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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磨磨蹭蹭地站到兰瑟身边，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恳切：“你陪我去瞭望塔好不好？” 兰瑟抬头和他对视，黑龙的视线坦荡而平静，将水晶球轻轻放进他的掌心。兰瑟本来被他自轻自贱招惹起来的心火仿佛被一团冷水浇熄，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可奈何。 “没有水晶球，我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忙。” “不用你出手。”卡洛斯见他的态度有松动的迹象，连忙补充道，“我对瞭望塔一点也不熟悉，你在我身边我会很安心。” 卡洛斯毕竟刚成年，又缺少来自父亲必要的教导，对瞭望塔确实了解得不多，独自莽然去瞭望塔很可能被那帮老奸巨猾的大魔法师忽悠得底裤都不剩。兰瑟沉思了半晌，担心卡洛斯是一个方面，这次黑魔法师造出来的事态比以往都要严重一些，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觉得去看一看也好。 说服了自己放弃假期之后，点头这件事就变得容易多了。卡洛斯开心地跳起来，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上，像之前幼崽模样时一样将头埋在他的肩颈上乱蹭：“太好了！” 兰瑟恍然一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做过这等亲密的动作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推开卡洛斯，应激反应下力度稍大，将卡洛斯推得一个踉跄，呆愣愣地看着他。 兰瑟被他无辜又委屈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为了逃避卡洛斯的视线，他伸脚踢了踢地上的龙鞍，神情严肃：“哪个古董店淘来的，不便宜吧？” “……” 兰瑟发出灵魂质问：“你哪来的银币？” 卡洛斯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大陆银商协会的简易存票，给兰瑟看上面的巨额数字：“那天你走后，我找你找不到，就回山上把蜕下来的龙鳞拿到药材店卖了。” 他羞涩地望了兰瑟一眼，露出阳光热烈的笑容来：“我们可以住最贵的旅馆，吃最好的套餐，你和我去瞭望塔，我会照顾好你的！” 兰瑟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他们对着地图简单规划了一下行程，兰瑟在床上倒头睡了一天一夜，在第三天的清晨，卡洛斯带着兰瑟启程出发前往瞭望塔。 ---- 卡宝：你们以为我媳妇跑了，其实没有哒！ 变大了也要和媳妇贴贴=W=
第20章 = 精灵和龙在路上走了三天，终于进入北方城域。 兰瑟到底没要那具龙鞍，只用了魔法风球在周身生成避风屏障，在龙背上安详躺尸，慢慢捱着那股翻江倒海的眩晕感。尽管卡洛斯已经尽量飞得很稳了，兰瑟还是被晃得头昏脑胀，闷闷的一句话都懒得说。卡洛斯心疼他难受，总是飞飞停停，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有时候他们能遇到城镇，更多时候露宿在荒郊野岭，寻一个无人的山洞或者森林平地，打点食物吃下后相依睡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卡洛斯就把兰瑟拢在自己的龙翼下，组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让他紧贴着自己温暖柔软的肚皮，再用龙翼当被子轻轻柔柔地盖在他身上。兰瑟在夜晚惊醒，一转头就能看见黑龙巨大的头颅，因为怕呼吸间产生的气流灼烧到他，还贴心地换了个方向。 他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熟睡中的黑龙，拨开龙翼出去透气。这片林中平地附近原本生活于此的动物们感受到卡洛斯的龙威后纷纷落荒而逃，丝毫不敢靠近他们百米之内，所以现在空寂极了。兰瑟往森林深处多走了一段，那边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水质相当清澈，水底斑驳的花岩与浮草都清晰可见。 夜深了，还有几条游鱼在水中轻快地甩尾。兰瑟在溪边坐下，隔岸有一条森林狼在饮水，看见他也不害怕，淌着溪水来到他身边，发出一声表达善意的狼嚎。 兰瑟伸手摸了摸灰狼毛茸茸的脑袋，将它往前推了推，敦促它快走。精灵是与自然相处得最和谐的种族，他只是坐在那里，气息就仿佛与四周融为一体，周围的生物很少见到精灵，纷纷好奇地围在他身边，摇头甩尾地向他示好。 兰瑟不厌其烦地一一赶走，终于等来片刻的寂静。他盘腿坐在溪边，听四周草木抽芽时微小的悉窣声，想一些终于有余裕去想的事。 他第无数次开始想爱情是什么，他观察过很多情侣，也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然而每个人的回答都不尽相同。 他知道爱情如开在心底的绚烂夏花，是无言的长久陪伴，是心甘情愿的奉献，又或者如维克托所说，是永恒的热烈。每一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描述他们的感受，但是这些支离破碎的词句仿佛和他有着巨大的隔阂，就如一个巧克力甜甜圈，他找寻到的那些只是撒在巧克力上的白色糖霜，而甜甜圈的中心仍是空洞的，他找不到可以填补这个空洞的东西。 兰瑟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理解不了维克托的回答，并决定把它揉一揉丢进回忆的垃圾堆里，等哪一天他再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和其他回答一起拿出来晒晒太阳。 身后忽然传来沉重的、毫不遮掩的脚步声，震得整个森林都在发颤。兰瑟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鱼儿一下子钻入水底，在清透的溪流中留下一道土黄色的水迹，随后黑龙巨大的身体落下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一只龙翼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兰瑟放松了紧绷的脊背，将自己的重量完全压在卡洛斯身上。 “怎么出来了？” “热。” “对不起。”卡洛斯说，“下次给你透点风。” “好。”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卡洛斯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嫌弃道，“难闻。” 黑龙说罢十分小心眼地用龙息在精灵身上裹了一圈，直至将其他动物的气味全数覆盖才罢休。 晚风清爽，银月高悬。他们就这样并肩坐在溪旁，看皎洁的月光穿越林间碎叶洒在水面上，仿佛一池碎钻缤纷闪耀。 卡洛斯突然开口，语气感慨：“我刚破壳的时候，也喜欢和拉顿这样坐在沼泽边，等水潭开始冒泡的时候就会有地龙出现，我和拉顿一个堵头一个堵尾，抓住以后分着吃，再等着抓下一只。” 兰瑟想象了一下那个鲜血淋漓的场面，觉得眼前的小溪一点也不美了。 但他知道不应该打扰黑龙的兴致，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你和你弟弟感情很好？” “我觉得很好。”卡洛斯沉沉叹了口气，“他可能不这么认为。” “不懂。”兰瑟说，“我没有弟弟。” 父母、族人、连同赖以生存的栖息地，都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化为乌有。他孑然一身游荡在世界上，偶尔听人提起兄弟姐妹之类的亲人，也没有什么感觉。 卡洛斯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酸酸的：“抱歉。” 兰瑟摇了摇头，靠在他柔软的龙翼上，专注地望着天上的月亮。他将兜帽摘了下来，一头秀丽银发倾泻而下，与龙翼摩擦时带来轻柔的触感，又有些发痒。卡洛斯低头专注地看着他在月光下的侧颜，忽然觉得如果编个花环给兰瑟戴上，一定很好看。 王冠也不错，兰瑟的母亲是精灵女王吧，那他就是精灵族的小王子，王冠也很配他。 他近乎直白的目光终于惊扰了兰瑟，精灵疑惑地抬头看他：“？” 卡洛斯低头用巨大的龙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发：“给我讲讲世界以前的样子吧。” 兰瑟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有一个问题卡洛斯是真的好奇很久了：“特蕾莎说，世界树崩塌前，大家都是从世界树上降生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兰瑟一本正经地给他描绘，“想要抚育子女的生灵在世界树下虔诚许愿，如果愿望被认可，世界树就会在树枝上结出一个白色的发光果实。在三天之后的任何一天里，孩子的父母再次前来，果实就会落在他们身边，果壳裂开，出现孩子。” 卡洛斯惊叹：“那不是一树都挂着果子？” “嗯。”兰瑟说，“不过当时要很虔诚，很认真地想要抚育一个孩子才会得到世界树的回应，所以那个时候大陆上没有那么多生灵，世界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 “真神奇。”卡洛斯无限神往道，“我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兰瑟信手抄了一截掉落的木枝，在土上随便画了一棵大树的轮廓，然后在树枝上点了几颗小球：“差不多就这样。” 他的画功粗糙无比，线不成线，圆不像圆。卡洛斯哈哈大笑起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些不是你出生以前的事吗？你怎么记得？” “是我父亲的记忆。”兰瑟说，“神格承载着神的一切，只不过被天雷劈散了一部分，我能记住的场景不多。” 卡洛斯了然地点头，又大大咧咧地问：“那你的另一半神格，还在吗？” 关于半神的另一半神格众说纷纭，有的学者认为逸散了，有的学者认为还存在于世间的某个地方。瞭望塔无数次试探过兰瑟这个问题，他一概缄口不言，但是面前这条黑龙的真诚，让他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 反正他已经放弃了。 “在。”兰瑟说，“我一直找不到而已。” 卡洛斯惊喜地喊道：“那是不是找到了你就能成神了？” “……嗯。” 卡洛斯高兴得要跳起来，摩拳擦掌地说：“等龙谷的事情解决以后，我陪你去找。我们翻遍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一定可以找到的！” 兰瑟：“……” 他头疼地说：“你还要不要当族长了？” 卡洛斯安静下来，十分认真地对兰瑟说出了他的打算：“我想要族长的位置，是因为龙谷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觉得龙谷还需要我。等消灭了黑魔法师，我让族人们推举他们最信任的龙族当族长好了，我呢，就陪你去找神格，什么时候龙谷需要我了，我再回去。” 兰瑟嘴角僵硬：“我不需要。” “你不想当神吗？”卡洛斯说，“那样你就可以不做那些你不情愿做的事了。” 他专注地看着兰瑟，龙瞳晶亮：“我想让你自由。” 兰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许久后他垂下头，低声说：“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陪着你。”卡洛斯说，“一个人太孤独了，我陪你说说话不好吗？” 兰瑟还想拒绝：“不要和我离得太近，卡洛斯。我是被神主诅咒的人。” 卡洛斯笑起来：“我不怕。兰瑟，你是我的朋友。” 半神抬头看他，猫眼石般的碧绿眼睛一眨一眨的，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先去瞭望塔吧。”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朗声道，“等你打得过你那弟弟再说。” 卡洛斯的英姿瞬间垮掉，怂眉耷眼地跟在兰瑟身后长吁短叹。他们一路沿着卡洛斯硬生生破坏出来的林间小路走回山洞，短暂地休息了一下，决定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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