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话,如果抛开某人可能正图谋不轨,支恰觉得这是次不错的体验。 被蝴蝶扔下的那瞬间,毫无预兆,一切程序戛然而止,两人周身一暗,突然回到昏暗的初始阶段。 “唔……到时间了啊。”余昼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看时间,听着意犹未尽。 支恰疑惑,“模拟器有时间限制?” 这他可没听说过。 余昼点头,“福福你应该见过了,时限是在他出事儿之后才更改的。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网络覆盖理论只适用于机器,而非血肉身躯。” 简而言之,就像处理器强制超频,会导致损伤或寿命缩短,而在这里,损伤的却是机体,是人脑。 “所以,五分钟之内,我们必须要退出这里了。”余昼又说道。 为防止识别到逃避意识,系统做出错误判断,导致误退,模拟器激活初始,多数会另外设定一个退出程序,如一个特定的动作,或口述的密码。支恰不确定这些沦为娱乐设施的模拟器,是否还有这样的设定。 见支恰明白了,余昼向后伸出右手,似乎在暗中抓住了什么,他嘴角勾起,“这里到处都是门,进入离开,从这里到那里,随时随地,随你心意。”说完他缓缓拉动,在暗中开启一扇门,门后,已能看见层层覆盖的代码序列,他闪身到门后,快速消失,只留下缥缈的话音,“我等你。” 退出的动作完成,门瞬间融入黑暗,不留一丝空隙。独留支恰一人,在无边黑暗中,继续着有序、一致和冰冷。 作为模拟器的退出密码,自我设立并开启一扇门,确实是个有难度的动作。需要极强的意念执行力。 至此,余昼此行目的才得以昭示。他要试试支恰是否能被困住,如果可以,就如愿以偿地目睹他变成一个植物人。 图书室里,余昼率先摘下目镜,嘴角噙着笑,看向一旁还在网络中游荡的支恰。他伸手转过他的脸,端详着他安静的表情,然后拇指渐渐用力,压在他的唇上摩挲,慢慢等着。 一两秒后,他的手腕猛地被抓住,支恰不容置疑地拉下他的手,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抬眉调侃,“原来随我心意,是再次见到你?” “听你这样说,我非常开心。”余昼笑得天真,足以掩盖事实,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在这里,我们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放下目镜,支恰继续揶揄,“既然如此,或许我们该在恢复植物突变方面,努力一下?” 余昼歪头,摸摸下巴,“已有成效啊。”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可不知怎么的,他越是这样,支恰反而觉得其有真实性,不禁抬眼看他。 “但被你们扔了呀。”余昼笑得别有深意,“你忘了,被你们扔在湿地的,违背者11号。” 说实话,支恰早将那个装着药剂管的箱子忘了个干净,他快速思考着其中的可能性,不等他得出结果,余昼已起身,向外走去,悠悠开口。 “这么说的话,我还该去道个歉呢,来吧,我们一起。”
第13章 世纪趣事儿 车库之下,所有楼层房间都需要密码。地下三层,余昼带着支恰识别进入,先碰上了一个在走廊徘徊的机器人,被设置了古怪的关节音,听见声音,慢慢转过了他5000ml的烧瓶脑袋。 余昼先打招呼,“好久不见了copy,最近怎么样?” copy举起一只手,五根手指依次晃动,回道,“好久不见了,copy,最近怎么样?” “博士在干吗呢?” copy充当眼睛的两个镜头慢慢移开,“博士在干吗呢?” 余昼轻轻哼笑一声,“好了,不要重复我的话,博士今天心情怎么样,会不会骂人啊?” copy没回话,镜头转到支恰身上,稍有停顿,又看向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本跟游戏厮杀的双胞胎悄悄跟了上来,好像长了双能闻到乐子的鼻子,从不缺席。 copy盯了司洛特片刻,突然开启了扫描模式,脑内的运行过程因烧瓶外壳一清二楚。扫描结束,他磕磕巴巴地问司洛特,“你、你是仿生人吗……” 此话一出,余昼也不由诧异,copy虽说是恶作剧型机器人,却也是智能完备的型号,不会因两人长得极像就混淆。 双胞胎对视一眼,倒像被取悦,转正脑袋,学着copy打招呼,异口同声,“你好,我们是仿生人。” 因这个回答,copy莫名陷入危险预警,原地转着圈儿地发散焦虑,谁也顾不上,更别说替博士驱赶访客了。 跳过copy,四人穿过玻璃走廊。地下三层的面积比车库还大一些,由十几个面积相同,排列类似的实验室组成,天花板的灯管白绿相间,远看形成一段光源波动,无端让人觉得周身温度骤降。 根据散落在门口的箱子,余昼锁定了一个房间。进门前支恰扫了扫那箱子,发现里面装得是些包装老旧的注射器。 进了实验室,余昼又扬着声调打招呼,“你好博士,今天吃过东西了吗。” 实验室中,空气纯净得令人局促,器械和设备几乎全由透明材质组成,一切在这里都一览无余,也包括它的主人。 角落里,干瘦的男人坐在屏幕前,佝偻着身子,目光在围着他的四个屏幕间快速来回,根本无暇,又或不想理会旁人。 他眼下的乌青几乎同鼻底齐平,头发乱糟糟的,苍白且薄透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纤细。他周身满是颓厌气息,但能看得出来,年龄和支恰相仿。 