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个东西的存在,这次要由我们来记录了。”卢萍道,“我建议,可以参考幻人和冥示会的手册,起个草稿。然后大家还发现了什么特征,都可以说,补充到资料里面去。” 张弛道:“我们是发现不了什么了,只能靠小熊和薛锐。你们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熊乐晨回想一会儿:“没。” 薛锐看他没什么想说的,这才道:“我有个猜想。” 卢萍道:“说说看?” “靠人类的强烈信念存在,靠名字传播。集体对它的信念越强,它越强大。”薛锐道,“某种程度来说,这确实算‘神性’的一种。” 熊乐晨看他:“可她不是神。” “她确实不至于到‘神’的地步。”薛锐道,“其实不是‘神’,也有这种能力。有些更强大的,可以利用这种能力,和人类做交换。比如人类给它点什么,它就给人类点什么。” “我好像听懂了,是不是说的就跟家仙儿有点像?”杜芳芳先说了一句,然后看熊乐晨和薛锐有些不太理解,于是解释道,“就是咱们这儿有些地方的习俗,会拜一些生物,奉为‘家仙’。人供奉家仙,家仙就保护这家人。” “而且传说中,如果常年不再供奉家仙,家仙就会没有力量,随即离开。”卢萍道,“这确实和石天铭身上那东西有点像,至少没有强烈信念的成员,那东西就不会到这个成员身上。” “可家仙是召唤来的,石天铭身上那东西可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张弛道,“这不一样。” “我说的不是那东西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薛锐道,“我说的是,可能的‘解决之法’。” 众人一事不解,没跟上他的思路:“啊?什么?” 熊乐晨却抓到了薛锐话里的关键,说道:“它‘靠人类的强烈信念存在’?” 薛锐看向他,眼底隐隐带笑:“嗯。” 张弛道:“两位,说清楚点儿,别打哑谜了成吗?” 薛锐依旧没直接回答,而是看着熊乐晨:“你继续说。” “如果它靠信念存在,那减弱这种信念就可以了。”熊乐晨道,“冥示会这些人对那东西的印象减弱,身上的虚影可能就会逐步降低。如果降到和那些警察差不多的水平,或许就没什么事了。” 卢萍骤然想起来:“哦对,你好像说过,石天铭的心理医生什么都知道,但他身上的东西也不明显。” “照你们这么说,这事忽然简单了。”杜芳芳道,“让他们别想那玩意儿,影响就会逐渐消退。那我建议,让心理医生给这些人通通来个催眠,降低那东西在他们脑子里的印象,直接忘了最好!” 张弛道:“可这有可能影响破案。” “那等他们先破案?”杜芳芳想了想,“哎?对了,小熊不是说只要不知道名字,就不算中招吗?那找个知道名字的警察,催眠忘掉名字,试看能不能直接消除那个影子?” “你当催眠是精准爆破呢,还能只忘了名字,却不忘其他的内容。”卢萍道,“还有,不一定每个人都能成功被催眠。这个办法可以试,但不一定具有普遍适用性。” “那总之,我们给出的办法,就是让所有当事人都去心理辅导了?”杜芳芳边说边记录,“要不这个建议直接报给警方吧,让他们拿主意。不过我猜他们不一定会在意,因为这东西没显现出什么危害性。等以后结案了,日子久了,他们自然会将之忘在脑后。” “自然忘却,也是个办法,不然越提越难忘……”卢萍正说着,还没收尾,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边站起来边接电话:“喂?对,是我……嗯?” 她走向门口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熊乐晨和薛锐。 “石天铭的第二人格,要求见熊乐晨?”
第23章 ——虚像与实像 石天铭在疗养院和刑警队进进出出,反倒是熊乐晨和薛锐,总是在疗养院见到他。 “听说你想见我。” 熊乐晨之前被薛锐鼓励过,这次再见石天铭、哦、是苏琳儿,态度和气势上更自信了一些。他和薛锐坐到了与之前一样的沙发位置上,看着苏琳儿:“说吧,什么事。” “你们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们知道我是存在的,是不是?”苏琳儿看起来没之前那么从容不迫了,眉眼间反而带着些焦躁,“那些警察,硬是跟看不到我存在似的,只把我当做石天铭!就连心理医生都开始无视我的存在。我知道你们和警察是一伙的,你们既然知道我,就告诉他们,别把我当石天铭!” 面对她有点冲的语气,熊乐晨的反应很淡然。 他知道警察为什么无视这个“第二人格”,大概就是因为张弛他们说过的“证据不混淆”。法律上可不管嫌犯有几个人格,落在纸面上,通通都是一个身份。不过心理医生为什么也开始弱化她,倒是不太清楚。 熊乐晨也不在意心理医生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道:“你之前在电话里,不是还跟我装过你是石天铭吗?怎么现在又不乐意别人就把你当做石天铭?” “那时候我又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石天铭的父母把你们形容得像是洪水猛兽,要我小心应付。”苏琳儿道,“可现在既然都知道我的存在了,我干嘛还要伪装?我就是我,我不是石天铭!” 她这个反应,有些对上了薛锐先前的猜测。