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路弥斯试图和他一起推,结果一样毫无反应。 “是不是因为太久没人出入,被藤蔓缠住了?” 这么小的缝隙连孩子也无法侧身进入。比琉卡用灯照了照,却只能看见一片黑雾。 “夏路尔,你也来帮忙。” 赫路弥斯呼唤身后的少年,夏路尔一动不动地站着。 九骨问:“你听到门后面有什么危险吗?” 夏路尔摇头。 九骨不知道他摇头的意思究竟是没有危险还是听不到,正想再问,夏路尔已经伸出双手在石门上推了一把。 奇怪的是,赫路弥斯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的石门,在夏路尔轻轻一推之下又打开了一些。 “原来你力气这么大。”赫路弥斯惊讶地说。 这一下,门缝终于扩大到足够容纳一个人通过了,比琉卡提醒大家小心,自己提着灯先走。赫路弥斯进入前又用力推了推,发现石门既不能被推开,又不能关上。 难道这是只有神之子才能推动的门吗? 既然如此,他让比琉卡再把石门关拢些,这样就算有人追来也不容易立刻闯入。 玻璃灯的光源有限,比琉卡抬起手臂让灯光照得更远些。通道左侧靠近悬崖的方向竖立着残破的石墙,墙上开着狭小的窗户,有些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从破败的裂缝中依稀能看到对面也是同样景象。而右侧山壁上则是数不清的小房间,有的门已损毁,有的还算完好。 这里像个建在地底的城市,却看不出曾经的繁荣,只有粗糙简陋。 忽然,对面亮起了光。 对于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光芒,比琉卡已有准备,就像长廊中的铜像一样,远古魔法时代有的是令人惊讶的奇迹。不出所料,那一点光亮起后,就像火焰在蔓延,很快点燃了余下的灯火。一时间整个山腹中的城市犹如繁星点点。 赫路弥斯被眼前这一幕奇景震撼,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试图去更低矮的墙边俯视脚下的“星光”。 比琉卡搀扶着九骨,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但他们和赫路弥斯不同,早已在狼息谷和巨树遗迹见过世间不可思议的奇景幻象,地下宫殿虽震撼,也不会带来更多痴迷。 赫路弥斯一层接一层观望,忽然问:“那是什么?” 比琉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灯光映照下的黑暗中有许多白点。 “骨头?” 累累白骨遍布在每一层的墙角和地面,比琉卡提灯往前路照去,依稀看到路上同样布满枯骨。 “这些难道都是罪民的遗骸?” “也可能是上一次灾厄降临时留在这里的先民尸体。”九骨说,“罪民只会被扔进深渊,不会遍布在峭壁的回廊里。” 一切都是猜测,谁也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似乎来到一个游离于世间的秘境,甚至更可怕的是会不会已经身在死地?究竟什么时候丢了性命?是坠落的那一刻,是前往幽地的途中,是神痕森林的夜晚,还是被几百个敌人包围的时候? “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吗?”比琉卡犹豫着问。显而易见,越往下越不可能有路离开,否则这些累累白骨就不会堆积在四处。可是退回去又如何,正当他犹豫的一瞬间,身后那堵微开的石门外传来一下撞击。他惊诧地回头,看到几个黑影正试图推开石门。 那究竟是追来的神殿骑士还是地下迷宫中不可名状的怪物?如果是神殿骑士,沿着悬崖峭壁一路跟踪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从神殿的密道追来。 “快走。”比琉卡说,“神殿骑士一时推不开那道石门,可要是祭司知道乌有者能打开,他们很快就能进入。” 乌有者的能力或许参差不齐,却都是精挑细选拥有神之血的孩子,比琉卡和夏路尔能办到的事,十几个、几十个乌有者集合起来终究也能办到。 “赫路弥斯你拿着灯,我来背九骨走。”比琉卡的命令不容拒绝。 九骨的伤情越来越不妙,灯光下苍白的脸色显出几分令人不安的死气。 “别放弃,一定会逃出去的。”比琉卡说,“我们还有塞洛斯,他也会想办法,九骨不要睡着。” “替我把盔甲脱掉,这样轻一点,它硌得我到处疼。” 比琉卡默默替他解开甲胄两侧的皮带扣,把那身仿佛受过诅咒的黑羽盔甲解下放在地上。九骨身上只剩神殿骑士贴身穿着的黑羊毛衣,比琉卡没有更多御寒衣物可以给他,只能以自己的身体给予他温暖。 九骨由他背着自己,比琉卡记得曾有一次他们也是这样走在陌生的城市里寻求生的希望。 “你轻了好多。”比琉卡说。 “因为没东西吃,等离开后我们去大吃一顿。” “我要打猎,打一只健壮肥美的小野猪,在肚子里塞满莓果和香料,烤得又烫又脆。” “听到我肚子叫的声音吗?” “当然了,我可是聆王,什么声音也瞒不过我的耳朵。” 九骨笑起来,比琉卡也笑了,绝境中他们笑得让赫路弥斯诧异地停步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路依然迷茫,沿途每一扇虚掩或敞开的门背后都是一副破败景象,整个地下迷宫看不到任何活物,连最常见的老鼠也不见踪影。和神痕森林相比,这里更像死神的领地。 走了一段路后,比琉卡看到走在前面的夏路尔忽然停下了,他犹疑片刻,问道:“你也听到了吗?夏路尔。” “听到什么?”九骨问。 “有个声音在呼唤我,呼唤我们。”比琉卡说,“不,更像是求救,求我们救救她。” “她?是女人的声音?” “至少不像男人,很难形容,但和祭台上比较的话声音越来越近了。” 