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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无法，只得将手放在他粗糙的皮肤上，放软了语气诱哄道：“卡洛斯，相信我。” 卡洛斯微眯着眼睛，拱了拱他的手心。他确实知道以兰瑟的身手不会有事，就算受伤也会在第二天复原，但他还是会挂念兰瑟。因为兰瑟本来窝在他的木屋里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是他强行把兰瑟拖来的，还连累他跟着一起战斗。 他有保护好兰瑟的责任。 远处传来骨龙嘶哑的咆哮，兰瑟抬头望去，看见又是一头骨龙强行突入了屏障。但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像兰瑟这般敏捷，一名魔法师瞬间被骨节分明的粗壮龙尾扫到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后缓缓倒下。 卡洛斯在骨龙袭来的瞬间就冲了出去，兰瑟立刻判断出时间不够，但是已经来不及拉住他。黑龙赶到时已经一片狼藉，离得更近的斐乐先他一步，正和骨龙缠斗。 两头龙很快拆掉了骨龙的骨翼和尾骨，卡洛斯将已经快要失去战斗力的骨龙交由斐乐解决，转身向那名魔法师大步走去。他用爪尖拨开狼人少年被鲜血凝固成结的头发，俯身试探他的鼻息时，看见了他鼻侧的一颗黑痣。 是那天在库洛城的城墙上他救下的那个男孩。卡洛斯之所以还记得他，是因为在那之后他们门前经常莫名其妙地出现新鲜的兽肉，兰瑟说碰见过一个男孩鬼鬼祟祟地躲在楼道里，卡洛斯担心有人对兰瑟不利，把少年堵在墙角逼问半天，才明白人家是过来感谢他救命之恩的。 他哭笑不得地将少年赶走，告诉他只是顺手之劳，不用特地来感谢。再后来他们一路退到德赛，少年跟着狼人部落走了，他们便很少再见面了，偶尔换防的时候看见，还会互相挥挥手打个招呼。 没想到再见就是永别。 龙爪下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少年的生命定格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夜晚。卡洛斯将小狼人抱起来放在地上，等到天亮之时，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收集尸体，带到城外的山上埋葬。 自从屏障出现裂痕以后，每天在城墙上逝去的生命不知道有几何。这些魔法师在面对巨龙时脆弱得和纸一样，轻轻碰一下，就碎了，再也拼凑不回来了。 黑龙垂下高贵的龙头，为年轻的生命默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兰瑟走到他身边，却是抬头看向屏障与魔法阵外漫天的骨龙。 半神见过的死人实在很多，甚至到了有些漠视的程度。但他知道卡洛斯还远远放不下这些，所以也不去打扰黑龙的伤感，他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卡洛斯在这个时候可能需要他陪在身边。 他们在防线上已经驻足了接近两个月，在屏障出现裂缝后每天像机器一样机械地在城墙上进行攻击与逃命的轮回，这还是兰瑟第一次好好观察笼罩整个防线的红色魔法阵，这一看却看出了些许微妙的奇怪之处。 “你让穆迪派一个精灵来接替我的位置。”兰瑟低声道，“我去后面坐一会儿。” 午夜时分，正是一天中战斗最激烈的时刻。骨龙的数量在这一刻达到峰值，载着上百名精灵死仆向防线发起冲击。 卡洛斯扇动龙翼，灵活地在各色魔法射线中盘旋，时刻警惕着随时可能突破防线冲进来的骨龙。随着裂缝的扩大，冲进屏障的骨龙数量与日俱增，卡洛斯明白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但他还是希望可以拯救更多的魔法师。 最起码在他能顾及到的范围内，不要再有魔法师受伤了。 黑龙在空中灵活地翻转身体，用视线扫过这片属于他负责的区域的每一个炮台和站在它们身后奋力作战的魔法师们，偶尔也用余光去看靠坐在城墙里侧的兰瑟，有些为他忧心。 兰瑟虽然喜欢赖床而且起床气很大，但他一直将分寸拿捏得极好，从未出现像今天这样一睡不醒的情况，还这么突然地和他说想要休息。卡洛斯满脑子想着要不要干脆明天让他别来了，在房间里睡个饱觉，猝不及防看见一直盯着屏障的半神向他投来视线，并朝他招了招手。 卡洛斯立刻飞到他身边，紧张地问：“怎么了？” 兰瑟将视线放回不断闪烁红色光芒的屏障上，用非常快的语速说道：“三分钟后，在我这里十点钟方向会出现一道裂缝，十二分钟后三点钟方向会出现下一道裂缝。你多注意一下那边，十五分钟后来这里找我，我和你说裂缝下一次出现的位置。” 卡洛斯猛然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 “嗯。”兰瑟淡淡道，“这些裂缝是被控制的，开启的时间有规律。” “是乔治？！”卡洛斯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怎么能…瞭望塔怎么能这样！” “没什么不可能的。”兰瑟说，“骨龙离开了灰潮就不能复原，用这个方法既能将它们拖入魔法阵后消灭，又不会引起黑魔法师的注意，长期来看可以缓解防线的压力，是很聪明的做法。” “这不对！”卡洛斯梗着脖子低吼，“那这些魔法师呢？他们就拿去做诱饵？！” “如果放任骨龙在灰潮里重生，这座防线根本撑不了这么久。”兰瑟冷静道，“到时候防线以东的所有地区都会沦陷。” 卡洛斯一顿，死死凝视着兰瑟：“所以你也认同他们的想法。” 兰瑟叹了口气：“在瞭望塔提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不会阻拦他们。” “好。”卡洛斯一字一句道，“那我去找乔治。” ---- 崽崽不会和媳妇生气啦，但要媳妇哄哄才能好
