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洺席怔了下,握住枪的手指无意识勾了勾。 他垂眸,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用尽全力的枫映堂,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对你来说,我是有价值的,可以被选择的那一方吗?” 枫映堂没听清:“什么?” 再抬头时,晏洺席依旧在冲他笑,锋利深邃的眉眼有柔和的错觉。 下一刻,晏洺席手中动作丝毫不慢的再次开枪,没有瞄准的时间,却还是精准命中两个冲过来的敌人。 一枪毙命。 子弹壳接连落下,敲击着地面叮咚。 晏洺席和枫映堂两人卡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近得他们彼此间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流,心跳声也近在咫尺。 枫映堂的俯身在晏洺席膝上,扯下自己的外套撕成碎布条,死死炸紧晏洺席的大腿,让伤口继续被挤压,血液流动缓慢。 “你的腿被划伤后又被卡住,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伤口擦着股动脉过去的,再偏离三毫米就会划开动脉,两分钟不到就会失血过多休克死亡。反而是卡住你的金属变相制止了血液外涌,救了你一命。” “我会先扎紧血管,人为创造挤压环境,再把你的腿从金属架里撤出来。” 枫映堂抬头,认真看着晏洺席问:“你还有力气了吗?能感受到自己的腿吗,等下我掰开金属的时候,你立刻抽腿出来,能做到吗?” 可比起自己的伤,晏洺席似乎更在意试探着朝他们走来的敌人,眉眼冷冽的快速更换弹夹,空弹壳叮叮当当声音清脆。 不到五秒,他手中的枪械已经更换完毕,重新指向敌人。 很快,车子外的火海中,又多了数具倒下去死不瞑目的尸体。 晏洺席转头,眸光幽深的看着枫映堂。 他滚了滚喉结,才声音嘶哑道:“……好。” 枫映堂知道,面对这样棘手的伤势,他最好的选择正如晏洺席所说,应该抛下他自己离开,优先确保笔记本的安全。 可是此刻,他却索性扔掉一切理性思维,眼中只有晏洺席的伤,想尽办法想要将他救出来,活下去。 火焰仍旧在席卷,沿着泄露一地的机油快速蔓延,车子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温度迅速上升,灼热火舌近在咫尺。 枫映堂的汗水打湿了衣衫,但比灼热更令他心焦的,却是晏洺席的生死存亡。 “我数三个数,掰开支架的同时,你立刻抽回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上去比晏洺席还要紧张,握住金属支架的手明明已经脱力到颤抖,却咬牙不肯放开。 晏洺席无声轻叹,抬手放在枫映堂的手掌上:“枫……不要为我担心,你已经尽力了。” 他微笑:“是我自己想要帮你的,在帮你之前,我也已经做好了会在这其中受伤和死亡的准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早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你不必替我担心。如果不成功。” 晏洺席顿了下,笑道:“你就先走,好吗?” 横眉冷对千军万马,震慑敌人胆寒,就算重伤也无人敢贸然上前送死的晏洺席,在转头看向枫映堂时,却语气温柔诱哄,仿佛眼前的是要小心呵护和爱着的小朋友。 枫映堂沉默一瞬,没有回答。 他只是拍开晏洺席的手掌:“听清楚了吗?那现在开始,三,二……” “一!” 晏洺席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控制自己逐渐失去知觉的伤腿,低吼着发力回撤。 在长腿从座椅下抽回来的瞬间,血液重新流动,伤口处鲜血喷涌。 枫映堂立刻放开掰开的金属支架,用脱力颤抖的手为晏洺席绑紧伤口,防止血液喷涌。 凭着意志力争分夺秒昨晚这一切后,枫映堂看着暂时脱离危险的晏洺席,也终于能松了口气,疲惫的摔向一旁。 晏洺席眼疾手快,长臂一捞立刻圈住枫映堂,让他落在自己怀中,枕在自己.腰.腹上。 “还好吗?” 他蹙眉问:“你受伤了吗?” 枫映堂无力的摆了摆手:“我们立刻离开这里,等到安全地方再说。” 他已经榨干了自己每一丝体力,再难移动,完全凭着意志力咬牙坚持,不肯让那根弦松懈下来。 相对状态更好的枫映堂,先抬起长腿踹开车门,艰难的翻倒的车下爬出去,然后不等喘口气就立刻转身,向车里的晏洺席伸手。 “小心,别碰到你腿上的伤。” 晏洺席看着车外伸向自己的手掌,即便生死一线时仍旧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掀起波浪。 他顿了下,还是伸出手,用力握紧枫映堂的手掌。 想要死死抓住他,再也不会放手。 枫映堂将晏洺席从车里拉出来之后,连忙用自己的肩膀架住他,却还是错估了对方的身高和自己严重消耗的体力,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反而是晏洺席握住了他的手臂,帮他稳住身形。 站在车旁的两人看上去不像是枫映堂架着伤患,反倒像是晏洺席保护着怀里的人。 “你怎么长这么高?” 枫映堂咬牙:“还有这么多肌肉……不知道很重吗?” 晏洺席立刻想要抬起手臂离开枫映堂的肩膀,刚有动作,却又马上被枫映堂握住手臂。 “好好待着,不要乱动。” 枫映堂不爽:“我没什么力气了,你再乱动,小心我们一起摔下去。” “不会的。” 