九骨和赫路弥斯都没听到声响,只有比琉卡和夏路尔能听见。两人心中不由得浮起同一个念头,难道那就是回鸣之书上所说的与神共鸣吗?赫路弥斯不甘心地想,他终究是凡人,神迹即使存在也不会向他展现。他低头往下俯视,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中有一团白色光芒闪动着。 那是什么?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诱使,他情不自禁地走近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赫路弥斯,快回来。”比琉卡看到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连忙低声呼喊。夏路尔比声音更快,一把从背后抱住赫路弥斯。就在他想把人拖回来的瞬间,赫路弥斯感到脚踝一紧,仿佛有人在黑暗中抓住了他,并且用力将他拽入深渊。 他顿时清醒,挣扎着后退,夏路尔用力拉扯,比琉卡放下九骨去帮忙,两人一起用尽力气才把赫路弥斯从悬崖边拖回来。 “什么东西抓住了你?”九骨问。 比琉卡惊魂未定,夏路尔不能视物,赫路弥斯又被吓得不轻,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赫路弥斯望着自己的脚踝,疼痛还没消退,被拉扯的感觉依旧残留着。 “像是一只手。” “是人吗?” “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人,好像……只是一只手。”赫路弥斯惊恐地说,一只黑色的手,从峭壁的缝隙间伸出来抓住他。玻璃灯在混乱中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所剩无几的灯油撒了一地,灯芯上的火光微微一闪就熄灭了。 短暂的寂静,远处通道尽头传来石头磨擦转动的声音。神殿骑士的行动比想象中还快,乌有者正在推动石门。 赫路弥斯抓住夏路尔的手,往空旷的通道上跑。比琉卡背着九骨,黑暗中险象环生,只能凭借峭壁上微弱的灯火才能勉强看清路。石门打开后,十几盏提灯的光芒映照出神殿骑士的身影。哈伦·奥梅拉隐含怒火的语调在空谷中回荡:“夏路尔,我知道是你带他们来的,现在回来还不算晚,你要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去死吗?” 灯光晃到了比琉卡的眼睛,哈伦说:“还有你,你杀害布雷查诺大人,即使是聆王,谋杀神选祭司的罪名也不可饶恕。” 除了这个暴怒的家伙之外,比琉卡还看到在祭台上企图用钩子挖出他双眼的刽子手。他们还没有放弃让他聆听的念头。 比琉卡转头望着黑暗,他宁愿死在怪物手里也不愿成为神殿的工具。
第150章 无尽的杀戮 哈伦对身旁的骑士队长说:“只留聆王的命,其他人都杀了。” “奥梅拉大人,这是……” “你没有为女神献身的勇气吗?” 骑士队长沉默片刻,拔剑跨入了黑暗的通道。在他身后,数十个神殿骑士依次从石门间通过,提灯与手盾绑在一起,犹如一个个发光的黑色幽魂。 “你也去,埃尼尔。”哈伦又对戴着独眼面具的刽子手说,“聆王不需要眼睛、鼻子和舌头,你知道该怎么做,必要时,手脚都可以舍却。” 刽子手没有骑士队长的犹豫,从容不迫地带着“刑具”而去。 哈伦身边只剩一个神殿骑士,他打算派去通知其他人整队前来支援,这次务必将聆王身边的阻碍清除干净。 “除了守卫,剩余的人都过来,不能让他们逃进更深的地下。” 哈伦话音落下,却发现身旁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他诧异地转头去看,对方头盔下一双冷酷的眼睛正嘲弄地望着他。这不是神殿骑士应有的目光,至少哈伦从没见过任何一个神殿骑士敢如此大胆地冒犯自己。 “你是谁?”他本能地防备,往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后退。 陌生骑士拔出长剑回答他的疑问:“谢谢你带路,接下去就交给我吧,祭司大人。” “埃尼尔!雷格!”哈伦呼喊刽子手和骑士队长的名字,想把他们从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叫回来。然而迎接他的却是身旁骑士粗暴的一记耳光,随后他的头发被抓住,长剑从露出的喉结刺入,像条冰冷的蛇一样钻进去,又从后脑探出来。 塞洛斯松开手,任由死人从剑身上滑落,骑士队长和刽子手都没有返回,要不是声音传得不够远,就是他们也不想费功夫救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 “我们可以算是同行呢。”塞洛斯提着剑投入漆黑的通道,去追赶那些一心要伤害他朋友的人。 哼,什么朋友。 他不屑地想,不过是些点头之交罢了。 要不是为了珠岛,他才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塞洛斯追上了最后离去的刽子手埃尼尔,这个诡异的家伙强壮又无情,听到背后砍來的一剑,本能地回身反击,那把沾染过无数乌有者鲜血的铁钩闪烁着邪恶的光。 塞洛斯的剑穿过铁钩的锋刃,发出一阵让人齿酸的摩擦声,刽子手曾经对付的都是些柔弱又毫无反抗力的孩子,强壮无情只是外表,面对塞洛斯的杀人剑自己也成了羸弱的绵羊。 祭司的血和刽子手的血混在一起,塞洛斯转动剑身,让伤口在利剑下扩大,对方的哀鸣才是为那些失去一切的孩子们而发的复仇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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