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一瞬间就意识到那是什么,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绝望地喃喃道:“不!……” 但他根本无法作出反抗。他的修为已经被废,现在便是那刀俎下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容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已经完全崩溃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只这样失神地望着不远处,脸上是痛苦的绝望。 为什么? 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自己掌控了吗? 连最简单的死……也做不到了吗? 容棠直接呕出一口鲜艳的血,竟是因为绝望心气倒逆,直接晕厥了过去。 “他无法自戕,你们也不得在仪式到来之前破他鼎身。” 宗主似乎像是完全看不到晕倒的容棠,只是声音冷冰冰地说道,“等不了多久便能随时取用,若是谁敢违抗我令——” 他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周意,提醒就点到为止。 容棠是极为珍贵的至阴之体,若是等不到炼成就匆匆取用,便只能算是暴殄天物。 更何况容棠一开始就是准备给自己留用的,即便是亲生子想抢,他也绝对不可能拱手相让。 周意有些不服气,但是看着自己父亲越发阴沉的脸色,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他走上前,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容棠,心中恶念突生:“那不如就先让他去我那里侍奉?我那正巧还缺个小奴。” 他说出的借口看上去像是名正言顺,实际上心底的龌龊想法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虽然没法破鼎,那容棠身上自然还是有其他的地方,可供他们这些人凌辱玩弄,以此来发泄欲望的吧? “既然他修为已经被废,不如就去和那些凡人奴们去天阶上洒扫。” 一直沉默着不出声的大师兄陆骈在突然开口,声音冷冰冰的,“也能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凡人奴虽然身份低贱没有修为,但也有不少温驯老实的被选来,在修真界里充当最廉价的苦力。而陆骈所说的是归云宗入山门时便能见到的巍峨天阶,那里正是由凡人奴打扫。 “说得不错。就这样办吧。” 宗主赞许地点了点,显然是对于陆骈的提议非常认可。 天阶处对于凡人奴的约束非常严苛,远比归云宗内其他地方更甚。更何况,这是由陆骈平时所看管的地方,容棠如果有什么小动作,他也能一眼识破。陆骈毕竟是他得力出色的大弟子,宗主对此还是能放心的。 夜已经逐渐深了。 宗主等人已经回去打坐修习,周意却没有急着走,反而对着那身着白衣、神情冷漠的陆骈,冷嘲热讽地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个清心寡欲的,没曾想,你比我还惦记着他呢?” 容棠此时已经逐渐恢复了稍许神志,但却依然无法动弹,只能依稀听见耳边的模糊声响。 他听见往日里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大师兄,用无比冷漠的话语说出那诛心的语句:“他不过只是炉鼎而已。” 周意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乐不可支地开怀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语气阴毒地说道:“那就先交给你。不过别给我玩坏了。我可还等着用呢。” 容棠只觉得一瞬间手脚冰凉,他修为被废,经脉寸寸皆断,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他难堪的酸软。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陆骈,硬生生咳出一大口血来。 “哟,你倒是醒了?” 周意笑得恶意满满,走上前,一脚踩住了容棠的手背,毫不留情地把那只如玉般修长漂亮的手碾压在脚下,“不愧是归云宗的好弟子啊,被这样对待还能醒过来,想必在床上也能榨干不少人吧?” 容棠疼得额上几乎是立时沁出了冷汗。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漂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只能低着头剧烈而无助地喘息。 他以为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下去,却不想一片白色的衣角遮挡住了容棠的视线——陆骈走上了前来。 容棠愣了一下,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陆骈冷着一张脸,点了周意的穴后将他扔到一边。 容棠以为陆骈是念起往日的旧情,却不想对方只是用看虫豸的眼神冷冷扫了自己一眼,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样物什。 那是一个黑色的项圈。 容棠一开始还没明白这是什么,但当他看见上面的锁链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分配到了陆骈的手下,在那片天阶上洒扫。 他不是没见过那些伤痕累累的凡人奴。 那些凡人为了养家糊口,把自己的性命卖进这所谓的“仙家”。脖颈间带的项圈堪称为刑具,因为内里一圈皆是尖刺,若是偷懒瞌睡,脖颈上脆弱的肌肤便会被尖刺扎破,因为疼痛而不得不保持抬头的姿势,好更能尽心尽力,在天阶上跪着洒扫。 而这些凡人奴甚至连自己的睡榻都没有,项圈上的锁链另一头被嵌进山体,夜间休息时则是通过拉拽铁链,硬生生将这些人拉至山脚。 容棠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他望着眼前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的陆骈,愣了半晌:“师兄……” “别再叫我师兄了。” 容棠甚至还没有说完,脸上便得了一个热烫的巴掌,他怔怔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却只得到对方冷漠的回答,“自己戴上。” 