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抬眸看手机的时候,屏幕都已经暗下去了。 秘书连忙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敢挂局长电话的就没几个,坟头草早就几米高了。 “局长,那商长官那边……” 秘书犹豫,忧心忡忡:“需要我去向京城方面报告吗?寻求京城方面的帮助。” 林不之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必。” “京城方面一定会帮我们,但是,如果连这种事情都随意打报告寻求帮助,长时间下来,领导只会认为我们无能,这点事都办不好。” 秘书应是,但依旧愁眉不展,发愁华府那份文件要怎么到手。 林不之却不急不躁,轻轻颔首:“放心。” “有秦伟伟在。” 那双沉淀着岁月温润的眼眸,逐渐沁染笑意:“他不会任由自己的亲学生出事,也不会让南明出事的。” 毕竟……那个嘴硬心软的人,年轻时可是个小哭包,不知道多少次躲在自己身后哭得稀里哗啦,湿透了自己的衬衫,还嘴硬说是下雨了。 那样的人,怎么会任由自己最看重的学生出事? 林不之摇摇头,唇边笑意加深。 但秦伟伟脸上却是一点笑容都没有。 ——笑容并没有消失,而是全都转移到了林不之脸上。 要不是知道林不之是不屑于歪门邪道的性格,秦伟伟都要怀疑,是不是林不之作法把他的好心情都抢走了,他才会这么倒霉,天天被学生坑。 他气呼呼攥着手机就往会议室走去,打定主意坚决不管这事。 什么文件?什么污染事件?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祈行夜在那,就算祈行夜失联……那臭小子早就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Q皿Q不要再来找“家长”了!还是天天被坑的那种。 但秦伟伟本来风风火火的利落脚步,却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最后连会议室都没有走到,就迟疑顿步在走廊中间。 就连路过的学生向他问好,他都陷入沉思没有听到。 良久,秦伟伟还是犹豫着拿起手机,思索着寻找号码。 他这可不是为了帮祈行夜或者林不之啊!可千万别误会他,他也不是心疼商南明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心软这两个字! 主要是,咳……祈行夜要是死在国外,那他不就不能揍他了吗? 去认领遗体的路还怪远的,他懒得动。 嗯。 秦伟伟愉快说服了自己,拨通电话。 A国。 奢华宽阔的会议室里,很少被拨通的私人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会议桌上,穿着昂贵西装,单是一个拎出去都能令华尔街抖三抖的大佬们,现在却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垂头不敢言语。 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掌伸过来。 在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后,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男人挑眉,那张冰冷严肃的面容上,少见的出现了“笑”的情绪。 他屈指,不轻不重叩了叩桌面。 “看,正因为你们没能做好你们的工作,现在我才要帮你们收拾残局。” 他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询问:“你们谁见过,雇了员工的老板,花着钱要养着废物,还要自己来干活的?” 却震得满室人物发抖。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很年轻,遗传自父辈的面容俊朗锋利,剑眉星目,东方人的雅致俊美与西方的深邃立体完美融合,基因给予了他最大限度的偏爱,赠予一切。 可当他不笑时,却如天神降临般威严,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沉稳与威慑,不怒自威。 会议桌上这些年龄是他两倍的大佬们,都下意识觉得脊背发凉,更深的低下了头,唯恐被他注意到自己。 仿佛那两声,是死神到来的脚步声。 男人不再看向会议桌。 他转了个身,靠坐在老板椅上看向落地窗外的繁华都市。 “秦主任。” 男人声音都带着亲切笑意,像在惊喜:“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了,没想到秦主任还留着我的电话?” 一句话就被对方噎住,不由愧疚的秦伟伟:“…………” “别在意,秦主任,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很高兴你能想起我。” 男人勾起唇角,问:“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秦叔。” “噗呲!”无形的箭射在膝盖上。 秦伟伟愧疚得心脏好疼。 这孩子前几年刚死了父亲,群狼环伺,谁都能冲上来撕一块肉下来。 他明知道那孩子的处境,身为对方父亲的老友,竟然还不闻不问,只到自己需要的时候才给对方打电话……这么功利!这么该死! 可这孩子竟然一点都不怨他,还愿意帮忙…… 秦伟伟越想越愧疚,已经快要立刻买机票飞去A国亲自道歉了。 在听了秦伟伟的来意之后,男人并没有拒绝,只是稍微思考两秒,便点了头。 “好。” 秦伟伟眼睛瞬间亮了:“洺席,真的吗?” 