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纯孜仔细端详,那面镜子式样古典,椭圆形,高约三十公分,镜片镶嵌在一种古铜色的装饰之内,上面那些镂空的花纹很是精美。不过……魔镜?魔在哪里? 「你想看的人叫什么名字?」月先生问。 「海若。」海夷答道。 邵纯孜突然心里一动。如果他没记错,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从海夷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有什么和她本人关联紧密的物事吗?」月先生又问。 「我。」海夷说。 月先生点点头,托着镜子上前几步来到海夷跟前:「把手放上来吧。」 海夷依言抬起手,放到镜子正上方,手心在镜子顶端那个尖锐的凸起上划过,鲜血渗出,沿着花纹当中的管道往下流动,一直落入了镜子正下方那个小小凹槽里。 很快,镜子表面出现奇妙的浮动,犹如被清风拂过的水面,从下往上泛起阵阵涟漪。 当涟漪逐渐平复,呈现在镜子当中的,是一张人脸。明显是个女人,而且是美人,而且是绝色美人。 邵纯孜很少有这种被惊艳到的感觉,但是这一刻他真的觉得,世界上还真是有这种美丽到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人啊…… 其实偶尔邵纯孜也会对某人那张脸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忿忿,觉得那么好的脸不该给一个这么坏的人,不过那家伙是男人,所以就不谈什么惊艳不惊艳的了。 海若——就是这个人吗?她的眼睛一定也很美吧,如果能看看就好了…… 只可惜,她始终是阖着双目,看似睡得安详。 整张镜子里,基本上就只看到她的脸,看不到她脖子以下,当然更看不到周围其他,只有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孔而已。 海夷注视着这张脸,神色如常地问:「她在什么地方?」 镜面一阵涟漪浮动,而后慢慢平息,再看镜子里的画面,依然还是那张脸,并没有任何改变。 「哎呀,原来如此。」 月先生笑了笑,「看样子她是中了什么招,可能是封印,或者是其他相近的术法。」 「……」封印吗? 海夷眼中泛起精光,既而又缓缓深沉。 不管怎么说,封印——实在堪称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啊。但比起这个,更为奇怪的是,假如真是封印的话,她怎么会被封印起来?是谁这样做,谁又能够这样做? 很离奇,很复杂……很有意思。 念头微微一转:「在她变成这样之前发生过什么?」 镜面再次被波纹模糊,当其恢复平静之后,镜子里的画面终于变了。 不再是一张沉睡的脸,而是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头颅低垂。少顷之后,那人抬起头,果然还是刚才那位美人,只是此刻那张脸上挂着泪痕,依然美丽,更加叫人怜悯心疼。 她举起手伸了过来,似乎是在需求着这边的某个人,可惜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得到回应。 突然,画面就消失了,镜子变成了普通镜子,照着海夷那深邃的脸容,以及那轻轻挑起的俊眉。 「就这样?」 「就这样了。」 月先生答道,「魔镜的力量是有限的,何况又是用在你们身上……其实这应该也是你意料之中的结果吧。」 海夷眉梢挑得更高。 「如果你真那么急着要找到她……如果你真的认为从我这里能够得到有关她的确切消息,那你大概早就找到我了。」 月先生耸耸肩,笑容中露出皓齿,脸颊右侧居然还有个小小的酒窝,「我其实也没那么难找嘛,是不是?而你到现在才找来,实际上也就只是拣了个巧合,抱着姑且试试的想法而已,不对吗?」 海夷勾勾唇角,没有否认。 月先生歪着头看他,忽然说:「魔镜你真的不要买吗?我可以给你一点折扣喔。」 「不需要。」 「好吧。那你借也借过了,租借费该怎么付好呢?」 「你想要什么?」 ……什么?就那么看一下还要给租借费?邵纯孜无言地翻翻白眼,奸、商、啊! 奸商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像不经意似的把脸扬了起来。 从之前到现在见面以来,这还是邵纯孜头一次看清楚了这人帽檐底下的眼睛。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也许不能用漂亮来形容,也或许是不能仅仅用漂亮来形容,总之,这双眼睛里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味道,绮丽、魅惑、勾魂夺魂。 而此时这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海夷,后者同样不闪不避地迎视回去。 气氛微妙。 付账什么的,干脆就以身相许好了?——怎么会这样突发奇想,邵纯孜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包厢门被人踢开,两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找到你了!月先生!」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当邵纯孜闻声看去,不由得愣了愣。那是两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男生,身材中等,一个短发,一个扎辫子,发型不同,脸蛋长得却一模一样。难怪这么有默契,原来是双胞胎。 