第31章 === 兰瑟坐在城墙一侧的墙头，看着不远处的争吵。 乔治正在和几位魔法师低声交谈着什么，黑龙巨大的身影疾驰而来，降落时发出轰隆的巨响。 他怒气冲冲地喊：“乔治！”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朝黑龙的方向微微偏头，和旁边的魔法师说了几句话，那些人便纷纷散去。乔治推着轮椅走到卡洛斯面前，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温和道：“卡洛斯先生，有什么事吗？” “立刻停下制造魔法阵的裂痕。” 乔治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惊疑道：“我设置的循环那么完美，你怎么可能看出来……” 他话声一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叹息道：“是兰瑟大人发现了吧。” “停下。”卡洛斯并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加重了语气，“立刻停下，恢复魔法阵的防御功能。” 青年从怀里掏出操纵防御法阵的魔法球，以同样坚定的语气说：“卡洛斯先生，很抱歉，我做不到。” 黑龙朝他张开嘴，滚出一连串愤怒的龙吼，差点将乔治连带着轮椅掀翻在地。斐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从自己负责的区域赶来，用烈焰般灼目的身体挡在乔治面前，怒吼道：“卡洛斯！” “让开。”卡洛斯冷冷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这么多魔法师去死。” 斐乐像座铁壁般保护着乔治，半步不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卡洛斯几乎完全被怒火支配，一双龙瞳亮得仿佛要喷火：“我再说一次，让开。斐乐，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斐乐冷笑一声，伏低身体，做了一个龙族常用的进攻起手式：“那你就来试试。” “够了！”乔治的声音自斐乐身后传来，“斐乐，到我身边来，没事。” 红龙恶狠狠地瞪着卡洛斯，然后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乔治身后。 这位举世闻名的大魔法师微仰着头，用空无一物的双眼直视黑龙，平静的脸上毫无惧色：“卡洛斯先生，这是瞭望塔商议后的结果。城里现有的魔法师根本满足不了魔法阵全天满状态运转需要的魔力，就算能坚持，魔法师的魔力回复跟不上，我们的损耗算下来支撑不了一个月，这座防线就要崩盘。” “你怎么不看看那些还在战斗的魔法师？！”卡洛斯发出愤怒的咆哮，“他们就活该被你们牺牲？！” “你以为我愿意吗？如果防线崩溃，整片大陆都要覆灭！”乔治也朝他大吼，“这是灭世的灾厄！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身后数十万人的生命，不是小孩子玩角色扮演！” “所以这些人的命就可以随意抛弃。”卡洛斯冷笑，“你们可真伟大。” 乔治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隐隐露出青筋：“幼稚。卡洛斯先生，你可以有想法，但我希望你能拿出更好方案来，而不是在这里说胡话。瞭望塔一直以来的信仰就是让大陆上更多的人活下去，仅此而已。” 青年与巨龙无声地对视，交错的锋芒几乎在空气中擦出火花。卡洛斯往前走了一步，巨大的龙爪在地板上砸出轰鸣的声响。 他俯视着乔治，沉声道：“瞭望塔今天可以用这个理由放弃和你并肩作战的战友，明天就会有更多理由舍弃身后的民众，因为你们毫无怜悯与同情。我永远都不会认同你们卑劣的行为，乔治，停下。” 乔治叹了口气：“斐乐，保护我和魔法球。” 红龙立刻上前，对卡洛斯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卡洛斯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战斗一触即发。 兰瑟从墙上跳下来，插在两头龙的中间。 他对乔治说：“请你先按卡洛斯说的做。我要离开德赛城一段时间，乔治，如果你需要机会，机会就在你的面前。” 清晨，一辆魔法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德赛城。 兰瑟闭着眼睛靠坐在柔软的靠枕上，卡洛斯变成龙崽，闷闷不乐地窝在他怀里。 小黑龙看起来沮丧极了，眼角耷拉着，连闪亮的龙瞳都黯淡下来，努力把自己卷成一个圆团。兰瑟看着好玩儿，将龙团子捞起来强行打开，伸手去揉他柔软的肚皮。 卡洛斯眯着眼睛享受，舒服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忽然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嗯？” “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兰瑟笑了笑，摸摸他的头：“没事。” 卡洛斯从他掌心里爬起来，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声音有些发堵：“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胡闹？” 兰瑟低下头，看见黑龙倔强的表情，又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即使卡洛斯已经成年，见识了世界的真实与残酷，但他依然保有和那时一模一样的率真与正直，是他和瞭望塔那群人再也不会拥有的真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兰瑟轻声说，“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就好了。” “我就是觉得很难受。”卡洛斯垂头丧气地说，“像无形中被什么力量推着走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兰瑟，我好讨厌这种无力感。” 兰瑟没有说话，只是将卡洛斯抱紧了些，顺着龙崽光滑柔软的肚皮轻轻揉按，像是无声的劝慰。卡洛斯被揉得仿佛沉浸在云朵里，慢慢阖上了眼。 卡洛斯睡醒时发现兰瑟已经下了马车，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十分荒凉的镇子里，这里房屋破败，路上只有寥寥行人，大多是扛着锄头的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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