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缓慢。 陆晴舟慢慢松下肌肉,似乎做出了决定。 他抬手整理好袖口,冷静转身,走进军.火储备室,拿起挑选好的武器离开。 安保想要跟上,却被他拒绝。 “不用跟上来了。” 陆晴舟平静:“这次,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你们就不必再跟着我去送死。如果我侥幸活着回来,那就缘分继续,如果没有……那么,感谢你们这些年的服务。” “还是去取一千万不记名债券,你们所有人分了吧。就当是我给你们发的奖金。” 安保动容:“陆先生……” 陆晴舟注视着他们顿了下,随即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 他没有带任何人,而是独自带着武器匆匆离开。 然后拨通了那个电话。 “先生。” 陆晴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抱歉,我没有处理好调查局和特工局合作的事宜,远洋控股集团的名字,被暴露给祈行夜一方了。如今他们已经对远洋控股起疑,难以为继。” 电话对面,什么反应都没有。 只是长久的沉默,与透过电子音传递过来的平稳呼吸声。 良久,对面低低笑出声来,声线磁性低沉。 “我知道了。” 对面:“我已经着手处理了。” “陆晴舟,早在第一天,我就对你说过,你可以向我索要任何的金钱资源,不论你开价多少,我都会批准。但是,唯独有一点。” “——我不要废物。会坏事的废物,更是没有资格继续存活。” 陆晴舟瞬间将腰压得很低,冷汗津津:“对不起,先生,我会想办法补救。事情或许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对面淡淡道:“你最好是。” 他说:“祈行夜和商南明还处于失联中,调查局群龙无首,暂时还不至于造成过大伤害。在找回祈行夜和商南明之前,你还有最后的缓冲时间。” “抓住时间,陆晴舟。” 说罢,电话挂断。 陆晴舟直起身,已经汗湿了衣衫。 他定了定神,转身走向远处早已经等待他的地铁管理员。 管理员握着大额支票笑得见齿不见眼:“您……” “地铁线上,有一站废弃的地铁站,通讯公司站。” 陆晴舟声音冰冷:“送我去那里。” 管理员奇怪,想问却被陆晴舟的眼神吓到,不敢再多言语。 将陆晴舟送进已经废弃了十年,早已经落满灰尘的地铁站之后,管理员展开自己手里的支票,冲着金额嘿嘿直乐。 “这些有钱人,爱好真奇怪,竟然会喜欢那种地方。” 不过,也和他无关就是了。 管理员响亮的亲了口支票,心满意足的离开。 地面上阳光明媚。 没有人知道,在尘封许久的废弃地铁站下,死亡悄无声息的侵占。 “我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祈行夜满头问号,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这就像你的记忆中压根没有这件事,忘得已经连自己忘记过事情这件事都忘记了。 然后忽然有人冲出来告诉你,你得把这件重要事记起来,不然世界都要毁灭啦! 祈行夜:“???” 忽然间压力好重。嘤O﹏O 许文静走在他身边,双手插兜,一身白大褂干净明亮得仿佛在发光,与地底废弃地铁站的破败肮脏格格不入。 他轻笑着看向祈行夜,没有提示但也没有催促。 像是他知道,不论祈行夜如何装哭喊累,最后都一定会成功完成任务。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被遗忘了十八年,尘封在灵魂深处的真相。 “祈老板。” 许文静开口:“死过一次之后,我明白一个道理。” “我来自糟糕的原生家庭,所以总想往外走,向上爬,一刻都不敢停歇的赶路,想要追求我不曾拥有过的幸福。” 他说:“但是,刚好是因为我的追求,才让我不幸福。” “我一直向外追求的,实际上不在外,而就在我身上。” 祈行夜眉头一皱:“什么?” 许文静笑而不语,静静跟在他身边,像个发光的追随挂件。 祈行夜审视的看着他,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所求之物,不应向外,而向内…… 许文静,在暗示什么? 祈行夜确实有必须追寻之物。 真相。 他父母当年车祸,死亡的真相。 对当年之事起疑的,不止是余荼,还有祈行夜本身。 父母双亡那一年,祈行夜七岁,完全没有能力去探究与证明,就算他提出疑问,也没有人会听一个七岁孩子的声音。 小祈行夜对世界尚不了解,但他却本能察觉到了不对。 太快了。 从父母出车祸,到焚化下葬,不过短短一天。甚至没有人到停尸房去认领尸体,辨认面容。 甚至在那个尚且以土葬为主流,火化还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灰飞烟灭,不得转世投胎的年代,所有人都毫无疑义的烧了父母的尸体。 这样急匆匆赶时间,就像是在迫不及待掩埋什么事情一样。 即便小祈行夜提出问题,亲戚们也没人在意。 本来就不是多来往的。 再说祈行夜父母两人,是从鸡窝里飞出去的凤凰,是当年罕见珍贵的大学生,长得也好,平日里待人接物文质彬彬,温温柔柔的,和他们这些亲戚简直不是同样的种群,站在那对夫妇身边都会让他们黯然失色。 平日里亲戚们就不喜欢祈氏夫妇,得知他们死讯时别说悲伤,反而松了口气,隐隐有些高兴。 看吧,只有他们这样的才是正常的,才能活得久。