「月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两人一脸的委屈愤然,同时扬起手来。但见一道绿光闪现,光芒消失之后,两人手中分别出现了一根貌似大锤的玩意。 好大的锤头,要是被砸一下,脑袋绝对会开花吧?邵纯孜啧舌。 咦?等等……刚才那是什么?他们的兵器是怎么出现的? 胡思乱想中,听见月先生那平静而无辜的声音:「我已经把你们的红线剪断了啊。」 双胞胎对视一眼,重新看回月先生,表情变得更加怨愤:「剪断了又怎么样?!」 「哎呀,痴儿啊痴儿。」月先生摇头叹息。 邵纯孜莫名觉得他这副样子很欠扁。 并且看起来那对双胞胎也是这样想的,凄哀地长鸣一声,挥舞着武器冲了过来。 「呃……」 月先生就像一条蛇似的灵活地钻到海夷身后,「租借费嘛,就有劳你帮我把这个摆平吧。」 海夷无声地冷笑一下,不过整张脸的神情其实还是没什么波动,平静淡然自若。 他抬起右手,瞬间,那对双胞胎就突兀地停住,露出满脸的惊讶错愕,拉扯几下自己的兵器,似乎想将其从哪里收回来。 奇怪,他们的兵器不是还好好地握在手上吗?邵纯孜瞪大双眼集中所有注意力,终于找到了一点端倪。 在那两只大锤上,分别缠绕着一条细长的丝线,被拉紧而绷得笔直,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断开,却又没有。尽管它们那么细,肉眼几乎看不见,却有着跟它们的「身材」截然相反的巨大强韧度。 邵纯孜突然想到什么,沿着丝线看去,不出所料地在其尽头看见了某人的手。可惜还来不及看得更清楚,海夷就将手一收,那两人的兵器随之脱手飞起,被扔到了角落里。 「你——!」两人显然又惊又怒,干脆连兵器也不去拿了,直接飞扑过来。 海夷再次扬手,手中的却不再是那犹如发丝的细线,而是一根有手指差不多粗的东西,像鞭子一样「啪」地甩了过去,把两人齐齐摔开,撞到了墙壁上。 如果是一般人,这么重的撞到墙上,至少是要断几根骨头。但这两人落地之后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看样子并没受到多少伤害。 他们瞪着海夷片刻,又望向他身后的月先生,目光异常地复杂起来。他们转过头,互相看着彼此,手也同时伸了出去牵到一起。 光,刺眼的绿光从他们身上绽放开来,邵纯孜不得不闭上了眼。等到能够重新看见事物时,眼前已经不见了那对双胞胎,而是一个……呃,一只大蜘蛛。 邵纯孜毛骨悚然,这什么玩意啊?体型大点也就算了,用不着像越野车那么大吧?像越野车那么大也就算了,请不要长两颗脑袋好吗?! 「噗噗」两声,那两颗脑袋中同时喷出白色的东西,显然是蛛丝,却又似乎不能用「丝」来形容,就像从消防龙头中喷出的水柱似的,「哗」一下汹涌而去,转瞬间就把海夷整个人淹没。 「海夷?!」邵纯孜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就想跑过去,却被月先生一把扣住。 「别做傻事,万一把你自己卷进去就不好了嘛。」 像警告但更像诱哄似的这么说着,月先生拖着他后退几步,坐进了沙发里,「来,坐这边等一下,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怎么结束?谁被结束?……不,绝对不行! 邵纯孜想再站起来,就看见一团紫色火炎腾然而起,蛛丝被转瞬烧化,甚至一下子就沿路烧到蜘蛛本身。它发出惨叫声,被酒吧中的音乐声完全淹没。 它在地上挣扎翻滚,却怎么也弄不熄身上那熊熊的紫焰。突然,它整个就像散沙般的分解开来,变成了千万只小蜘蛛,满地乱爬,想要爬出门外,但却好像被无形的门阻隔着,始终爬不出去。 眼看着不计其数的小蜘蛛爬过脚边,邵纯孜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可是想躲也没地方躲,它们根本是无处不在。 而月先生在他身边,拉着他稳稳坐在原处,还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怕。」 「……」 的确,它们只是从他身边爬过,没有沾到他分毫,就仿佛有透明的屏障将它们阻隔开来。他不禁猜想这大概是月先生做到的吧? 最后,它们重新爬回原地,合为一体,不过体型比起之前已经小了很多,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那紫色的火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它一点点往门口爬去,步履蹒跚。 海夷站在那里,一脸漠然地看着,没有再做任何举动。邵纯孜终于站起来跑到他身边,迅速打量了他一下,看样子毫发无伤。 结果只是白白担心了一场啊!邵纯孜撇嘴,但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是希望这个人真的受伤就是了…… 「它……它们怎么样了?」 邵纯孜看着那只仍然在向门外努力的蜘蛛,皱了皱眉,「要死了吗?」 「不会。」 海夷答道,他没有下杀手,「修为没有了。」 修为?邵纯孜茫然:「什么意思?」 「现在它是普通蜘蛛。如果以后继续修行,或许还能再成妖,只要它们没被天敌吃掉或者被人踩死的话。」 海夷突然斜睨他一眼,「你想去踩踩看吗?」 邵纯孜立即摇头。踩扁那么大一只……呃,好恶心,还是不要了。何况它现在既然是普通蜘蛛,也就不算妖怪了,那就随它自生自灭吧。 「多谢啦。」 月先生过来道谢,顺便道别,「那我们的事就算办完了,我现在要去玩,也欢迎两位下次再来玩。」说着忽向邵纯孜眨了眨眼。 那双桃花眼,让邵纯孜再次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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