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和阿栖长得一模一样……” 无栖的目光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他垂下了眼眸,隐去了眼底的失望。也是,他在遗迹呆了两百年,或许那人已经不在了。 这时苏家一位年长者颤巍巍走到了无栖面前,他伸出双手握住了无栖,声音哽咽着:“乖侄儿,我是你三伯。你随我们回苏家吧?苏家现在家大业大,你再也不用像你爹那样委屈求全了。” 无栖笑了笑后退一步,将手从老者手中抽出。 他和苏家的情谊,早在苏家将他送出家门的那一刻就断绝了。之前之所以对苏家还有些照拂,无非是因为苏家还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现在物是人非,别说他是无栖,他就算是苏栖,都不可能回了。 见无栖对苏家的表现抗拒,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面相上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忠厚。男人搓搓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侄,我,我是你师伯鲁觉,曾经是你爹的二师兄。” 鲁觉竟然来了?浮生界谁不知道,千秋宗宋锦和鲁觉不对付。看来宋锦下了血本,竟然能劝动鲁觉来拉拢自己。 无栖微微颔首,客气又疏离地打了个招呼:“鲁长老。” 鲁觉眼底闪过了几分欣喜:“你,你都这么大了。你,你……”鲁觉和先前一样,一紧张就容易口吃。 见鲁觉“你”了好一会儿还没说到重点,宋锦实在忍不住了。他轻叹一声走到无栖面前,声音柔和眼神黯淡道:“无栖,我和你爹有婚约在身……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子,你唤我一声爹吧。” 话音一落,池砚倒吸一口冷气:“哎哟,竟然如此不要脸!” 无栖本不想和宋锦多纠缠,今天答应来见苏家人,也只是想看看他想见之人在不在。没想到宋锦竟然这般无耻,他不止发动了苏家人和鲁觉来纠缠自己,更是厚颜无耻到要让自己唤他一声“爹”? 他配吗?! 饶是无栖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升出了几分火气。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帘直视着宋锦:“再胡乱攀亲,老子一刀攮死你。” 宋锦身体一僵,难以置信道:“什么?!” 圣人也有脾气,苏栖也会有生气的时候。只是他涵养太好,连骂人都不会。唯一会的几句威胁恐吓的话,还是从他们的恩师何桑子那里继承下来的。 其中就包括这一句:老子一刀攮死你。 无栖他,他怎么会说这话?! 池砚:给他们凶一个!凶一个! 无栖:老子一刀攮死你。 池砚:噫……算了,你还是靠边站,让我来吧。
第40章 无栖的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清晰有力,听到他这话,大殿中嚎哭的抽噎的竟然齐齐安静了下来。领头的宋锦满眼地难以置信,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像是无栖口中说出的不是话语,而是能贯穿他心脏的长剑。 宋锦呼吸都乱了,“你说什么?” 无栖眼神无波,静静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不要乱攀亲,当心老子一刀攮死你。”宋锦若是再招惹他,只怕他真的会动手。 宋锦不愧是在修真界浸淫多年的人物,被打击了之后他很快回神,勾唇轻笑道:“攀亲?无栖,无论你说什么,都改不了你是苏栖子嗣的身份,你身上流着苏栖的血。” 他抬手指了指苏家人:“今天在大殿中的都是苏栖的亲人和旧友,那边站着的是苏家人。你爹身上流着苏家的血,你身上也流着苏家的血。那些人,是你的血亲。”又点了点鲁觉等人:“那边的是千秋宗的弟子,这些人同你爹一起长大,一起出生入死,说是你的师伯哪里有错?” 最后宋锦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语气柔和了一些:“至于我,我同你爹定下婚约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事了。修真界谁不知道他是我的道侣?” “两百年前你爹和你娘一同涉险,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已经陨落,没想到他们在遗迹中有了你。你爹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依然将你当成亲子对待。孩子,我们对你如此赤诚,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大家有这么大的意见?难道大家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无栖眉头微微皱起,说实话,他并不想坐下同这些人交谈。同他们多说一句话,自己都觉得难受。 可宋锦话里有话,若是他不应,今日失礼的就是他。他虽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但是自己现在是无极仙宗的人,就怕外面的传言会对宗门不利…… 看着无栖纠结的眼神,宋锦的笑容更加温柔。果然,苏栖那种性子,养出来的孩子也和他的脾性相同。这么柔软的性子,若是没有人照拂,将来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这时就听池砚无奈的叹了一声:“哎,你看看你平时总是凶我,遇到关键的时候还是得我上。”怎么办,谁让他就摊上了小栖了呢?自己的道侣,只能自己维护了。 池砚速度惊人,不等无栖说话,他从无栖头发中探出了脑袋,直勾勾看向了宋锦的双眼:“好无耻的人修,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 宋锦面色一凝,背心升出一股凉意,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面对大乘境的柳蕴的时候。 