟。 修士一般不会插手俗世之事,除非俗世国家中有妖邪现世。 临陀国王子请顾然出面就是因为他怀疑自己姐姐被邪祟给附体了。 他是上次回来时发现不对劲的,他这个姐姐以前一心想当王储,做什么都特别努力,努力到他时不时要劝姐姐注意休息的程度。 结果现在他姐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丝毫不关心外面的事,几个月都不走出房门半步,实在反常得很。他去见过他姐姐好几回,发现他姐姐已经吃得整个人都快膨胀起来了…… 他们母亲去得早,他是他姐姐照顾着长大的,姐弟俩对彼此非常了解。 他实在不相信自己姐姐会变成这样。 顾然听后没贸然下结论,而是让临陀国王子先带自己去看看他姐姐。 “好!” 临陀国王子带着顾然回了王宫,直奔他姐姐的住处。 他姐姐又在吃东西,而且并不用餐具,而是直接趴在那里撕咬下一大块肉送进嘴里用力咀嚼。 一见到人,顾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移魂术。” 顾然对临陀国王子说道。 “她的灵魄被人换走了,现在她身体里的是只非常弱小的猪妖,因为不能很好地和这具身体融合所以试图通过大量进食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只不过俗世的食物当然不能增强猪妖灵魄的力量,所以它只会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 值得注意的是,未被驯化的各种野猪并不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性格,它们一般非常好动、非常好战,破坏力特别强,野猪的出现往往会让农户损失惨重。 临陀国王子忙问道:“这移魂术能解除吗?” 顾然道:“可以,不过她的灵魄现在离得有点远,你背上你姐姐的身体,我带你们过去就近解除移魂术会比较好。” 为了不让猪妖作乱,顾然给猪妖扔了张昏睡符。 临陀国王子二话不说就去背起自己姐姐的身体。 顾然御剑带着姐弟俩飞往目的地。 临陀国王子一开始憋着没敢说话,等习惯了往下俯瞰的感觉话顿时就多了起来:“这样飞的话,几千里的荒漠都能很快飞过去对不对?” 顾然道:“不算快,也得一两天。” 临陀国王子道:“……已经很快了,我们哪怕没有迷失方向,也得走个一年半载才能抵达目的地。” 顾然本就知晓凡人的不易,没再说什么。他已经感知到另一个灵魄所在的方向了,带着临陀国王子姐弟俩降落在早已远离临陀国的一处丛林里。 ……然后他们就看到只母野猪妖正带着猪子猪孙们勇猛地抢地盘,不时骂骂咧咧地教育着不争气的猪子猪孙:“这次要是你们还抢不回自己的巢穴,我就再也不管你们了,我没有你们这么丢脸的儿孙!” 顾然:? 临陀国王子激动不已:“绝对是我姐没错!她平时就是这么边抽我边骂我的!!” 顾然:“……” 你小子还挺骄傲。 既然人找到了,事情就好办了,他们旁观完关乎族群尊严的野猪地盘争夺大战才前去解除移魂术。 那“野猪妖”看到自家弟弟背着的身体时瞳孔地震。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怎么可能有自家弟弟两倍大!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这确实是她没错。 顾然帮她解除了移魂术。 那猪妖也回到了自己身体里。它性格有些怯懦,看出顾然的修士身份以后更是想把自己缩成球,看起来移魂术并不像是由它主导的。 临陀国王子的姐姐冷笑道:“肯定是我们那位王兄搞的鬼,他早就看不惯我了。” 顾然道:“摄魂术乃是邪术,我解除你们身上的摄魂术以后对方肯定会遭到反噬,以后这邪修应该没法再对你出手了。” 临陀国王子姐弟俩向顾然道谢。 顾然把他们送回临陀国王都,没再在这个边陲小国逗留。 剩下的事他们自己能够解决,他一个世外之人不适合插手过多。 临陀国王子定定地看着顾然远去的方向,直至顾然御剑的身影消失不见都没能回过神来。 总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如果不是做梦,为什么每次他遇到难以解决的绝境都能得仙君相助? 可惜临陀国王子没能继续沉浸在“我与仙君有缘”的欢喜中太久,很快被他姐姐一巴掌排在脑壳上。 那可不是普通的巴掌,那是吃胖了几倍的巴掌! 临陀国王子委屈地看向自家姐姐。 他姐姐没好气地骂道:“傻站着干什么?我都被害成这样了,难道你这个当弟弟的不打算帮我报仇?” 临陀国王子马上愤慨地说道:“有什么事要我办的,姐你只管吩咐!” 他姐姐安排了几桩事让他去忙活。 等自家弟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她才仰起头看向天边的晚霞。 傻弟弟,那样的人是不能惦记的。 一旦把那样的人惦记到心里去,以后这世间还有哪个人你能看得上眼?
