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计时器提醒,母亲起身去关火。 而没有声音后, 专员坐在客厅,忽然听到了屋子安静下来后的杂音。 “咔嚓, 咔嚓……” 像螃蟹缓慢移动的声音,骨脚敲击墙壁, 细碎铺满噪音基底, 被炉灶咕噜声音掩盖。 一股寒意, 悄然窜上专员脊背。 他身躯僵硬,迟缓转头,试图寻找声音来源。 身后的房间。 布局和装饰,属于家庭中的儿童房。也就应该是……已经死亡的学生,曾经居住,又被他母亲幻想自欺欺人的房间。 即便理智告诉专员,学生已经死亡,根本不会出现在家中房间里,那只是母亲的幻想。但在越来越嘈杂剧烈的杂音驱使下,他还是起身,颤抖而戒备的缓慢走向身后房间。 手握在门把上,金属冷得他一哆嗦。 仿佛门后是存放尸体的冷库,温度顺房门渗透出来。 心一横,猛地推门—— 专员缓缓睁大了眼睛,大脑一瞬间空白。 出现在他眼前的房间窗帘紧闭,即便白天也昏暗无光,像某种怪物阴暗穴居的巢穴,散发着潮湿腥臭的浓烈气息,像海鲜市场里的气味,只不过更加难以忍受,无数鱼类死亡腐烂在密闭角落中的恶臭。 青灰色的粘液沾满地面,从屋顶到墙壁全部被同样的黏腻腥臭的液体粘连,黏糊糊像蜘蛛结网后捕捉了死鱼。 而在层层粘稠网状物后面,有一道格外膨胀肥胖的身影,正静静坐在学习桌前,在黑暗里看向门外的光亮。 蓝色。 和监控中一样的蓝色隔离衣。 只不过已经破损,并且比监控中更加庞大且污脏,像在死鱼泥浆里打了个滚,不断有粘稠团状物从隔离衣上掉落。 “啪嗒……” 浑浊如一大团鼻涕。 却在动。 鼻涕团缓慢向门外移动,在地面上拖行留下长长水渍。 直到它靠近光亮,专员才终于看清,那是不祥的暗红色,像腐坏的血,臭气直冲鼻子。 当蓝色隔离衣行动迟缓的站起身,专员眯着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亮度后,慢了数拍才忽然想起,被自己下意识遗忘了什么。 这个家庭里的父亲呢? 母亲因儿子的死亡大受打击,父亲没有陪在她身边吗? 在的。 只不过,是以另一个形态。 ……粘在另一具人体上。 蓝色隔离衣转过脸,专员也终于能借助光亮看清了它此时的模样。 不,不是一个人。 它更应该被准确称呼为数个人的集合体。 数个人紧紧粘在一起,粘稠破损的皮肤已经腐烂,像胶水,将其他人粘在自己身上,本应该是手臂的地方多了横放的大腿,肩膀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头。 而本应该是脑袋的地方,那张脸,专员应该熟悉。 就是档案中,已经死亡的学生。 它肩膀上的头颅双眼大睁,死不瞑目,在它复合的手臂中,还抱着另外一个脑袋,双目紧闭的惨白青灰。 多出来的肢体和身躯很难驾驭,变得臃肿不堪,每走一步都如此迟缓,且笨重。 “砰!” 地板在颤抖。 顺着地面一直传到专员脚下。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猛地听身后“哗啦!”一声,惊得他立刻转头去看。 却见母亲手里的汤盅摔碎在地面,面色阴沉难看。 “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阴冷如蛇。 专员没来由心悸,但他仍想要提醒母亲,她的孩子已经变成了污染物,他无法再心软顾及母亲的情绪,想要说出需要被提醒的危险。 母亲且尖叫质问:“你干了什么!” “你怎么敢打扰我儿子!你吵醒了他!” “他在学习你看不到吗!” 她冲向专员,表情狰狞疯癫:“害他考不了好学校你赔得起吗!你拿命赔吗!” 母亲的力气大得出奇,专员差点被她撞进房门里,慌忙抓住门框稳住身形,想要挡在母亲和房间的污染物中间。 母亲却发疯般一下下推挤着专员:“滚,滚出去!” 专员错愕:“不……女士!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他跳河自杀,尸体遭到了污染……” 话没能说完。 一股冰冷的触感,从身后慢慢靠近专员,顺着地面,缠上了他的脚踝。 冰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低头去看。 一大团粘液缠住他的脚腕,并顺着小腿迅速向上,像是猪笼草对待落进囊袋里的昆虫猎物。 但它碰到了专员身上的防护服,瞬间触电般缩回去,忌惮防护服的存在。 专员立刻想要去关门,将污染物关在房间里然后通知调查官。 可就在他伸手瞬间,却有“人”率先抓住了他。 专员瞳孔紧缩,抬头看去。 蓝色隔离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他一转头就能和那怀里的头颅脸贴脸,冷柜的寒气扑面而来。 专员想要抽回手,但就像被强力胶水黏住,他拼命回缩却徒劳无功,甚至连小臂和另外一只手也在挣扎中被黏住。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像是在融化,和污染物粘连,被那青灰色的粘液包裹住皮肤又顺着手臂蔓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被粘液拉扯向前,像被磁铁吸引。 