像那对夫妇一样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死的都早。他们也不是没能力考大学嘛,主要是不想变成短命鬼。 小祈行夜的声音,也被顺理成章的忽略。 等他长得再大些,脱离了亲戚们所谓的“监护”,便自己去了父母坟前,趁夜色挖开了坟墓。 但是坟墓里空空如也,连个骨灰坛也没有。 反而是欲盖弥彰的放了两口空棺材。 不知是想要骗谁。 如果祈行夜愚笨痴傻一点,没那么认真执着,或许,这件事也就真的这么过去了。 毕竟斯人已逝,再追问又能怎样? 可,他是祈行夜。 从来不愿就此作罢,稀里糊涂囵囤苟活。 那天夜晚,月亮血红。 少年的祈行夜垂眼在父母坟前坐了一夜,听山风呜咽,从坟地里穿过。 天亮时,他填埋好坟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愤怒,也没有冲到那个小城市的哪个机构门前质问。 只是消失得无声无息。 从那之后,那座城市的人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过,那座城里,也没有人爱他,在意他的失踪。 生活照旧,日升月落就是一天。 就连会在茶余饭后说起的那场车祸,也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褪色,有新的更刺激的新闻取代,很快就被彻底遗忘。 只有祈行夜记得。 始终记得被压制的愤怒与疑惑,并发誓一定要找出真相。 所以他北上,一步一个台阶。从偏僻小城里父母双亡流落街头的小可怜,到顶级学府声名赫赫的明日之星。 街头巷尾,三教九流。祈行夜一个接一个线索的查找下去,最后,他查到了一件事。 就在他父母车祸的那个晚上,有人看到,京城大学民俗学系系主任,秦伟伟,以及另外一名长身玉立气质温润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那座城市。 第二天,又迅速离开。 被灌得醉醺醺的老警察告诉祈行夜,他父母不是车祸死亡,而是厉鬼杀人,变成了僵尸,所以当时去看的老道士才说,要烧了,不能留尸体。 可祈行夜记得很清楚,自己看到了父母死亡时的场景,还记得他们从温暖,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 僵尸?开什么玩笑。 当时,祈行夜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但是,当他找到那位老道士所在的道观,却被道观的人告知,老道士在那天回来之后就去世了。 尸体,也同样被烧毁,没留下痕迹。 祈行夜所能找到的所有线索,都在某个时间节点戛然而止。 像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矗立着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普通社会的人们向黑暗的窥探,一切好奇的探索都被制止。 至于当年那位,被称与秦伟伟在一起的年轻男人,祈行夜更是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有关于他一星半点的消息。 好像被藏进了黑暗最深处。 而祈行夜唯一仅剩的线索,就是秦伟伟。 对他来说,这位站在台前而非幕后,任教京城大学的民俗学系主任,是他能接触到的,最好的情报库。 简单到只要考上京城大学,便唾手可得。 于是当年,祈行夜坚定的告诉京城大学招生办的人:我就是在坟里出生的,一看就和民俗学结下了不解之缘,天生就是学民俗的料。你要是不让我去民俗学,我就立刻打滚哭给你看。 京城大学:…………?啊? 许文静听祈行夜说起往事,忍俊不禁:“祈老板,虽然我也是京城大学毕业的,但我还是要为京大和年轻孩子们说一句公道话。” “考上京城大学,可不是什么简单到唾手可得的事。” 祈行夜摊手:“你现在也知道调查局的存在了,和找到并进入调查局相比,考京城大学难道不简单吗?” 许文静:“啊……这倒是。” 祈行夜难得对谁说了这么多的真话。 许文静最好的一点,就是他现在是个死人,不论听到什么,也只会烂在他这里,不会告诉他人。 祈行夜很满意。 他在说起自己过去十八年间经历记忆的同时,也是在重新梳理自己的人生,试图从中找出一两处不对劲的矛盾点,最好还能帮他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但直到祈行夜跳下地铁站台,沿着铁轨慢慢走进漆黑无光的地道,再尝试着大门沉重到数吨重的圆盾门,进入地下空间,他都没能想起来许文静让他想的,究竟是什么。 “啊啊!怎么会有这么艰难的事情。” 祈行夜抓狂:“记忆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许文静无辜摊手:“我是说会帮你,但我可没承诺过,这件事会因此变得简单。” 祈行夜:“…………” 他像海獭般搓了搓脸,又重新站到过于沉重的大门前,边想打开门的方法,便继续努力下潜到自己的思维底层,试图挖出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祈行夜:怎么会有人记得自己连忘记这件事都忘了的事啊,咩咩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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