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吃啊!我还以为你应该不做饭的。”姜何对辛久之前住的地方记忆犹新,那个小房间里根本没有厨房。 辛久弯起眼睛笑了笑:“是吗?之前房东他们有时候会叫我一起吃饭;可能是看我总一个人,年纪小还没钱,觉得可怜吧。我拒绝不了,又不好意思白吃,所以就也帮忙做饭。” 姜何早些年花了太多时间在学校和实验室里,总是点外卖或去食堂;自己做饭的能力还停留在童年水平,勉强能做熟而已。对比起来,姜何觉得辛久简直是个生活家,不由感叹: “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很厉害。” “哪儿有!”辛久笑着摆手:“老板你才厉害啊。做科研发论文什么的,我怕是一辈子也会不了。” 姜何心跳一滞,抿紧了嘴唇,掀起眼皮朝辛久直直看过去。 直到这时候姜何才意识到,之前那位读博的同学来家里找他的时候,辛久是在场的,听到并且记住了他们的对话。 姜何忘了自己那天说了多少,也无从推断辛久听明白了多少,猜想了多少。姜何只记得那天他很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做出了失态的事情。 “啊,我……我现在也不会那些了。”漫长的沉默过后,姜何含糊其辞,移开了目光。 辛久自觉失言,端起碗低下头,挡着自己的脸暗暗吐了下舌头,也没再接话。 辛久的厨艺确实不错,分量也掌握得刚好;两人吃完后几乎没剩下什么菜。辛久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锅,俨然一个勤劳且贴心的“主夫”模样,殷勤得有点可疑。 姜何想去店里看一趟,在门口准备走的时候,辛久还特意从厨房门口探头出来,两手扒着厨房的门,满眼欲说还休的挽留意味。 “嗯……”姜何的动作不得不停下,心下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有什么事吗?” “那个,万一,家里发生什么事,我怎么联系你啊?”辛久忸怩地低下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莫名有点像刚进门还很害羞的小媳妇。 姜何被眼前的画面吓蒙了,甚至紧张起来,手心里莫名冒了点儿汗: “家里……能发生什么事儿呢?” 辛久牙关都咬紧了。姜何没听出来话里的潜台词吗?他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啊! 辛久有点急了,脸颊隐隐透出些红色。他不敢过多耽误姜何的时间,也一时间想不出别的说辞;只能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满眼真诚,泫然欲泣,看得姜何心中惴惴。 “老板,我想要手机……”红着眼睛的少年最终直白地说。 啊……是这样啊。 姜何不仅立刻明白了辛久的弦外之音,也瞬间读懂了这餐饭背后的含义。豁然醒悟的同时,心头涌上了些难明的失落。陪伴的意义?生动的期许?姜何觉得自己之前的联想荒谬得有点可笑了。 长点记性吧!现在是自己的心灵敏感时期,要尽量别那么感性,少自作多情;不然到头来尴尬的还是自己。 最初藏起辛久手机和证件的目的,就是防止他忽然消失而已;姜何从来没想过,也没必要控制辛久的娱乐活动,加之现在虚弱期还没过,仍旧需要庇护的辛久不大可能逃跑。 姜何暂时没有拒绝辛久的理由,转身走去卧室,从衣柜里一个保险箱中取出了辛久的手机,带到了辛久面前。 辛久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亮了起来。这种时候的辛久跟看到零食的小宠物一模一样,好像全世界所有重要的、能带来幸福的东西,都在对面这个人手里一样。 姜何使了个坏,在手机距离辛久的手只有一公分的时候,忽然“啪”一下把手撤了回来。 辛久愣怔地抬头,茫然地看着姜何的脸。 姜何清清嗓子:“顺便一说,之前有人来家里找过我的事,不用跟其他人提。” “没问题老板!”辛久笑成了一朵花,把举着的手心又往前凑了凑。 盛夏时期,热带城市晌午的阳光不容小觑。姜何即便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也会被地面漫反射的阳光刺到眼睛,不适地蹙着眉。 不到10分钟的路程,姜何很快走到了Anyway花艺门口。 当时装修的时候,姜何特意设计了纯白色的门头,配上银色的店名,看上去简单、清爽、干净、直白;姜何很喜欢。但现在,姜何忽然发现,这满墙的白色在阳光下居然如此刺眼。 姜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不止花店的门头设计,还有回收叶子被啃烂的郁金香、饲养来路不明的小型鼠类、收留虚弱期的禾鼠精、让自己和辛久住在同一屋檐下…… 姜何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产生了很多变化。 除了具体的日常行为,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情感和思维、观察和思考的角度,统统和以前不一样了。 姜何暂时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是由于尚未适应所以显得生疏?还是由于完全不适配而错漏百出? 所以现在,是要停下来,回到最初循规蹈矩的日程?还是继续,期待一下这个从天而降的“意外”,能给自己循环往复的生活带来多少未知改变? 姜何纠结了半分钟,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纠结的必要。 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存在“回到最初”的选项的。能选择的只有自己接下来的态度和行为,要是不想让从天而降的“惊喜”变成“惊吓”,就要自己掌控“意外事件”发展的方向。 姜何重新迈开脚步,跨上店门口的台阶,“叮铃”一声,推开了门。
