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就您点吧阿姨,您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何文茵大概扫了一下菜单,都是大排档上会有的那些菜式;但看着菜单下面她还没完全擦“干净”的桌面,何文茵实在是提不起食欲。 “还是你来点吧。”何文茵微微笑着,又把菜单和笔递给辛久:“今天是你过生日,不用这么拘泥礼节,我也不是什么老顽固……” 但也不得不承认,何文茵确实很受用辛久处事的这一套。 就像之前他问她吃不吃辣,有无忌口,姜何明明都可以回答,辛久还是会主动问她,不会把长辈晾在一边。 还有她说请辛久吃饭过生日,辛久也不会因为她没忌口就放开了点菜;而是只象征性地点第一道,剩下的都让长辈来点。 何文茵确实不是老顽固,但这些礼节是她曾经接受的教育,虽然随着时代的前进,好像没那么重要了,但她仍然记得很清楚。看到辛久能不被提醒就做到这个程度,何文茵很惊喜。 辛久听何文茵这么说,也就没再推脱,很大方很果断地点完了菜——烤茄子加蛋,烤苕皮多加酸豆角,烤青椒多放椒盐,还有一份炒花蛤,一锅海鲜粥。 点完之后辛久还问姜何和何文茵要不要加别的,两人都说不用。 果真如辛久所料,这样点菜的话,炒米粉和其他菜上菜的时间就很近了。 三人在等菜的时候,太阳已经慢慢落了下来,大排档门口也亮起了照明的灯。空气中暑热渐褪,微凉的晚风吹过,很是舒爽。炒米粉装了很大一个盘子,三人谦让着,都动了筷子。 和姜何辛久不同,何文茵是第一次吃这里的炒米粉,难以避免地被这道菜的味道惊艳到了。爆炒的菜品最要看锅气,这里的炒米粉一尝就是有经验的大厨炒的,难怪要等的时间也比别的地方长。 何文茵很快因为尝到了美食而放松下来,回归了此次饭局的目的,开始尝试跟这位儿子的“同居男友”聊天: “小辛啊,你是不吃葱吗?刚听你点菜说不放葱。” 辛久正埋头享受自己夹进盘子里的米粉,听到何文茵叫他,赶忙抬起头,有些慌张地把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去,才回答何文茵的问题: “不是啊阿姨,是……哥他不爱吃葱啊。”辛久越说声音越小,眼睛也缓缓朝姜何的方向偏过去。 何文茵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轻轻皱了皱眉,看向姜何: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何抬头,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嘴唇:“回国之后就不喜欢了。但也不是完全吃不下,所以我没说而已。” “没说?”何文茵眉间皱得更紧,狐疑的目光从姜何脸上缓缓移向辛久:“只是没跟我说吧?” 辛久察觉氛围不对,赶忙解释:“不是不是阿姨,是之前我偶尔在家做菜,我看哥夹菜好像会特意避开葱,问他他才跟我说了。” 何文茵看着辛久沉默了一会儿,眉间稍稍松开了,只是语气还是有些僵硬,问姜何: “不爱吃葱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之前回家吃那么多次饭,早点告诉我,我不早就不放葱了……” 姜何低着眼睛,下意识地拿着筷子在餐盘上小幅度地划: “当时忘了呗……” 何文茵仍旧盯着姜何在看,没动筷子也没再说话,桌上的气氛一下子不太对劲。 “呵,哎呀……”何文茵沉默半晌,忽然轻笑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看着姜何和辛久:“我哪儿能怪你没说,明明该怪我没有辛久的眼力。” “哎哟阿姨,”辛久很惶恐:“我这就是误打误撞,什么眼力不眼力的……” 也许是这件事让何文茵对辛久有些刮目相看,何文茵不敢再觉得辛久是他表面上那样,礼貌友好又纯真简单的男孩子。 结账的时候辛久说他来付钱,何文茵说不用;刚拿出手机,辛久忽然说小票上数额不对,要去店里收银台对账。何文茵留了个心眼,悄悄在后面跟进去,果然看见辛久正准备在收银台自己付钱。 何文茵什么也没说,只站在辛久身边,把手往他肩膀上搭了一下。 辛久动作一滞,转头时一脸不可置信又尴尬的表情;可就这一会儿,收银台已经响起了到账语音。 何文茵把手放下来,跟辛久一边朝外走,一边温声问他:“怎么这点儿事情还要跟阿姨抢?今天你还过生日,连一顿饭都不让阿姨请吗?” 辛久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满脸都是歉意,但讲话时条理又很清晰: “对不起阿姨,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让您破费也不合适。而且我在哥这里住了这么久,添了这么多麻烦,受了这么多照顾,也没回报什么;没理由见您的时候,不带见面礼还让您请客吧!就算今天是我生日,这道理也是这样。我不是有意驳您面子,是真的过意不去,抱歉阿姨。”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原先吃饭的桌子前。 姜何收拾好了东西,把何文茵的手提包递给她。姜何收到了亲属卡的消费提醒,知道了辛久是这场“抢账单大战”的获胜方;在辛久看过来的时候,回了他一个佩服又揶揄的微笑。 吃完东西,三人并肩朝家走。空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原本走在路上话一直很多的辛久,也由于老板母亲在场而收敛许多,不敢造次。 