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邵纯孜瞪圆了眼,再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感想才好。 震惊?困惑?失望?痛心疾首? 他真的不知道了。 归根到底,也许仍然只有那三个字——为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声音已经有气无力。 老实说,如果事情每次总是这样,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他开始怀疑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出乎意料地听见邵云说:「我跟你走。」 「你说什么?」该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你不是想阻止我吗?」 邵云脸色深沉,宛若死水,「我跟你走,你不要动无双。」 「……」哈!这算怎样?他变成恶人了吗?是他把这个人逼到这样无奈的吗?! 邵纯孜简直气得好笑,狠狠磨牙,「我当然要阻止你!我也肯定要把你带走,至于无双,我也不会放他走!」 邵云不再多说。说什么都没用了。 邵纯孜也没精力再在这里跟他纠缠个没完,恰在这时,早已远离战场之外的月先生过来了,对海夷和邵纯孜轻笑了笑:「看来已经没有我的事。多谢你们及时赶到,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好,谢谢你。」邵纯孜道谢。虽然辟邪做了点奇怪的举动,但总体来说,这次还是多亏了月先生帮忙。 「别客气。」月先生摆手。 海夷忽然说:「有些事我不想干涉,但有的事,最好不要再有下次。」 月先生依然笑着,点了点头,就此离去。 ----
第158章 第七章(下) 回到邵家大屋,丰幽径自带着沉眠中的邵廷毓回房去了。而邵云则被送到他自己的卧室,至于无双自然跟他一起,就安置在他的床上。 尽管邵纯孜仍有一肚子焦躁气恨,然而眼看着邵云两手鲜血淋漓,胸口的枪伤也十分突兀,总归还是不忍心,请海夷帮忙把邵云的伤势加以治疗。 反正无双昏迷不醒,伤势又不轻,再加上先前让丰幽封住了邵云部分灵力,凭邵云一个人是做不了什么乱的。 他也的确很安分,坐在床边,静静陪着无双。邵纯孜站在不远处看着,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目前他的情绪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激动,也渐渐想通,就算他再气再恨,争吵都是最没有意义的行为。 回头想一想,终于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不要我和哥,连公司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就是准备好了放弃一切然后……去死?」 邵云沉默。 「为什么?」邵纯孜问出这三个字,随即却发现这已经不是重点。 他更想知道的是:「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邵云淡漠地说,「从无双告诉我那些事,从我得知他想做的事,那也就是我唯一要做的。」 邵纯孜越发迷惑。这样的回答太过理所当然。 的确,无双对邵云有再造之恩,邵云想要做些什么向无双报恩,这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报恩报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邵纯孜对此只觉得不可理喻:「就算会死也要去做?」 「不一定会死。」邵云回道。 「……」不一定会,也就是有可能会,不是吗? 「万一真的死了呢?」 「那就死了。」 「你……」邵纯孜眉尖一跳,情绪就不受控制地上来了。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你说的是什么鬼话?那就死了?啊?死就死了?!你——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活着的人,难道你是那家伙的工具吗?你说说,你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你把我,还有哥,你把我们当做什么?!」 「你们是我的孩子。」 邵云缓缓说,「我希望你们好好生活,不要被我的事影响。」 「怎么可能不影响?你是我们的父亲啊,你懂吗?血浓于水,你懂吗?!」 瞪着那张依旧毫无表情的面容,不管这个人懂不懂,反正邵纯孜是真的越来越不懂,「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你,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没有什么手段。」邵云说。 「真的没有吗?」 邵纯孜强烈质疑,「那你为什么对他这么……这么忠诚,他要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明是跟你自身毫无干系的事,甚至连死也甘愿?」 「你认为死亡很值得在意吗?」邵云蓦地问回这么一句。 邵纯孜不禁怔了怔,答道:「当然!能活着就该尽力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活着又有什么?」邵云截过话,神色清清冷冷。 邵纯孜看在眼里,心里也发起冷来。使劲攥了攥拳,强打精神,慷慨激昂地说:「有很多啊!可以遇见很多人,可以做很多事,还有……你还有我们啊!」 「你们是我的孩子。」 邵云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在乎你们,但我并不需要你们。」 邵纯孜肩膀一震,拳头无力地松了开来。心里倒是似乎不再冷,因为已经彻底冻僵,彻底麻木。 「还记得我从前的经历吧?」 邵云好像对他的心情浑然不觉,也或许是不想去察觉,兀自说着,「我原本就是不该出生,不被需要,只是行尸走肉。