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见不对劲,就赶紧上前把他拉回来。” 专家担忧的低声嘱咐自己的助手:“我们的生化服还有没有多余的?去找出两件来,以防备他们需要。要是这么漂亮的孩子在这出事……上帝啊,祂怎么宽恕我的罪。” 刚一靠近车厢,祈行夜随身携带的污染计数器就开始疯狂示警,嗡鸣不止。 他低头查看。 B级。 并且指针在B与A级的边缘震颤,似乎还有继续升高的趋势。 “虽然是公民顾问,但既然身处调查局,那应该也大致听商长官说起过,在污染事件中,按照污染粒子所表现出的性状和效果,被分为了几大类。” 菲利普斯在特工的帮助下穿好生化服,向地铁车厢靠近。 他淡淡道:“影响类案件中,几乎没见到过A级,甚至二十多年来,A级都被认为是污染类案件的专属。” “而作为影响案的最高等级……B级至今所被广泛知道的案件,只有二十年前的衔尾蛇。” “现场对污染粒子进行的化验检测显示,地铁目前所存在的污染粒子,其波段图像,与衔尾蛇存在一部分重叠。” 菲利普斯眯了眯眼睛,声音低沉:“所有人的噩梦,衔尾蛇……它回来了。” 祈行夜侧首看了他一眼,神情古怪:你还关心这个? 菲利普斯读懂了祈行夜的眼神,笑了:“顾问先生是觉得,我不像是会关心污染,只是把污染事件当做升职跳板的功勋章。利己主义?” 祈行夜耸耸肩,从安可手里接过手电筒:“我可什么都没说,这是你说的。” ——虽然这位司长在他看来,分明满脸写着“我是坏人我有秘密”。 菲利普斯抬起双臂,方便特工在他腰间绑上安全绳。 他们将进入地铁车厢,一起进行对污染现场核心的第一次探索和挖掘。 如果出现任何意外,留在车厢外的人,都能通过安全钢索及时将他们撤离车厢。 “虽然并非处在相同的阵营和国家,但是顾问先生,我也没打算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成为世界公敌。” 菲利普斯轻笑,道:“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最起码一起负责公园案,寻找衔尾蛇的共事过程中,多信任我一些吧,顾问先生。” 他向祈行夜眨了眨眼,那张显得太有谋算、官员的脸,也随之亲和起来。 祈行夜挂上一个营业性假笑:“嗯嗯。” 没有人知道,车厢内迎接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 真相?污染源?是危险还是平静? 菲利普斯作为指挥官,却并没有在监视屏幕后的安全地等待结果,而是选择和祈行夜一起进入。 这倒是让祈行夜有几分惊奇,也多看了菲利普斯几眼。 但商南明想要一同进入时,却被祈行夜制止。 “如果真的有问题,两个人不能同时出事。” 祈行夜拍了拍商南明的胸膛,笑嘻嘻道:“商长官,你可是我压在别的篮子里的鸡蛋。相信我吧,我可以解决好——就像我信任你,把我的后方交给你一样。” 如果真的出现异常,祈行夜相信,商南明一定是在后方第一个拉绳子的人。 绝不会松手。 商南明眉头紧皱,但还是点点头:“好。” “做好准备了吗?” 菲利普斯站在车厢外的防护线边缘,询问特工。 调试设备,应急预案,随身战术镜头,生命体征确认,生化服最后一次检查…… 一切就绪后,特工向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随时可以开始。 “三,二,一。打开防护线,各小队战斗就位——开始!” 车厢外围泛着蓝色的弧光圆圈逐渐暗淡,消失,防护设备暂停运行,地下设备的轰隆声安静下去……安静得可怕。 “嘁——” 仿佛气压泄开。 一股浓重的白烟,缓缓从车厢的大门扑向站台。 趁此时间,身穿生化服,随身携带一应检测和收集设备的祈行夜和菲利普斯,走进车厢。 深入那片被浓烟覆盖的领域。 当近距离接触,没有了烟雾和车窗的阻碍之后,祈行夜得以毫无遮挡的清晰看清,车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像身处栩栩如生的蜡像馆。 那些被白线缠绕住的人们,定格在灾祸降临的那一刻。 祈行夜行走在车厢刺眼的灯光下,恍惚有种自己走进了旧电影的错觉。在那一帧的暂停中,他才是闯入这副场面的外来人。 “记录:车内乘客死亡于昨夜八点整,污染系数,无。单纯死亡,未见污染痕迹。未见污染源及缝隙,污染粒子高度残留。” “判断:污染物杀死地铁全部578人后,逃离现场,目前下落未知。但以污染粒子残留情况看,逃跑距离可控。” “决议:封锁公园站方圆十公里内全部地铁线路,沿线所有地铁站暂时关停,直到搜查到污染物为止。此命令即刻生效,应急司司长签发。” 菲利普斯对身边的众多死亡视若无睹,平静记录,通过生化服的内置话筒向车厢外部传递信息。 像不知疼痛也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让祈行夜不由得侧目。 菲利普斯挑挑眉,问:“怎么,很惊讶?不符合顾问先生之前对我的想象吗?” “我对你没有想象,不好意思,我对你不感兴趣。” 祈行夜摊手:“只是你工作时候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另外某位机器人——你们处理污染的,是不是统一有一个生产流水线?