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以迷情,这是许多人不屑的法子。但谢翎却不这样想,他迫切而又极具耐心地想要一种法子拴住容棠,哪怕药物带来的只是昙花一现,谢翎都相信容棠的眼里最后只剩下自己。 比如现在,那个不长眼的君回宁,再次跑到这里来了。 谢翎前些时日当着容棠的面,亲自放他走了。他不仅语气温顺,还特意给容棠展示了自己给君回宁准备好的一应细软以及许多贵重秘籍丹药法器等等。 谢翎让人把君回宁扔得远一点,好让这个磨人精不要这么快再来纠缠。但显然,他错算了君回宁对容棠的执着。 “阿棠。” 谢翎冷着眼睛站在廊下,看着君回宁神情急切地站在庭院外,朝着里面正在看书看见君回宁到来才愕然起身的容棠,说道,“阿棠!” 容棠放下手里的无字竹简。 谢翎看了一眼,竟有些惊奇。上次他看那竹简时,上面还是空空如也,不知道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竹简上竟出现了血色篆书,密密麻麻的一片。 谢翎收回视线,想着等会打发了君回宁自己再找容棠讨论。他若无其事地从廊下走近,漠然地看着君回宁破开自己的结界走进庭院里,抓住容棠的手说话。 君回宁的声音很低,时不时便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谢翎。谢翎却坦然地站在廊下,眼睛却落在容棠身上。 “我都挺好的。” 容棠望着君回宁笑,那个笑容很温和恬淡,在谢翎眼中有些刺眼。容棠看着君回宁有些好奇,“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君回宁欲言又止。他看着不远处神情冰冷,眼底还浮着一点讥笑的谢翎,又低下头看着容棠,压低了声音:“我带你离开这里。谢翎说了,只要你点头,他便不会阻拦我……” “阿宁。” 容棠笑着看着君回宁,善意地开口提醒他,“君叔叔还在等你回家。你要带我去哪里?” 君回宁愣了一下,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容棠知道自己和父亲决裂,也自然知道自己父亲想要做却没能做成的那些事。谢翎把这些事,都告诉容棠了。 他看着容棠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稳了稳心神,开口想说话,嗓子却像是发不出音来,半天只挤出一句:“……对不起。” “那天在归云宗,我应该带你走的。” “我都知道的。” 容棠依然只是望着他笑,“你没有做错。我也不会怪你。” 君回宁只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容棠的手。他低下头,很轻地请求出声:“那现在可以跟我走吗?” 他向来是温和守礼的,现在的神情却是难得的迫切,声音都开始有些发颤,“阿棠,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带你——” “我就先不去了。” 容棠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来,他轻声说道,“我要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学习谕术。可能我没法再回到从前的修为了,但是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再久一点。等再过几天,我就去君梧山上看你……” “容棠!” 君回宁打断了容棠的话。他并非这样无礼的人,但内心的不安与焦灼在对上容棠愕然的眼睛时,让他只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绵密的酸楚,“你,不是想让我带你离开吗?” 容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些茫然,他像是在想些什么,但很快便给出了一个很委婉的答案:“阿宁,我不想连累你。” 他并没有非常明确地指出自己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君回宁却听出了容棠的话外之意。 ——容棠不想让自己因为他而和君贺闹翻。 “而且,谢翎和我在一起。他会照顾好我的。” 容棠说道,“阿宁,你不用担心我。” 君回宁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手,他哑着声音开口:“你忘了谢翎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他都对自己做过什么——” “这里面有些误会。谢翎虽然骗了我,但是他有苦衷。” 容棠向着君回宁轻轻眨了眨眼,这样略带些俏皮的神情让君回宁一怔,内里五脏又开始重新焚烧起来,“而且,阿宁,我想留在这里,你是最应该知道的啊?” 君回宁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看着这个不过是自己离开几天便变得天翻地覆的世界。 他依稀记得那时容棠含着泪朦胧的眼睛,听见容棠气若游丝的呓语。容棠满是恨意地看着那个骗子,君回宁固守的道心里,居然在伤痛里带出一点庆幸来。 ——容棠终于看清了谢翎的真面目。 可喜可贺。 但是怎么现在,容棠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君二公子,请您放心。等他养好了伤,我们会一同去君梧山拜访。” 少年魔尊从廊下笑吟吟地走出,他身着锦袍,衬得阴柔的面容更显昳丽。他明明是在笑着的,君回宁却只在谢翎一双眼睛里察觉到了嘲弄,“君大公子已经启程回君梧山了,您可曾知晓?” “什么?” 本想当着容棠面拆穿谢翎的君回宁闻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见过我的兄长?” “是啊。” 谢翎随意道,他态度有些散漫,语气很轻松,“昨天他便告了我们,启程离开了。” 容棠抬头看了谢翎一眼,心中有些困惑。 