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辱新人,就是他们一种宣泄方式。 长笙额前的碎发遮掩住下方漆黑晦暗的双瞳。 他的眼眶依旧泛红,其中的愤怒和恨意浮现,却比之前刚才,多了一些锋芒收敛的意味。 ——现在的自己,还太弱小了。 得先忍耐住。 忍耐住,只要见到舅舅,他就会重新拥有一个家,和一个依靠。 想到被夺走的佩环,长笙心中又开始难过。 那是他唯一的念想,他必须要想办法,将其夺回来。 * 让一个五岁小孩在冰冷的水里洗衣服什么的,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苏黎坐在院子外的一颗枫树上面静静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青年却并不打算现身阻止。 就这样顺其自然。 小孩从一开始的莽撞,到后面懂得暂时掩盖锋芒,开始忍耐,短短数分钟便转换了心态,着实厉害。 苏黎挑挑眉,唇角勾勒出一抹笑——他还真是有些期待,和凌少将从小鲜花掌声全然不同经历的苏长笙,以后又可以成长为什么模样。
第41章 叛逆外甥与舅舅的爱恨情仇(3) 长笙夜晚没有吃东西。 那些杂役弟子们说必须完成衣物清洗才能够吃饭,而所有人都完成以后,只有长笙一个人面前还有好几件尚未清洗的衣服。 小孩抿着唇,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愤慨,却没有办法去教训这些故意欺负他的人。 屋中亮着灯光,烛火跳动,带来些许温暖。 屋外的长笙依旧在冰冷的夜晚做着清洗工作。 他看向里面那些恭维着王洋的嘴脸,心里极度的不甘。 这帮人就是欺小怕大,欺软怕硬。 自有记忆起,长笙从未遇见过这类的人。 许是从小被母亲和父亲保护的很好,所以他未曾知晓在世界之外的危险与丑恶。 直到父母死后,他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亲人和仆从们一样爱他宠他。 现在自己唯一的依靠,就是舅舅。 想到苏黎,长笙的眼眶里忽然溢出了一些水花。 舅舅什么时候才会来接走他? 舅舅在的话,一定不会让别人这样欺负自己。 洗完衣物时,屋子里那帮人已经准备睡觉了。 长笙刚来,抱着东西走进屋中,不知道该睡哪里。 屋里面然着烛火,只有一张炕,上面睡了十个人,而那个王洋师兄就在最中间,靠着墙壁,正在和几个弟子围在一起看些图画书。 他们各个脸上泛红,不停地互相打趣着,说一些长笙听不懂的话。 “这画师画的细致啊!看这腰和胸,脸上表情也十分销魂!” “天哪王洋师兄,您从哪儿淘来这么个宝贝的?” 王洋翻过一页,哈哈大笑道:“今天帮内门一位师兄洗衣服的时候,从他旧口袋里面摸出来的,没想到那师兄看着仪表堂堂,竟然私藏这种玩意儿!” 长笙听着那些谈话,视线却一直落在王洋挂在颈间的那块佩环上。 小孩捏了捏拳,他很想现在抢回来,然而他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打不过面前的这些人。 三四岁时,虽然父亲有教过他一些内功修炼和武术,但那些都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东西,放在实战中没有丝毫作用。 长笙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走到了炕的最外侧,看向那里躺着的一名杂役弟子,问道:“我能够睡在这里么?” 那弟子顿了顿,眼睛不自觉瞥向了中间的王洋,像是在征求那少年的意见。 王洋对别人从来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在内门弟子那里受的屈辱,他最喜欢发泄在同为杂役的师弟身上,因此见着长笙,少年只会更加过分欺辱他。 “炕就这么大,再多一个那不得挤死?”王洋挑眉,恶劣地笑着说:“这样吧小子,你去东侧那个柴房里,那里有干草,还算比较保暖,以后你就睡在柴房吧!单人一间,多舒坦啊!” 这话一出来,其他弟子也跟着附和:“单人间?王洋师兄对这个小子也太好了吧?” “就是就是!” 长笙心思细腻,听着这些人的话,顿时就能明白——他们在刻意排挤自己。 今下午王洋那一巴掌打得他现在脸都微微泛肿。 也因为这巴掌,他懂得现在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长笙垂眸,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愤,道:“好,谢谢各位师兄。” 他抱着自己的包裹,转身离开了这间染着烛火得到房屋,径直走入了东侧那间散发着潮湿气息的柴房。 柴房四周墙壁不透风,但上方瓦片残缺,从外面透进来的一些月光照亮了其中的一个角落。 长笙前脚出门,王洋后脚便开始嗤笑道:“一个五岁大的毛孩子,竟然还敢随身携带这么贵重的佩环。” 少年话语中充满嫉妒,摩擦着脖子上的玉,眼中贪婪浮现。 好在现在这东西是他的了,想来下次离谷采办物品时,寻着间当铺,定可以换不少银子。 * 柴房里的确有干草堆,但是刚下雨没多久,里面的柴火和干草都还有些湿意。 长笙用包裹里面的衣物寻了一处较为干的地方铺好,就着一件稍微厚点儿的旧衣裳,在夜风与星辰月光的陪伴下慢慢闭上了眼。 来到落霞谷的第一天,没能见到舅舅,还被抢走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佩环。 