直到遇见无双,他救了我,他需要我,只有我能为他做到他想做的事。是他让我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只要他有需要,我什么都可以做。」 听到这里,邵纯孜的太阳穴上青筋抽搐,脸部几乎整个扭曲:「这算什么?就因为他刚好做了那些事,刚好说了那些话,就把你完全收服了?他根本不是为了你,他考虑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邵云无动于衷。 很好,自己又白白废话了!邵纯孜恨得牙痒痒:「那如果不是无双,换成其他人呢,你也会这样吗?」 「没有如果。」 邵云回答,「已经是他。」 「……」所以,你就非要认定了那个「他」是吗? 邵纯孜深呼吸着,感到头疼欲裂。为什么事情竟是这样的?这不是很可笑吗? 「你喜欢被人需要?好,我需要你,哥需要你,甚至妈妈也曾经需要你!那你呢,你为我们做过什么,你又能不能为我们做点什么?」 越说越懊丧,这样的质问或许本就无意义吧? 从以前到现在,邵云的做法已经说明一切。 「是不是无双的需要就弥足珍贵,我们的需要就一文不值?」 「我爱过你们吗?也许,但我已经不记得那些感觉。」 邵云的声音比话语更冷漠,「现在对我而言,你们是我的孩子,是我在世上绝无仅有的存在,我有责任让你们自在生活。」 「……」责任?责任?! 可是为什么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被这人承担责任,反倒象是拖累?更滑稽的是—— 「自在生活?」 邵纯孜复述这几个字,几乎冷笑起来,「你如果真想让我们自在,就不该去做那些事!你什么都不做,我们就真的自在了!」 「你们完全可以不干涉我。」 邵云慢慢摇头,目光深沉地看回来,「我说过,我不想影响你们。反过来,也不会让你们影响我。」 邵纯孜骤然失去了所有言语。 这个人,明明口里说着在乎他们,却又把彼此的界限划分得这么清楚。 现在这样算是彻底摊牌了吗?再也不需要任何遮掩,字字句句这么直接,冷酷到底…… 他的心究竟有多冷酷?邵纯孜忽然很想知道。 「那如果我出什么事……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掉泪?」他问。 「不会。」 邵云答得没有一丝迟疑,「我不曾哭过。」 「那你会不会伤心,真正为我难过,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邵纯孜接着问。 「我不知道。」 「……」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邵纯孜正要回口,记忆偶然翻开,想起在魔界他曾经质问邵云有没有为邵廷毓的死而难过后悔,那时邵云说有。 可是现在怎么又改了口? 究竟是那时的邵云在说谎,还是现在的邵云是故意这么说,冷酷到底,只为了让他失望到底,然后彻底放弃,不再干涉邵云的所作所为? 情况到底是哪种,邵纯孜无法判断。即便是后者,也让他足够心寒。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冥顽不灵! 「那如果是无双呢?他出事你就会难过是吗?如果像你说的,你已经没有任何情感,那为什么无双还是与众不同?为什么只有他这么不同?!」 邵云缄默不语。 无双的确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显然已经被他默认。至于这是为什么,也许他是不想回答,也或许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 邵纯孜扶住额角,脑子里好像空了似的,只剩下一个认知:「你肯定是被他迷惑了……你绝对是,你的头脑已经不清楚……」 跟这种头脑不清楚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也不知道。 是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他真的说不下去了!猛地咬牙,转身从门口冲了出去。 ----
第159章 第八章(上) 邵纯孜刚刚出门,就看见邵廷毓走过来,不禁一怔。先前邵廷毓力量暴走,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苦涩地说:「我和邵云谈过了,谈得很糟。」 把先前和邵云的谈话做了简述,又是一阵沮丧。 而邵廷毓只是静默着,英挺的眉宇间思绪沉淀。 邵纯孜一向认为,如果说他自己是冲动派,那么邵廷毓就是思考派,平日里冷静理性,除非有什么事触到他的爆点。 说到性格,邵纯孜觉得自己很失败,既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温柔婉约,也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淡漠冷静,反倒是像那个凶巴巴的凤王比较多。 反观邵廷毓,就好像三者都遗传到了,既可以温柔,也可以冷静,爆发起来更是气势惊人。 另外,在邵纯孜的印象中,邵廷毓和父母长辈之间从没有太过亲密,尤其越长大越是这样。他似乎不喜欢依赖别人,反倒是很乐意宠爱弟弟,成为弟弟的依赖。 归根到底都是性格所定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长辈没有感情。 「跟我来。」说了这样一句,让邵纯孜跟着他去到邵云的房间。 无双仍是老样子睡在床上,邵云已经不在床边,而是坐在靠墙的皮椅中,双腿交叠,两手也交握着放在腿上,手肘分别搁在左右两边的椅子扶手上,冷静、沉默、肃重。 邵廷毓向他走近:「也许我该说好久不见了,爸爸。」自然而然的一声呼唤,仿佛从来不曾生疏过,什么嫌隙都没有过。 的确,这些年里,邵廷毓并不像邵纯孜那样和邵云针锋相对,可以说是很平常的父子关系,虽然不够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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