容棠只听见自己的心已经完全破碎得干干净净。他早就该明白自己不该再抱有什么妄想,死了心,接过了那顶项圈。 尖刺扎得皮肤很痛,容棠闭了闭眼睛,把那项圈戴了上去。 陆骈瞥了他一眼,容棠垂了眼眸,把另一端的锁链递了过去,低声道:“……仙长。” 对方却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猛地拉拽了一下手里的铁链。 容棠没反应过来,那尖刺便已经刺破了他的肌肤,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流下,他蹙起眉头,显然是没能接受住这突如其来的痛苦,闷哼了一声。 陆骈却像是根本看不见容棠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也听不见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只是那样冷漠地拉拽着锁链,逼着容棠踉跄着跟上前去。 这里距离天阶本就不远,容棠木木地看着陆骈将锁链嵌入山体,又唤出本命剑离去。 无数蜷缩在山脚下的凡人奴此时都还未入眠,许多人正忙着清理伤口,或者是几个人交换着手里的食物。 他们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容棠,直到有个眼尖的人认出这个带着项圈、浑身上下与凡人无异的人,竟然面容与他们日日相见的容棠仙长十分相像,不由得三五成群凑上前来。 容棠尽可能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可奈何这些人早就冲上前来,用充满敌意和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陆骈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把容棠丢到这里,这些凡人奴一开始虽然没能明白其中关窍,但有在下面守山掌灯的却在这时候七嘴八舌地将“容棠是炉鼎”的事情传开了。 容棠本以为这些人会看在自己与他们是同类上,暂且在今夜放过自己,但他显然把这件事想得太过天真。 凡人奴虽然表面上对所谓的修仙者恭恭敬敬,其实背地里早已因为修仙者的虐待而心生怨恨。 可是他们不敢反抗修仙者。 但是容棠不一样。他现在已然是个废人,是个任他们揉捏的团子,更何况有人听到,现在的容棠想死也死不了,便是怎样欺负发泄也不为过。 陆骈在第二日来到天阶,拉扯锁链让这些凡人奴各就其位时,反复拉扯容棠的那根锁链,却不想另一头毫无反应。 陆骈微微蹙眉。容棠现在因已为禁制“谕”所束缚,怎么可能会死? 况且容棠的项圈是被“精心关照”过的,那上面的尖刺足以能让人疼痛到死去活来。 陆骈只得闭了眼睛,御剑亲自去察看昨夜被自己随便丢下的容棠。 但眼前的情景饶是他设想过无数可能,也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容棠紧闭着双眼,眉死死地拧在一起,面容已经是极度苍白。 他的身上几乎全部都是细小的伤口,裸露出的肌肤根本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每一道都在流着血。 他像是被人扎破的棉布娃娃,如果没有“谕”的禁制,此时的疼痛早已能让人死去千百遍。但容棠没法去死,他只能喘息着,甚至连反抗都没有,任凭那些人在自己身上发泄愤怒。 陆骈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容棠没有反应了。 容棠接受的疼痛实在太多了……他甚至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旧伤,哪些又是新的疼痛了。
第4章 绝望 陆骈看着他,静静地站了很久。 他闭了闭眼,终于起身,再次狠狠地拽动容棠脖颈上的铁链。 容棠醒了过来。 容棠是不会死,但是并不代表身上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或者感知不到疼痛。 他木木地跟随着陆骈,和那些凡人奴一起跪在地上擦拭那些明亮的台阶。 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容棠根本无法保持一样的姿势,因为低头尖刺就会刺穿脖颈,不低头他却根本没法让人自己跪下。 太痛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过。 阶梯成百上千,他一边擦拭着玉阶上的尘埃,一边还要擦去从他伤口里源源不断流出的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容棠困惑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那些细微的伤口,每一处都在往外流着血,他看着自己曾经拿剑的手,此时却已经颤抖得不像样子。 没有人会回答他。 而那些凡人奴们,在看到陆骈对容棠冷漠的态度后,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试探,也都更加变本加厉。 那天晚上他们手无寸铁,容棠身上那些数不清的细小伤口都来源于地上的碎石。 容棠一开始很能忍着痛,到后来开始只有微弱的呻吟。从碎石到瓦片,甚至用来擦拭台阶的布也被他们系成长条,在容棠那满是伤痕的脖颈上死死缠绕,企图让他窒息。 他一次又一次在濒死的边缘,被一种又一种的痛苦来回拉拽。 容棠闭上了眼睛。 他从前不是没有来过这里,他来找陆骈的时候,经常会遇见这里的凡人奴。 那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那些人都满是笑脸地迎接自己,奉承着说些许多恭维他的话语。 而现在他们怨恨地看着自己,问归云宗为什么欺骗他们?为什么他们拿不到卖身钱,为什么他们回不了家? 容棠没办法回答,就像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不是罪魁祸首,却不得不背负上归云宗身上的罪孽。 痛楚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容棠闭上眼睛,那些面容模糊的人们面目狰狞。 他们说,这是你该得的。 容棠在天阶呆了一个月,周意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差点以为容棠被人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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