她依靠“人类意念”存在,以前在冥示会里,她都无往不利。而到了眼下,当接触的人开始无视她,她就有点着急了。 熊乐晨一直觉得,她虽有成年女性的外形和类似的言行举止,实际上思维逻辑并不像正常人类那样稳定,她的思想并不一以贯之。不过既然她本质上就是个“怪物”,对她的智商苛责,也是没什么必要。 “别人怎么想,我们无法去掌控。”熊乐晨道,“或许在他们眼里,你和石天铭没什么区别,你最多就算石天铭的‘疾病表现’。即便我们的眼睛特殊,‘看’得到你,也无法凭空说服别人和我们想法一致——我们没有证据。” 薛锐听到最后,不由偏头看了他一眼。 熊乐晨现在说话变长了,不奇怪,但这段话里明显下了个套,这就让薛锐侧目了。这个先前都不声不响、不怎么说话的小熊,都学会下套了!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苏琳儿果真一脚踩了进来,“我的存在,不就是证据?我和石天铭如此不一样!” “这不是冥示会,你在教会里那套行不通。”熊乐晨道,“你还和邓雯雯长得一样,别说其他人,就算我,也觉得你不是什么苏琳儿。” 他顿了一下,徐徐道:“你真是苏琳儿,而不是邓雯雯死后来索命的冤魂?” 这个套在薛锐眼中,是越来越明显了。 不过这是因为他知道,熊乐晨根本不觉得苏琳儿就是邓雯雯,苏琳儿可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苏琳儿反应很大:“我不是邓雯雯!我降临的时候,她还活着,我怎么可能是她?” “谁知道?”熊乐晨淡定回应,“我又不知道邓雯雯死之前你长什么样,或许是邓雯雯死后,就替代了原本的苏琳儿呢?” “冥示会很多人都知道!”苏琳儿反驳道,“就因为石天铭形容出来的外貌,和那个邓雯雯一样,许多成员都跑去看她,还说她才是冥示会的‘圣女’,甚至要把她当做信念寄托!可她根本不是我,她连冥示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空有一张脸罢了!” 熊乐晨淡然回道:“冥示会的成员即便知道,还是跑去找邓雯雯了。有个具体的人在那,当然比虚无缥缈的形象更好寄思。再说,冥示会要求细致地去想象你的形象,想不到的人,自然是去看邓雯雯是什么样的更快。” “可除了脸,我们一点不像!”苏琳儿的眉头紧皱,“越去看她,对我的认知就越不准确。邓雯雯的存在,对我来说毫无帮助,反而是最大的障碍!” 熊乐晨道:“所以你弄死她了?” “……”苏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懵了,或者说,她睁大了眼,头一次出现了略显慌乱的神情。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只会降临在石天铭身上,而警察已经调查了无数遍这具身体的行踪,你如果怀疑我,可以去问警察。” “但你是冥示会的‘神’,你可以轻易煽动冥示会的成员。”熊乐晨道,“我听说最近,冥示会的成员还闹着要见石天铭。他们是想见石天铭,还是想见你?” “当然是我。”涉及到自己的“神明”地位,苏琳儿应得很干脆,“我虽不降于他们身上,但如果他们想和我倾诉,我自然不吝于与他们一见。” 熊乐晨道:“那么,你让那个女孩帮你除了邓雯雯,也不过是一句话吧?” 苏琳儿:“……” 熊乐晨继续道:“石天铭和那个女孩经常在冥示会见面,你随时随地可以煽动她。甚至在邓雯雯临死前,你最后一次和那女孩一起见邓雯雯的时候,你可以继续暗示、催促女孩动手。反正现在邓雯雯和她都死了,对你来说就是死无对证。” 苏琳儿道:“我说过,我对冥示会的成员是爱护的,我怎么可能对我的信徒进行杀戮?” “那邓雯雯呢?”熊乐晨道,“你煽动女信徒杀了邓雯雯,石天铭又因为某种原因,把知情的信徒斩草除根?” 苏琳儿与他对视,沉默数秒,随后竟回了一句:“你没有证据。” “我确实没有证据,我也不是警察,不负责调查这些命案。”熊乐晨道,“但我就是猜测,不行吗?” “可以。”苏琳儿道,“想象是你的自由。我鼓励想象。” “你是鼓励人们想象你的存在。”熊乐晨道,“但正如我没证据是你做的,你也没证据证明你的存在。说到底,你只是想象的具现。当人们都忘了你,那你的存在也将随之消失。所以你想要我们帮忙宣扬你、证明你,为你续上长久的力量。 “很遗憾,你入侵不了我们,影响不了我们,我们也可以轻易拒绝你。” 苏琳儿看看他,又看看薛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就不属于谈话范围了,毕竟我也不是冥示会成员,不归你管。”熊乐晨淡淡回道,“不过最归你管的石天铭,似乎也不服管了。毕竟你希望冥示会的成员团结友爱,石天铭……至少眼睁睁看着十一个人死在了大火里。他还宁愿不睡觉、憋着不说话、发疯撞墙,也不愿意你出来,他算是违反你的教义了吗?” 苏琳儿不回话了。 “我不知道现在石天铭听不听得到我们的对话。不过就算听不到,也没关系,我可以和警察再说一遍,让警察找机会转述给他。”熊乐晨站起来,走到苏琳儿面前。苏琳儿被他身上那股隐隐的气势压制了,很警惕地后仰一些,没敢大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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