第17章 一路回到南剑宗,顾然没再遇到什么需要他出手的事,只在半途捡回几个受了伤的内门弟子,带着他们一起回宗。 宴知寒还在闭关中,顾然便先回了趟住处换上备用的宗服,又恢复了往日的一袭青衣。他正要去看看众弟子的修炼情况,二师弟温辞树就找了过来。 许久没见到温辞树,他头上的横杠依然黑得发亮,瞧见顾然的装束后他的目光落到顾然的发冠上并发出疑问:【大师兄怎么换掉了师尊送的发冠?】 顾然:“……” 这小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不过听了温辞树这么多心里想法,顾然大抵也知晓他这二师弟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他们师尊,很多对他的埋怨都是因为师尊对他这个大师兄的偏爱。 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既然二师弟想要机会,那多给他些机会便是了,正好把一些宗务正式交接给他。 顾然态度比往日更和煦了几分,笑着询问:“这几个月来你把宗中事务处理得很好,我准备与长老们商量商量,以后直接把这些事交给你管。你有什么想法吗?” 温辞树没想到顾然突然这么说,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 顾然耐心地给他分析起来:“这些事可能会占据你一部分修炼时间,你要是接下了这个担子,以后在修行方面须得更用心些。你要知道对于我们修行之人而言,修为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有足够强的实力才能服众。” 温辞树握紧了拳。 他的灵根还没有三师弟好,现在三师弟都突破了,他却还在原地打转。 顾然这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真担心师尊出关时会对他露出失 йāиF 望的眼神。 【不想给就不想给,为什么要假惺惺说什么交给我!】 顾然听着温辞树明显带着愤怒的心里话,不免又暗自叹息。修行之路最看重心境,温辞树这样的心态继续修行下去很容易出事。 他这次出去这么久,一方面是想让两个师弟自己冷静冷静,一方面是想好好思考该怎么把他们掰回来。 “坐下说话。” 顾然开口招呼温辞树。 温辞树正愤懑着,听到顾然的话后下意识地听令坐下。 他抬头望去,只见顾然端坐在他对面。 这样近的距离,足以顾然那张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看过的脸印刻到他瞳仁深处。 温辞树呼吸一滞。 他幼时听说他们所在的城池是得了师尊宴知寒的庇佑才安然无恙,从此便对师尊颇为敬慕。后来他入了南剑宗,很快被选入内门,没过几年还被师尊亲自出面收为亲传弟子。 整个过程对他而言就好像是做了个美梦一样,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可是美梦总是会醒的。 他见到了大师兄顾然。 顾然从小便长得玉雪可爱,很得长老们喜欢。可即使是在长老们的偏爱中长大,顾然修行起来依然十分刻苦,对待旁人更是友善无比,外宗来的客人们都爱找他玩。 温辞树入门时顾然也没比他大几岁,对于突然有了个正经师弟这种事,顾然是非常开心的,每天尽职尽责地带着他修炼以及熟悉宗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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