第14章 14.登堂入“室” “看什么呢?也不嫌晒。”姜何一进门,赵以温就在门边等着了:“怎么站外面不进来,等我出去接你啊?” 姜何摇摇头,径直走到柜台旁边靠着,用手轻轻扯着领口散热:“许斯哲说要订花,老规矩,扫墓用的。都是男士,两束,周日下午他来取。” 赵以温不敢怠慢,赶忙走到里间的工作台前,在平板电脑的日历上创建新任务,小声感慨: “许医生人真好啊,病人每年的忌日都记着,还去扫墓。再这样下去,我都想直接收他成本价了。” “那倒也不至于。”姜何拉开柜台前的椅子,斜靠着面朝赵以温坐下:“钱都是他们疗养院出的,本质上还是商业行为。他们疗养院位置挺偏,离公墓不远,在疗养院里去世的人大多都葬在那里。去世五年内的病人都有忌日扫墓的待遇,家属们都很感动,所以之后也更愿意再送人进来。” 赵以温想了一下,语气有点固执地重申:“即便这样,连着五年,每年给去世的病人送花扫墓这个行为,也很不容易了。这个疗养院也很好,冲这点我就很愿意去。” “冲扫墓这点?”姜何不解:“你都撒手人寰了,意识随着肉体一起消亡了;你的身后事严格来讲,跟你本人没有关系,也对你造不成任何影响啊。” 赵以温长呼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转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姜何摇头: “老板,你可能真的是浪漫绝缘体。” “哦。”姜何并不否认,他也觉得自己不是个浪漫的人,所以毫无顾忌地终止了这个“浪漫”话题,转而很“世俗”地问:“你中午吃饭了吗?” “我吃了。”赵以温放弃挣扎,在这类问题上,他早就不会再费力气尝试说服姜何了,“往店里点了外卖,因为不能有食物的味道所以只能吃沙拉。怎么了?晚上要请我吃一顿补偿一下吗?” “我没问题啊。”姜何耸耸肩,舔了一下嘴唇:“不过……今晚你不约会去吗?” 赵以温一愣,赶忙偏过头去连连摆手,语气有些不稳地说: “哎呀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约会而已,都还没到?”姜何惊讶。 “哎呀,总之……”赵以温抿着嘴唇歪着头,沉吟一阵,字斟句酌地说:“还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约到她的程度。” “那你昨天去干嘛了?没约会吗?”姜何很好奇,自己胆战心惊地看一整天店换来的假期,赵以温到底用来干嘛了。 赵以温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你知道H大吧,H大前几年在咱们这个区建了新校区,今年好像有几个实验室还是研究中心也要组建了。她下个月开始要去那边工作,我俩昨天就一起去新校区听了一个讲座。那个讲座……” “啊抱歉,”姜何抬手打断,两眼里满是震惊:“你俩,去听讲座?你跟你想要发展的对象,去H大新校区听讲座?” 姜何开始怀疑了,到底谁才是浪漫绝缘体? “那能怎么办?人家已经提前有安排了,允许我跟她一起就够意思了吧?她要去听讲座,我还能说我不想去?”赵以温说着,解了领口一颗扣子。 姜何沉默着做了一个很长的深呼吸,思索一阵,别有深意地说: “那……祝你好运吧。” 相对于在感情上的收获,赵以温在经营上的收获反而更多。 他去听的讲座出自H大经济与金融学院,演讲者是H大的客座教授。赵以温对他提到的“顾客停留时间”的视角很感兴趣,对目前花店的经营也有一点新想法。 赵以温觉得,里间他包花的工作台,完全可以拓展为一个小型花艺workshop,提供一些入门级的花艺体验课程。这种活动既能有效提高花店里客人停留的时间,也能在客人与花店之间缔造更深层的联系,制造私人化的体验感。 赵以温滔滔不绝地,分别从花店的硬件条件、目前花店顾客的消费者画像、这一新业务的优势、开设项目可能遇到的挑战等各种方面,向姜何阐述了他的想法。 两人边讨论边商量,时间飞快,晚饭也没顾上吃。直到晚上九点,姜何和赵以温一起关了店,去一家海鲜烧烤店吃了宵夜,才带着新的思虑各自回家。 要是放在以前,姜何绝对不会跟赵以温聊这么长时间。 因为何必呢?每个月下来,到姜何手里的营业利润并不少,尤其遇上七夕和情人节的时候,那数额更是可观。既然花店的经营并不存在困难或危机,姜何也没有忽然膨胀的物欲;那就按原先的状态继续就好了呀!为什么要开辟新业务?多累得慌。 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何遇到了更大的生活变数,尝到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滋味;所以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往平静水面上投石子,制造一片漂亮的涟漪”的行为。 对于日复一日面对着一片静水的人,这也可以是一项有趣的活动。姜何这样想着,推开了家门。 “老板你回来啦!”电视柜旁边,辛久正坐在地板上,一手拿着正在充电的手机,一手举高了跟姜何挥手打招呼:“你看《正义与疯狂》了吗?我的天啊,谁能猜到终极BOSS居然是全程跟他们一起调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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