触碰到污染物的瞬间,专员和对方触碰的地方就粘连在一起,像是从出生起就是连体婴。 他在被污染物吞噬,融化,合为一体。 专员惊恐,本能想要呼救,却在张嘴瞬间被一股粘液冲进嘴巴里,快速沿着食道冲进身体内部,冲破胃袋又膨胀腹腔,他吹气球一样鼓胀了起来,像是被灌满了水的水球,不受控制的翻着白眼,求生本能还在让他试图后退。 却越挣扎被粘得越快。 胶水里的昆虫。再如何努力扇动翅膀,还是被沾上更多胶水,然后彻底溺毙其中,无法挣脱。 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咕叽,咕叽……”的粘稠声音。 母亲恢复了慈爱温柔,嘱咐孩子再去睡一会。 “我炖了汤,你起来再喝。” 像往常一样的温馨。 房门被关上,房间彻底投身于黑暗。 厨房里咕嘟咕嘟冒着香气,母亲坐在客厅,这个家庭一如既往的运转。 调查官在楼下抬头,指向楼上某扇打开的厨房窗户:“做饭那家,是吗?” 同僚点头:“问过负责跳河案子的警官了,就是这没错。不过。” 他转头看了眼四周,嘟囔疑惑:“我们是第一个到的吗?不应该先有专员过来确认情况吗?我怎么没看见他人在哪。你收到报告了吗?” 调查官摇头:“难不成是他最近忙昏头了,忘了发给我们了?” “走吧,先上去看看。如果祈行夜说的是真的,那学生是污染源,那他母亲就有危险了。” “祈侦探不是说……” “污染物哪有理智?指望它们像个人那样还善良?得了吧,它恨不得吞噬所有人。” 两人低声交谈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上了楼。 上班时间,小区空旷。两人离开后,无人的楼门外只剩下冷风吹卷落叶。 地面在蠕动,土壤翻开,粘液渗出堆积在路边。 阴影里一团团黑色缠绕翻滚,发出黏腻阴森的咕噜声,像翻滚的海蛇。 最后在树冠阴影下停止不动。 有老人牵着孩童走过,孩童被路边的粘液吸引注意力:“奶奶,那是什么呀?是小蜗牛吗?” 老人弯腰,慈爱但同样疑惑。 而不远处的树干后,没有人发现,一具腐尸紧贴着树皮,静静隐没于阴影中。 直到有人转身离开。 腐尸悄无声息的跟上。 “滴滴——!”计数器突然响起警报。 站在走廊门前的调查官瞳孔一缩,立刻查看污染计数器。 就在这时,学生母亲也来应门,警惕看向门外:“你们有什么事?” 另一名调查官扬起笑脸:“我们是负责调查你儿子的失踪案的。” 母亲却疑惑:“失踪?” 她笑道:“你们搞错了,我儿子没失踪。” “他一直在家学习呢。” 计数器一直在响,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安可按掉警报,严肃看向眼前的祈行夜:“怎么办?” 祈行夜僵立在原地,只有眼睛在转动向四周查看。 他们附近的小巷地形复杂,不熟悉就会走进死胡同,错综复杂的小路和矮墙,成为最佳的迷宫地点,无法迅速判断出污染物的方位。 安可手中的计数器不论向左移还是向右,污染系数一致。 像是他们处于圆心,四面八方皆是污染物,根本无法以计数器判断。 两人不敢轻易行动,像被狼群盯上,贸然行动只会让狼群率先发起攻击。 “你手里的设备充足吗?” 祈行夜:“能撑多久?” 安可:“满仓。” “之前来查看的同事说,往小巷这边跑的应该是医院的尸体。比起自杀的尸体干净很多,沿路没有看到掉落的腐烂尸块。” 安可试图安慰祈行夜:“我们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祈行夜:“……谢谢你,刚刚把范围缩小了七个。” 他必须要考虑,三十几具尸体大多都聚集于此的可能性。 如果尸体“复活”后很快逃窜,七具腐尸的复活时间比来自医院的尸体要早。既然他在办公室铁皮柜后面发现了尸体,就不能排除其他尸体也都在这附近的可能。 祈行夜心中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战力情况,问安可:“你加上我,我们两个人有希望对付三十个污染物吗?” 安可严肃点头:“值得尝试。” 祈行夜点头:“那就来吧!” 他笑着扬了扬下颔,向安可道:“速战速决,我们还等着去拜访污染源呢。” 话音未落,祈行夜已经抽出武器冲向旁边的小巷。 围墙下的阴影将他吞没的瞬间,电线杆后猛地窜出一条影子,在冲向他的时候被他果断反击,一棍子抽翻在地面。 安可紧跟在祈行夜身后,抓紧祈行夜为他争取到的时间,迅速向罗溟回报后方巷战。 “有可能聚集大批量污染物,请求支援!” “嘭!”的一声。 和安可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尸体重重摔进垃圾桶里的声音。 尸体支在外的脚趾上,还晃晃荡荡挂着小牌,写明他的身份和死因。 已经完全化开的尸体散发着轻微臭味,软塌塌像是反复冷冻又化开的猪肉,骨头也在冲击中被摔断数根,但依旧挣扎着张牙舞爪想要冲向祈行夜。 “噗呲!”一声。 飞掷的棍子穿透尸体胸膛,准确无误将它钉死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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