男人垂眼,看向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世界。 这座大都市的繁华街道上,今日却格外清冷。漫长的沿线都被封锁,市民不明就里,而身穿印着“FBI”或“WDND”等等缩写的夹克的工作人员们,却忙碌急迫的穿梭其中。 仿佛只要慢一点,就会有一条无辜的人送命。 今日的晨报,早间新闻,广播……都被同一条惨烈新闻占据。 地铁站,五百人死亡。 “放心,秦叔。” 晏洺席收回视线,毫不在意的道:“我刚好认识一位国防部官员,上个月,我才帮他平息了一桩麻烦事,他很感激我,一直说要报答。刚好这次可以帮上忙。” “秦叔,您那位学生,是叫祈行夜?” 晏洺席随意向旁边挥了挥手,助理立刻躬身离开。 “这份文件,我会亲自送到他们手中。” 他宽慰秦伟伟道:“既然是秦叔的亲友,那我一定尽全力帮忙。” 秦伟伟道谢,又歉疚道:“等我有时间,一定去看你,你父亲生前就一直挂念着你,经常向我夸你,我却没好好照顾你。” 晏洺席笑道:“好,秦叔。” 会议室内众人,被迫听了一场父慈子孝的回忆。 一些人却越听头越低,冷汗津津几乎吓得翻白眼。 晏洺席挂断电话,面无表情从主位上缓缓站起身。 “诸位,今天的会议先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极冷,不见半点方才与秦伟伟通话时小辈般的亲近温和。 “但我希望,我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你们已经想出了弥补错误的方案。” 晏洺席眉眼无波,沉下的眉眼间,是冷肃而理智的审视,任何被他注视着的人,在他身前,都无法隐瞒秘密。 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的塌下腰缩得更低。 “我不需要无用的废物。你们可以从我这里拿走所有你们想要的钱财,任何所需的资源。但我希望你们记住。” 晏洺席声音低沉:“每一分钱,都要有它的去处。否则……” ——没有被浪费的必要。 不论是钱,还是生命。 未尽之意,已经骇得诸人连连应是,生怕下一秒自己被扔下高楼。 晏洺席收回目光,屈指叩了叩桌面:“走吧。” 他迈开长腿,离开了这座华府天际线下的昂贵大厦,前往地铁公园站。 公园站附近早已经被严密封锁。 但当为首的FBI看到安保车队的车牌,又想起自己刚刚接到的电话,立刻神情一肃,一路小跑着过去,向看不清车内人的暗色车窗敬了个礼,没有任何询问就已经放行。 身边年轻的特工惊愕,就要抬脚追过去:“你怎么就这样让他们进去了?里面危险,不能……” 却被FBI死死拽向后面,低声问:“大人物的事情,少问,少插手,你才能活得久。” “你知道刚才是谁给我打的电话,直接下达的命令吗?” 特工茫然摇头。 FBI压低了声音:“国防部副部长!你我这辈子削尖了脑袋往上爬,都不一定能见得到的人,刚刚亲自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车队护送的人。” 特工迟疑:“可是里面有污染物,刚刚才死过人。这时候放他们进去,不是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FBI摇头:“你先顾好你自己的命,管别人去做什么?那些大人物自己想去送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封锁的街道上,只有一行黑色车队快速行驶,很快停在公园站外。 收到消息的枫映堂已经等在地铁站旁。 远远的,他便看到车队呼啸驶来,装甲防弹车沉重,气魄拉满。不等车里的人出现,已经威压可怖。 枫映堂皱了下眉,唇边笑意发冷,心中已经暗暗戒备。 先下车的安保人员迅速占领四周,警惕确认过没有危险后,才恭敬拉开车门,等待BOSS下车。 晏洺席身披一件浅灰色大衣,刚下车回眸,便注意到了等在一旁的枫映堂。 站在阳光中,笑容干净清澈。 他顿了顿,迈开长腿走上前去。 “祈行夜?” 枫映堂迅速扬起一个笑容,主动伸出手:“抱歉,祈侦探现在有事在身走不开,我是他同事,帮他出来拿文件。” “您就是秦主任说的那位……”可爱又聪明的小孩? 枫映堂想了想秦伟伟在电话中描绘的小天使,又看向眼前气度不凡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和秦伟伟口中那个“除了没什么表情,性格有点冷之外,完全是个小天使”的孩子,挂上钩。 ……秦主任,您是开了多少倍滤镜? 晏洺席垂眸,看向枫映堂伸过来的手掌,也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缓慢而坚定的握住。 “晏洺席。” 他道:“未来科技集团,晏洺席。” 枫映堂瞳孔紧缩。 未来集团……没想到掌权人竟然这么年轻吗? 他很快收起自己的惊讶,笑眯眯点头:“麻烦晏先生跑一趟了,我会把文件带到的。” 枫映堂觉得自己指骨都被捏得发疼。 就算他转身,还是觉得身后的视线如影随形,始终注视着他,让他连步伐都仓惶了几分,快速冲进了地铁站。 摆脱掉那视线之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立刻查看自己手里的绝密文件。 不知道对方是找的哪里的渠道,竟然能如此迅速的拿到早已经被封锁的绝密文件。 就连上面十几道来自不同机构的封口封条和章戳,都足以看出这份文件的层级之高,令枫映堂暗自吃惊,对通讯公司下面的东西更加忌惮。 即便如此,这份档案中,很多涉及的人名地名,行动代码,具体流程……还是被涂黑,整页纸一眼望过去就像斑点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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