失去双亲和今日所受的委屈在夜深人静时总能够让人情绪不稳。 明明已经忍耐了下去,却在闭眼以后忽然思念起了父亲和母亲,于是长笙眼角的开始湿润,睫毛微颤,像是只孤独的小狼一样,轻声呜咽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耳边一道猝不及防的脚步声蓦地惊醒了难过的小孩。 他睁开眼,警惕地朝发出声响的角落看去,顿时惊恐着起身道:“你——” 然而声音还没有彻底发出口,他的嘴就被来者一把捂住了。 “嘘……”戴着面具的青年低声提醒他:“别出声,我不是什么坏人。” 长笙:“……”他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青年离他极近,呼吸洒在了他的脸上,温热湿润。 对方身上似乎有种天山雪莲的香气,那种香气他以往经常在母亲的身上闻到过。 青年问:“小孩儿,我松开的话,你会大吼大叫吗?” 长笙微怔,刚开始的恐惧随着青年的靠近已经慢慢散去了,自己的直觉很准,面前穿着夜行服,戴着面具的人好像并未对自己怀有恶意。 于是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乱吼。 见此,青年才松开手,问道:“你是谁家小孩,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 长笙微微抿唇,他本想说出父亲母亲的名字,但在即将出口之时,小孩蓦地想起,他已经没有家了。 “……我叫楚长笙,”长笙低声回应道:“是落霞谷谷主的外甥。” “外甥?”青年觉得好笑,“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是他外甥,他怎么可能让你睡在这种地方?” “他真的是我舅舅!”长笙有些倔强地说:“只是舅舅说,无论是谁,只要进了落霞谷,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从杂役弟子做起,而且、而且……” 青年挑眉:“而且什么?” 长笙抬眸认真地对上青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且王一哥哥说舅舅只是这两天忙了,等他结束事情以后,一定会来接我的!” 这话逗得青年低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忙?你在说什么?落霞谷主苏黎从来不会理会谷中事务,基本上都是交给心腹和管家们去做!你说他忙?他整天闲得跟个外来客一样,不是品茶就是看风景,怎么可能会忙?!” 说到这里,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孩,轻嗤道:“你在诓我吧?” “没有!”长笙见对方不信,心中急切道:“我娘是上一任落霞谷主的女儿苏念莺!我是归海一剑楚问天的儿子!” “楚问天?”青年语气忽然幽冷几分,“几天前问剑山庄被魔教血洗,楚问天死在魔教教主手中,你是他儿子,怎么活下来的?” 长笙低下头,捏着衣物的手微微颤抖,道:“我……我在奶娘婆婆的保护下,逃出来的。” 他的话语令青年一顿。 一只手忽然抬起小孩的下巴,那对面具之下的褐色双眸仔仔细细瞧着长笙的脸。 长笙有些惊异,被迫仰起头供青年端详。 他注视着对方认真的眼睛,在月光白皙清冷的光芒之下,青年的双目像是两颗剔透的褐色圆石,映衬出月亮的清辉,带着平静和令人舒心的气息。 几近的距离和洒在脸颊处的呼吸让鲜少与陌生人这般靠近的小孩微微红了脸。 他有些不适应,眉头蹙了蹙,一张小脸多了几分紧张。 十几秒后,似乎从小孩脸上确实看见了故人的影子,青年放下手,轻笑一声道:“好吧,我相信你是楚问天的儿子。” 听罢,长笙眼眸一亮,“真的?您认识我父亲吗?” 青年忽然语气微冷:“认识,我和他也算半个仇人。” 长笙:“……” 小孩脸上刚升起来的欣喜忽然有些凝固。 不过接下来青年说道:“但我和你母亲是至交,你是苏念莺的儿子,我自然可以关照几分。” “说实话——”青年轻嗤着道:“你的眼睛,倒真是和你母亲生的一模一样。感谢它吧,也许这就是苏黎没有杀你的原因。” 长笙脸色微变,“您在说什么?什么舅舅没有杀我?” “没什么,”青年笑道:“等以后再告诉你吧。” 他站起身,在柴房左右看了看,又说:“我现在也算是被通缉中,东躲西.藏可不能带着你,但有空的话,我会过来看看你的。你是楚问天的儿子,他有没有传授给你什么心法或是武学之类的?” 长笙迟疑着点了点头:“有,可我不太能理解……” “你这年龄理解不了也正常,不过那些文字内容,之前传你的时候记住了吗?” “记住了,”长笙道:“我听父亲念过一次,就记住了。” 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长笙忽然觉得对方眼中似乎飘过了几分酸意。 * “……” 酸。 的确酸。 苏黎简直要酸死了。 听别人说一遍就能够记住全本的心法,果然天赋记忆力是这个世界上苏黎最讨厌的东西! 这让他想起了学生时代自己百分之百的努力却怎么也敌不过凌烨笙百分之一的天赋! 汗水与辛劳换不来想要的名次,独独一点儿天赋就能够登顶九霄,怎么想都让人恨的牙痒痒。 “您……怎么了?”长笙见那青年站在墙壁不说话,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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