余昼也不在乎他是否回应自己,自顾自地继续,“我是来道歉的,上次向你借的违背者……”说着他手掌指向支恰,“被我们新来的朋友弄丢了,啊,还有这两位,嗯,名字是……” 司洛特,“纳提。” 纳提,“司洛特。” 余昼点点头接回,“都是我们的新朋友,要不要打个招呼?” 键盘的敲击声在几秒钟后忽然停住,博士转过椅子看向余昼,因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嗓音干枯,”那些不是我要的东西。” 余昼转了转眼睛,摊手,“是注射器啊。” 博士几次深呼吸,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做了极大忍耐和克制,“我再说最后一遍,所罗门医疗,5ml注射器,不是门口的那些垃圾。” 他的态度可谓无礼,余昼却依旧笑吟吟的,“好的,我会留意。” 他们对话的间隙,支恰一直默默观察着博士敲入的文字,屏幕上的内容构成很复杂,他一时无法解读,只猜测博士是在做某种数据的统计和分析。 没人说话,余昼四下看看,又笑嘻嘻地打破沉默,“对了,最近研究还顺利吗,上次的蓝铃花怎么样了?” 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在场的外人,像是有厌人症的男人倒没发作,只是从口袋掏出一支按压器,快速重复起按下弹回的动作,一刻不停。他显然是靠着这个缓解烦躁和压力,同时计算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然后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后面。 实验室正中央,摆着张加高的方桌,桌上放着四个恒温生态缸,蒙着严实的遮光布。掀开遮挡,其下各自生长一株蓝铃花,每株形态上都有不同,但同样连接着细密的线路,用于传输观测记录。 望向那些植物,博士眼中厌沉的光褪去些许,“以数据来看,4号缸内植物的高度及花叶,已经恢复到了标准数值,突变导致的拟态花蕊也枯萎凋落,但这些,仅代表违背者适用于特定环境下的蓝铃花,并没有实际意义。” 4号缸内,蓝铃花的茎叶透出健康的色泽,蓝紫色的花瓣上蒙着层细细水雾,花茎脆弱又优美,奶油色的花药稍稍探头,无一不显示它的生机。 即使博士将他的研究成果说得一文不值,支恰还是诧异。安全区在解决植物变异上投入了巨大精力,几年过去,却没有任何进展。不曾想,在某处不起眼的地下室,他竟看到了研究成功的案例。 他一时被蓝铃花吸引,脱口道,“如果需要其它样本做实验,可以寻找周围的种质库,封闭储存的环境下,一定能找到没被感染的种子。” 余昼抢先回答,“为了防止感染变异,多数能用的种子都被带到月亮上了,可能有剩下的……” 他话锋一转,“但找寻耗时耗力,我们很惜命,不提倡牺牲。” 支恰微微挑眉,没揭穿他的胡说八道。 博士的脸色在这之间再次沉下,转回身背对他们,自言自语似的嘟囔,“我什么都不需要,也不想再继续研究违背者,人类早就失去了和自然的沟通能力,自然只是回收他给予人类的机会,只是更换了主导,现在,这个世界即将被植物掌控,我选择顺从。” 按压器的的声响接连不断,在有规律的低频噪音中,支恰忽然明白了屏幕上的数据来源,那正是通过观测得来的植物电波,博士应该是在借此收集分析,整理出变异植物发出的信号,即可称之为植物语言的东西,从而得知植物的变化进程或需求。 这确实是一项极繁琐,且很难完成的工作。 按压器停止时,博士又毫无起伏地赶人,“无所谓,根系标本我有很多,赶紧滚出去。” 打从进门,双胞胎就到处摸来摸去,这里有太多新奇的东西,他们对那些谈话充耳不闻,唯在支恰要转身出门时,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顺着右手边,跟着往外走。 经过电源下的标本箱,两人再次被玻璃缸里的活体树蛙吸引,挤在一起躬身看去,一个不留神,齐齐撞到了身后球状根系的标本柜,玻璃应声碎裂,合着标本散落一地。 两人立刻看向博士,然后对视一眼,互相拎上对方的肩膀,“赶紧滚出去。” 余昼见怪不怪,对支恰眨眼,“不是什么预知能力,只是超出的智慧。” 支恰忽略余昼,快步出了实验室,转而对双胞胎下命令,“没有博士的允许,以后不许进入这里,知道了吗?” 司洛特和纳提,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双双嘬着腮,装听不明白。 支恰面色一沉,重复,“回答,知道了吗?” 双胞胎同时瞄他一眼,识别到他的脸色,又双双,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 一旁余昼跟上来,分外感慨,“真羡慕他们,有一个关心他们的好哥哥。” 支恰再次忽略他的话,原路往外走,“像他这种科研人才,为什么会被驱逐,误筛吗。” 余昼目视前方,“是驱逐,安全区致力拯救人类,却把能拯救人类的神隔绝在外,这是不是本世纪最有趣的事儿?” “为什么?” “灾变最开始,博士的研究方向就和其他人不同,大部分研究人员主张恢复土壤成分或解决植物突变,只有他,旨在研究植物变异的可能性。在他看来,人类把病毒定义为灾变,植物却可能觉得它是上天恩赐,是伏蛰后的转机,他能做到置身事外,遵循演变,甚至觉得恢复植物突变属于虐待,相当于一种强制退化,当然了,他确定研究方向的依据仅是个人兴趣,并无对错探讨,但党同伐异,在人类灭绝的前一天,依旧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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