路灯穿过枝杈,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把三个人的影子缓缓缩短又拉长,像某种有节律的呼吸变换, 何文茵一路上一直抿着嘴唇低头思索;直到快到姜何小区门口了,何文茵才像是终于做出了很重大的决定一样,郑重其事地把姜何和辛久叫住,站在两人对面,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说话: “你们俩的事儿,我不反对。” 辛久反应了一下,这是在说他在姜何家借住的事情吗?原来姜何的妈妈真的有在考虑这件事!真是好险…… 姜何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和辛久,他俩有干什么需要被反对的事吗? 没等姜何想明白,何文茵继续说: “你爸那边还不能操之过急,以后慢慢渗透也好。姜何你现在有稳定的收入,你们靠自己就已经能生活得很好了;我们做父母的,反对也无非就是担心你们可能会很艰难,但今天你们的表现和反应,已经让我很放心了。如果这是你们想要的生活,我不会反对。” 姜何越听越不对,蹙着眉万分不解:“妈你说什么呢?” “哎呦得了!”何文茵嗔笑着拍了一下姜何的胳膊:“我是你妈,我什么看不出来?之前你表弟来南州,说在你那儿借住一晚,你能连夜给人家赶到宾馆去。这几年不管怎么催你,也从来不见你谈恋爱;既然这次终于认准了,就一起好好过下去。小辛是好孩子,你眼光不错!今后,我也会把小辛当儿子一样看的……” 怎么还提到自己的名字了?辛久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想到自己给何文茵开门,姜何半裸着站在门口;想到自己旁若无人地进姜何的卧室;想到自己“谄媚”地问何文茵想喝点什么…… 辛久瞬间想明白了何文茵都误会了些什么,强忍着直冲头皮的尴尬,小声试着纠正: “阿姨,我们……” “嗯?”何文茵佯嗔着皱眉,笑着伸手去拍辛久的胳膊:“还叫阿姨?我都……” 危急时刻,“啪”地一下,何文茵的手腕被姜何紧紧抓住了。 何文茵不明所以地偏头,看到姜何一脸难以言喻的别扭表情,眉头紧锁、牙关紧闭,眼神藏在了眼眶骨和睫毛的阴影里。 姜何几乎在咬牙切齿了,低着嗓子挤出了几个字: “他就得叫你阿姨……”
第29章 28.“我不是gay” 何文茵已经不记得,上次自己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是什么时候了。 看着辛久和姜何两个人别扭到连对方的脸也不敢看,听着他们一人一句穿插着的解释,何文茵只觉得自己太丢脸了。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吃饭试探,还说出那种荒谬的话……不,最开始做出这种猜测就已经很荒谬了,自己先入为主,加上这些阴差阳错的佐证,居然还真的组了一个逻辑闭环,真的让自己确信了姜何和辛久是所谓的恋人关系。 何文茵脑袋里嗡嗡的,不愿相信这居然是自己做得出来的事。俩孩子现在还住一起的,现在来这么一出,他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怎么相处啊! 何文茵不记得自己在听完解释之后是怎么圆场的了,她只记得自己尴尬到从头皮到脚踝都起了鸡皮疙瘩,乱说了一气,就飞速逃离了现场。 很不负责的行为,何文茵自己也承认。 但何文茵自顾不暇,只能把问题先扔给姜何和辛久自己解决,她要先短暂地逃避一会儿,清醒一下才行。 姜何和辛久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看着何文茵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他俩的尴尬指数也并不比何文茵的低。 走回公寓的路上,辛久和姜何什么话也没说,两人都只有清嗓子和咽口水的份。 姜何不太敢跟辛久并排走,肩膀跟辛久隔了将近一米,才勉强觉得自在一些。 小区里开了路灯,两人的影子落在身前,被拉得又细又长,隔着那么一大截,俨然一对静默中的“双子塔”。姜何越看越觉得尴尬,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干脆跟在辛久身后,就这样盯着辛久的后脑勺,一路走回了家。 一进家门,姜何就率先换了鞋去浴室。只是还没进去多久便又出来了,去卧室里找了自己要换的睡衣拿进去,才开了浴室的水龙头。 辛久权当没看见,在姜何出来之后就紧接着进了浴室。两人都尽力避免着“共处一室又无话可说”的窘境,很默契。 但男人洗澡,拖延的时间再怎么长也有限。辛久觉得再洗下去身上就该少一层皮了,只能整理好表情状态,穿好衣服,一边擦头发一边尽量随意地踱步出来。 晃动的毛巾可以很自然且有效地遮挡自己,同时也能较清楚地观察目前的形势和姜何的状态。 以往姜何洗完澡就会在卧室床上坐着了,看看书或者翻翻手机,准备休息。但今晚姜何好像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辛久看卧室的灯和门都开着,姜何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很识趣儿地先进卧室去了。 尽管辛久无比清楚,和姜何睡一起的这些晚上他们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干;他也还是觉得,今晚继续睡一起的确不合适。 可是由于之前一起睡了太久,辛久的枕头被子都搬来姜何床上了;就算要去另一个房间睡,也得先进来,把枕头被子怎么样抱走才行。 怎样才能不着痕迹、自然得体地完成这个过程呢? 辛久站在床边,一边擦头发一边思考,不知不觉就入了神,没发现姜何已经从客厅的沙发上起了身,径直朝卧室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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