都生产统一批号功能的机器人?” 菲利普斯讶然。 随即,在不经意转头时,看到了车窗外始终注视着车厢的商南明之后,他忍不住笑了。 了然。 “你是说,商长官?” 菲利普斯眉眼含笑:“在商长官抵达A国国境之前,就有特工局同僚嘱咐过我,这位身份特殊的调查高级官员并不好招惹,是个全凭理智做决定,完全没有个人情感的可怕人物。” “竟然会被顾问先生认为和商长官相似?” 他颔首:“我的荣幸。” 祈行夜冷酷:不,我觉得还是我家的机器人最好,你没这个荣幸。 “不过,我倒是能理解顾问先生的感受。” 菲利普斯一边缓慢向远离车厢门的方向移动,方便随身摄像头清晰的照到每一位乘客的脸,以便于车厢外的特工在全国数据库中搜查,确定遇难者的身份,一边笑着与祈行夜交谈。 “我猜你对遇到的所有涉及污染的人,都有类似的感受:冷血无情。就像顾问先生刚刚对我所怀疑的那样,认为我对死去的人漠不关心,甚至出现了判断偏差,认为我是个坏人。” 祈行夜挑眉:“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骂自己的,菲利普斯。” “哦——别误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也并不是在说你的感受不准确。” 菲利普斯耸耸肩:“我已经习惯了。其他人对我有类似的印象。” “事实上,与污染相关的所有人,在外人看来,都是如此。就算商长官不说,我也能看出顾问先生你并没有经受过长期且专业的训练。” “不是说你不胜任这份工作,而是很显然,你与其他调查官有着本质的区别——思维方式。” 菲利普斯含笑道:“应该说,在污染的世界里,我这样的确实是量产的机器人,符合绝大多数进入这一领域的人们的生存模式。而你?顾问先生,你太有感情了,太像人。” “但因为污染而死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记不清他们的名字和脸。” “如果每一个人的死亡,都要我为其感到伤心难过,那样的情绪变化对我,对任何人类而言,都早就超出所能承受的情感极限了。” 菲利普斯一边与车厢外的特工交谈,让特工将分析出的光波段图谱发过来,根据波动的不同寻找可能的污染物逃逸方向,一边还分出心思与祈行夜交谈。 “相信我,顾问先生,那样的人在这个领域里,一般都死得很早。” 祈行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我确实对遇难者们很有感情,与其他调查官不太一样。但我并不认为这是错的。” “事实上,丰沛的情感让我能够借助遇难者的视角,换位思考,站在他们的角度去观察,却思考,感同身受的同时,也寻找突破口。” “这是长年身处污染,思维模式已经固定的调查官所不具有的。也是调查局聘用我做公民顾问的最主要原因——为他们提供不同的局外人视角。” “就比如现在……” 祈行夜缓缓蹲下。 略显厚重的生化服没有阻碍他的动作灵敏,让他轻易就能半蹲下身,与地铁的座椅高度持平,看到座椅下的东西。 最初引起他注意的,是扶着老妇人的年轻女性。 这位职业女性打扮的年轻女人神情仓惶,涣散放大的瞳孔难以聚焦,早已经死亡,但她的肢体语言和所有的情绪,却都被定格在了她生命中最后一秒。 像冰箱里的蔬菜,封存了那一刻的状态。 祈行夜看到,虽然年轻女人的肢体语言表明她很关心旁边的老妇人,但一脸痛苦的捂住脖子的老妇人,却在最脆弱和需要帮助的时候,本能的去摸自己的口袋。 老妇人想要求助,但对象不是年轻女人。 她潜意识中更应该依靠和求助的,另有其人——她与年轻女人虽然和善,但并非全身心的依赖。 她不认识年轻女人,只是陌生人之间最大化的善意而已。 而她想要求助的……不论是家人,朋友,还是家庭医生,显然都无法帮到她。 在灾难真正降临,定格整个车厢之前,老妇人就已经瞳孔涣散,脖颈一直蔓延向衣服下的青筋毕露,高高突出,毛细血管大量破裂,在皮肤上形成密密麻麻的血点,乍一看就像大片的淤血。 老妇人早就已经死亡。 其他人或许是在定格时因为缠绕满身的白线而死,但老妇人,她的死因与年轻女人不一样。 除了老妇人之外,还有零星一些人也和她有类似的情况。 他们同样表情痛苦,比起对周围事物的恐惧,更多是对自身生理性疼痛而引发的狰狞。 这些人有的半跪在地上,有的捂住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经无法呼吸,有的伸手摸进口袋像在寻找自己的随身药瓶。 从反应来看,他们更认为自己是疾病发作,或是窒息,才会感受到痛苦。 但就在老妇人身边的年轻女人,却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年轻女人没有表现出痛苦,比起肉.体,她更多表现的是精神上的崩溃和错愕,似乎在因自己看到的事物而惊恐。 ——某些超出人类能够认知极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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