筷子长的小蛇从无栖身上滑下,没一会儿便游到了无栖身前的地上。小蛇支起上半身,对着宋锦呲出了尖牙:“我们小栖脾气好,不同你们计较,但是我是看不过去。今天我们就来捋一捋是非,让在座的人都评一评对错。” 苏家人和千秋宗的弟子低语道:“这谁啊?” “好像是那孩子的灵宠?” “我们和无栖讲话,轮得到你一只灵宠说话吗?给我下去!” 池砚身体虽然小,嗓门可不小:“都给爷闭嘴,爷脾气不好,回头揍了你们,你们别没地方哭鼻子。”声浪回荡在大殿中,震得众人双耳轰鸣,有几个修为低的苏家人白眼一翻直接被震晕了。 宋锦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慎重,看向池砚的目光更加警觉。能口出人言的一定不是普通灵宠,想必他身上带了神兽血统,不可小视。 身体小了吵架的气势都弱了几分,池砚冷笑一声后周身闪过炫目的灵光。在众人的注视下,池砚的身躯快速长大。 大殿中出现了一条庞然巨蛇,他身长数丈,扬起的头颅轻松就能顶住大殿的穹顶。巨蛇盘曲的身躯占据了大殿正中央,金灿灿的灵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谁能想到方才还细细小小的一条小蛇,眨眼间变成了这么骇人的巨兽? 苏家人和千秋宗的弟子们被迫退到了角落的位置,大家惊惧地抬头看向池砚,说话的声音都矮了几分。 池砚微微侧目,给了无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会让这群绑架无栖的人哭着离开无极仙宗。随后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的人。 果然,吵架就是要从气势和嗓门上压倒对方。 池砚的目标首先落在了苏家人身上,“苏栖的家人是吧?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苏栖在遗迹中遇到的家人,苏栖的事情我全知道。” 无栖诧异地看着池砚的背脊,心里明白池砚又要开始瞎咧咧了。换做平时,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池砚胡言乱语,可是今天看到池砚为了他出头,他实在不想浪费了池砚的心意。 听到池砚说他是苏栖在遗迹中遇到的家人时,无栖眼神柔和微微一笑。 果然听池砚提到了苏栖的名字,大殿中的人气势弱了几分:“他说他是圣人在遗迹里面的家人……”“这……是真的吗?” 池砚丝毫不给苏家人脸面,他眼睛微微眯起:“你们好意思说自己是苏栖的家人?你们当初是怎么对苏栖的?邪修来苏家要童子,你们想都不想就将苏栖推了出去。苏栖在邪宗被魔修百般蹂、躏,甚至连灵根都被抽去了,你们苏家那时候在做什么?” “你们和你们的族人,为求自保,牺牲了他!幸亏苏栖有双灵根,因祸得福还能继续修行,要不然小命早就没了。” “他运气好,遇到了千秋宗何桑子等人去剿灭邪宗,又入了何桑子的青眼,成了他的弟子。你们在他受苦受难的时候不出现,等他飞黄腾达了,倒是眼巴巴的来攀亲了?” “呵,苏栖在千秋宗的那些年,他给了苏家多少灵宝?为苏家做了多少事?你们有一个人想过他的处境吗?有一个人想过他容不容易吗?” “是,苏栖确实是苏家人,他心软没有斩断亲缘,才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们真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无人知晓?真以为凭着一张嘴,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无栖成为下一个苏栖?” 池砚翻了个白眼,阴森森说道:“别做梦了。就算小栖愿意认你们,作为小栖的家人,我都不希望他有你们这样糟心的亲戚。” 苏家人面色难看,没想到家族秘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条蛇抖了出来。此刻他们多想捂住池砚的嘴让他别说了,然而池砚不光嗓门大,身形更加可怕,一时间他们根本无人敢上前。 攻击完了苏家人之后,池砚又将目标对准了千秋宗的鲁觉:“啧啧,鲁师兄,听说你记性不太好,要不要我提醒你当年你都做了什么?” 鲁觉面色发白:“你,你,你休要……要,胡言乱语!” 池砚根本没把鲁觉放在心上,他微微晃动着尾巴嘲讽道:“你不满何桑子将木柄拂尘传给苏栖,背地里没少说苏栖坏话吧?可惜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的那些事,苏栖全部知晓。他念在你曾经帮扶于他的份上,从没对外头提起过,但是不代表你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千秋宗的弟子们窃窃私语道:“木柄拂尘?那不是只有宗主才能用的宝贝吗?”“说起来我曾经听前辈们说过这事,你们凑过来,我对你们说……” 鲁觉额头渗出了汗珠,池砚三言两语就揭开了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往。此刻他就像被人拔光了架在火上烤,又急又痛又说不出话来。 无栖眼神复杂地看着池砚,重生之后,他很少在池砚面前提起曾经的事。没想到偶尔提起的一些不如意,都被池砚记在了心里。 池砚凉凉地看着鲁觉:“我们小栖现在有的是人疼,他现在有对他很好的师尊和师兄,有无数信任他尊敬他的师侄们。他的师兄会认真替他谋划,会将至宝捧到他的面前。他在无极仙宗很好,不会像苏栖一样被师兄捅刀,被同门暗害。” 池砚语速很快声音又响,千秋宗的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想打的感情牌已经被池砚撕了个七零八落。 喷完了鲁觉等人后,池砚将目标对准了宋锦。池砚上下打量着宋锦,清澈的眼眸中都是讽刺:“宋宗主,刚刚你说,你想想要做小栖的爹?呵呵,凭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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