他不经常见君回安从屋里出来,但昨日容棠却并不记得君回安有出来告别过自己和谢翎。 谢翎安抚地给了容棠一个眼神,容棠会意以为其中有内情,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君回宁的嘴唇都在发抖,容棠很少见过他这样动怒的神情:“阿棠,他就是个骗子,你难道还想再被他骗一次吗?!” 谢翎依然只是望着君回宁笑,但是眼眸里明显是冷下来了。 容棠在谢翎前面,不回头便看不到谢翎脸上的表情。他很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道:“阿宁,你就再信我一次吧。” 君回宁便不再说话。他深深地望着容棠,又把目光投向站在容棠身后、朝着自己露出冷漠嘲讽的笑意的谢翎。 “君二公子快回吧。” 谢翎微笑着开口,“我听闻,君梧山一直在寻找君回安的下落呢。” 君回宁沉默着起身。 他向着谢翎和容棠再行了一次礼,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容棠一愣,上前扶了君回宁一把,却只感受到一枚触手温润的玉佩从君回宁的广袖下被塞了进来。 容棠还没明白君回宁是什么意思,便看他又出现露出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淡笑:“那我便在君梧山等你。希望再见到你时,你的谕也能和阿息一较上下了。” 容棠怔了一下, 下意识地捏住了那枚还带着君回宁身上温度的玉佩。 这是要自己回去用谕打开? “好。” 容棠并没有声张,只是把玉佩放进袖笼,笑着看向君回宁,“我知道了。” 君回宁果真离去。谢翎嗤笑着望着他落寞归去的背影,余光瞥见桌上容棠随手放下的无字竹简,刚想询问,便先听见了容棠带着疑惑的声音:“君大公子是何时走的?” “……昨日。当时你还在午休,睡得辛苦,没想着叫你。” 谢翎停顿了一下,君回安本来就是一具肉傀儡,他只要撤了自己在傀儡里埋下的傀儡丝,“君回安”便能立刻和死人无疑。谢翎看了一眼容棠,又将这个谎言完善了一下,让它显得更逼真,“他留下了一些给你解闷用的医书,我帮你放在屋里了。” 谢翎只是随口说的,那些书都是他自己看的,是自己用来配烈性春药的。 字体自己加过密,容棠打开来看的话,只会像读天书一般艰涩难懂。 容棠果然没有起疑,点了点头,便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无字竹简来。 现在应该不能称之为“无字竹简”了,本来空空如也的竹简上现在布满着血色的篆书,看上去竟有几分诡异。 “这是什么?” 谢翎皱了下眉头,盯着那些血字,有些怀疑地开口,“你能看懂吗?” 容棠正神情如常地看着那些篆书,像是没想到谢翎会突然出声,很轻地“嗯”了一下,然后把竹简举到谢翎的面前,有些困惑地开口:“你看不懂吗?” 这些血字的出现让人出乎意料。容棠一开始是不敢拿自己的血去喂这本竹简,毕竟他和谢翎都拿不准这竹简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寻常古籍法器认主倒是无妨,只担心这是不是什么阴邪毒辣的咒术,会损人运数。 但后来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本无字竹简能存什么伤人的东西,容棠和谢翎便也都用自己的血试过,但都无济于事。 不过他们也看出这本无字竹简绝非寻常:若是正常的竹简,血滴落在上面便会滑下,而这竹简上,血液却都是一点一点渗透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那日容棠在书房,谢翎提着一张血淋淋的人脸,将血污弄脏在书桌和地上。 容棠本是想自己清扫,却不想起身的时候,手臂一动,那本无字竹简便接触到了桌上已经变得暗沉的血,突然散发起一阵极为刺目的金光。 “所以,是用谭枞的血打开的?” 谢翎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低声自语道,“难怪是血字。” “血字?” 容棠困惑地开口,他又拿起竹简看了一眼,看向谢翎,“这上面哪里有血字?”
第29章 无情 谢翎愣怔了一下。 起先他还以为是容棠在和自己开玩笑,但他看容棠的神情认真,半点都没有作伪的意思。 谢翎这才正色:“你看到的难道不是血色篆书吗?” 这些篆书书写得杂乱无章,谢翎上前一看,只见上面语义混乱,尽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容棠似乎有些迷惑。他低下头再次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无字竹简,眉头拧着:“这上面,分明是黑色的隶书墨字。” 谢翎愣了一下,他走上前,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拂过,确认字迹是真实存在之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看到的是血色的篆书。” 说完他便拿起竹简,给容棠读出上面艰涩难懂的内容来。 容棠蹙眉听了一会,像是有了自己的决断,便说道:“我把我看到的也说给你听。” 他张口想要诵出,却发现无字竹简上泛出一阵轻微的金光,声音在喉咙中被无形的禁制锁住,让容棠根本无法出声。 谢翎在旁边耐心地等着他,容棠思虑了片刻,又笑着起身:“那我写出来试试。” 他提起笔,想把自己已经熟读的第一卷 默在纸上,却又惊异地发现,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自己。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容棠镇定了片刻,便料定这本无字竹简上也被用“谕”进行了加密。 “也写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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