晏洺席垂眸,笑起来时眼眸里像是闪烁着星光:“你会逢凶化吉的,枫映堂。” 他转身,看了眼身后已经近乎报废的越野车。 血液流淌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 司机和副驾驶上都始终没有动静,从油箱里流淌出来的汽油咕嘟咕嘟,很快就打湿了车里。 晏洺席收回目光转身:“走吧。” 枫映堂看向破碎车窗里那两道身影时,眼带不忍:“那他……” “车辆很快就会爆炸,他们两个的位置更糟糕,想要救出来,恐怕要让专业设备来。” 晏洺席握住枫映堂的手,另一手拎过密码箱和枪械,带着他向前离开:“敌人还在向这里靠近,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就让车里的两个,发挥最后的作用吧。” 假装是他和枫映堂,吸引敌人,等待车辆爆炸时带走所有人。 晏洺席大致扫了眼周围,快速做出了判断,带着枫映堂向前面的大楼走去。 即便拖着一条伤腿行动不便,但晏洺席却依旧在此刻展示出了强大的战斗素养,不像是常年稳坐办公室弄权的总裁,反倒像是久经战场的战士。 就算是枫映堂,也不由得惊讶。 晏洺席他们的车子被伏击的地点在城市郊区,靠近华府机场,就在他们前往华府机场与商南明汇合的路线上。 这里人烟稀少,虽然有办公大楼,但也是很久之前规划后又被抛弃的废楼,空无一人,没人看到他们进入这栋楼。 也就在此刻成为了他们最佳的藏身之处。 晏洺席用力捂住自己的伤口,不让鲜血滴落在地面,成为找到他们的指引牌。 他在冲进废弃大楼之前,最后看了眼翻倒的车辆。 先前被接连不断的狙击吓到的敌人,已经重新大着胆子,试探着在缓慢靠近车辆,试图查看车内的情况。 晏洺席的狙击过于精准,让先前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全都死在了车子附近,那满地的尸体成为了震慑敌人的最佳手段,即便现在枪声停止,敌人仍旧战战兢兢,心有疑虑,不知道车里的人玩的什么花样。 他们小心站在车外向车内看去,却在透过碎裂的车窗玻璃看清的瞬间,猛地睁大了眼睛。 “F**k!!” “没有人,车里面没有人,是骗局!” 最前面的雇佣兵嘶吼着想要向后面示警,众人立刻转身想要跑。 可就在他们刚转身想要动作的瞬间—— “轰!!” 巨响中,车辆爆炸在火光中。 强烈的冲击波迅速向四周席卷而去,将废弃办公大楼的窗户一扇扇震碎。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中,一切杂音被覆盖。 枫映堂只觉得身边人瞬间向自己扑来,将滚滚热浪挡在身后。 两人坠向地面卧倒,晏洺席却将自己牢牢笼罩在枫映堂上方,将一切为他遮掩而去。 枫映堂唯一感受到的,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白噪音,以及身上温热的身躯。 以及,耳边传来的,晏洺席无意识的痛哼。 等嘈杂白噪音终于消失,世界似乎重归寂静时,近乎力竭的枫映堂也终于找回了对身躯的控制权,慢慢回神,抬头想要去看晏洺席。 “晏洺席,晏洺席?” 枫映堂接连呼唤几声都没有回应,惊得他连忙伸手向自己上方摸去:“你还好吗?哪里受伤吗?” 爆炸中碎裂的玻璃极为危险,在火光中坠落的玻璃碎片犹如天降火焰,璀璨细碎如星辰,美得惊心动魄。 可每一片落下的玻璃碎片,都是可以夺走性命的刀。 枫映堂抬手时,摸到了落在晏洺席后背上的玻璃碎片,视野中的地板和远处,也到处都是被玻璃碎片砸中而划痕的瓷砖地面。 坚硬的水泥尚且会受伤,那人呢,血肉之躯的人如果被玻璃…… 枫映堂的手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他慌乱的去摸索着,心脏都在颤抖,生怕自己会摸到一手鲜血。 下一刻,修长有力的大手伸过来,牢牢握紧了他的手腕。 “我没事。” 晏洺席的声线下压着虚弱和疲惫,嘶哑着却还努力在笑:“你在担心我吗?枫映堂。” 热意涌向眼眶,枫映堂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发酸:“谁担心你啊?我是怕欠你的太多,我还不完。” 确认了晏洺席没事之后,枫映堂赶紧推了推他,示意他从自己身上下来。 可一推之下,晏洺席却软软倒向一旁。 “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枫映堂瞳孔紧缩,来不及顾及自己,赶紧伸手向晏洺席:“你受伤了?伤到哪了,怎么不说……” 晏洺席握住他乱摸的手,勾了勾唇:“不用,只是小伤而已,你等我稍微躺一躺,很快就好。” 他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第一次在枫映堂面前露出了疲惫。 即便努力压制,也压不下去的疲态和虚弱。 枫映堂半跪在晏洺席身边,扭头看向大楼外。 他们的时间掐的很准,进入大楼及时,使得外面的爆炸没有波及到他们。 但大楼外面的街道,已经是爆炸后的一片狼藉,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焰,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已经到这种地步,除非对面是钢筋铁骨,不然枫映堂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对方能够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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