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山林吹过来, 带着浓烈腥臭,像动物腐烂后的糟糕气味。 对象被恶心得呕吐, 男生也是强撑着,安慰说可能是有小动物死在围墙外面了。 他随意转身指向身后, 本来想让对象安心, 却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 在身后的树林里闪了闪,像是反光的玻璃球。 男生奇怪,皱眉靠近想要看个清楚。 但随即,他猛地意识到——那不是玻璃球。 是……人。 被卡在树枝之间的青年,双脚垂在树冠外还能隐约看到,随着冷风微微摇晃。 男生颤抖着顺着那双脚往上看,发现那是个年轻男性,头颅卡在树杈中间,一颗脑袋从枝叶间露出来,垂着头,涣散的浑浊眼睛无神看向他们所站立的地方。 对象也因为他长久的僵硬而察觉不对,顺势看过去。 下一秒,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肝胆俱裂。 不知是否是声音引发了雪崩。 就在他们眼前,那具尸体摇晃着,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整具身躯…… 竟然就这么从树枝上坠了下来,砸向地面。 两人眼睁睁看着那尸体被摔成一团烂泥,甚至湿润冰冷的触感也迸溅到了他们身上,恶臭气味挥之不去。 两个年轻人哪里遭遇过这种事,被吓得连滚带爬顾不得形象,往最近的宿舍楼冲去,只剩下一个念头:到人多的地方,找人帮忙。 可是,当宿管大爷叫了安保急匆匆的一起折返回到围墙边,草地上根本没有两人说的什么尸体。 安保翻遍了围墙内外,甚至打着手电挨个检查了围墙旁边的树木,一无所获。 最后的结局,以安保冷着脸训斥两人不要恶作剧这种事情为收尾。 “不管我和谁说这件事,他们都不相信我,觉得我在骗人。” 数学系男生忍不住委屈:“但是我们真的看见了!有尸体在那。那天穿的衣服可能是迸到什么东西了,一直都有下不去的臭味,像尸体……” 左春鸣记录的笔一顿:“衣服呢?” 男生:“扔了。” “不管我怎么说也没人相信,也没人管。后来宿管大爷劝我去找个寺庙,请个护身符什么的,说我可能是撞见鬼了,毕竟后面是乱坟岗。”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他惊恐未退的瞪大眼睛:“确实太不吉利了,所以我就听人劝,把衣服扔了。” 左春鸣摇摇头。 有些不快,但也理解。 他将纸笔递过去:“帮个忙,把你看见尸体的地点在地图上指出来,大概是哪段围墙,哪棵树。” 在看见尸体之后,那数学系男生还是第一次遇到愿意相信他的人,因此他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纸笔,忍着恐惧努力回想,将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全部画了下来。 就连那具挂在树上的尸体脚上穿着的运动鞋,都尽最大努力去刻画。 “你说,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左春鸣临走前,那男生忍不住问:“如果有,那为什么我和我对象一点事也没有?如果没有,可尸体,我们那天看到的尸体究竟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左春鸣不知道。 祈行夜给他的污染计数器没有响,眼前的数学系男生身上,没有“鬼”留下的痕迹。 左春鸣将男生的疑问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祈行夜。 他不由皱眉陷入沉思,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问左春鸣:“那个看见尸体的……他是在哪天看见的?” 左春鸣翻了下笔记:“一周左右之前。那是云省大学规定可以返校的最早时间。” 商南明垂眸看向祈行夜:“你在怀疑什么。是阿泰?” 祈行夜点了点头,严肃道:“阿泰的行踪最近一直都围绕着云省大学,多数集中在云省大学旁边的村子,少数离开的时间,也多是去买一些巫蛊用品,或是去购买生活用品,这些都只是为了维持他的日常生活。” “也就是说,除了解决生存问题,他的时间全部耗费在了云省大学旁边。” 但阿泰究竟在做什么? 一个在T国成名已久的黑衣降头师,不仅半隐退回到故土,放弃以往前呼后唤声名旺盛的富裕生活,在此隐姓埋名。 甚至就连阿泰租住村子的村民,都不知道这个古怪危险的干瘪小老头,究竟在搞什么,每天天不亮就钻进山林,直到半夜才回来。 而更多时候,阿泰整月整月的埋头在山林里,只有物资耗尽的时候才会出来。他租的破旧房子,更像是一个仓库。 在祈行夜看来,阿泰和被情侣看到那具尸体,处在同一个时间段。 就连山林,也是同一片山林。 “但云省大学占地面积不小,祈侦探你说的那个村子,我之前去过,我知道那里,离云省大学的大门都有二十公里,更别提这栋宿舍楼了。” 左秋鸣错愕:“祈侦探你是觉得,是那个降头师杀了人,挂在树上?” “我不知道。” 祈行夜站起身:“但实地看看就知道了。” “一周之前,那对情侣看到的,很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被污染的尸体。” 他点头道:“最起码我们现在可以缩小污染源成形的时间范围,就在一周之内,三天之外。” 否则,那对情侣身上也不会一点污染痕迹也没有。 至于其他人,大多数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残留有污染粒子,E级最低。 他们遇到“鬼”的时候,对方已经被污染堕化成污染物,随时都可以轻易污染杀死他们。 只不过与出事的几名女生相比,这些人明显运气好了不少。只是被惊吓,而不是被污染。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只以目前获得的信息来看,所有遇到污染物的人被污染的概率都是一致的。” 祈行夜捏了捏眉心,摇头苦笑:“只是真正被污染的那几人……刚好赶上了。” 而存活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与无望的痛苦擦肩而过。 他们在抱怨着学校,学业,生活,宿舍,讨论着前几天出事的女生,但并不认为那些素未谋面的女生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只是不忍卒读或毫不在意的轻轻揭过。 “我不觉得有鬼,我看见的只是树枝的影子,毕竟那天打游戏熬夜太晚,看花了眼也很正常。我还以为没有鬼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左春鸣拜访到其中一个男生时,对方嗤笑着耸耸肩:“说什么胡话呢?没上过学吗,还迷信鬼神的。出事?疯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出事。” 随后,那男生将左春鸣赶出宿舍门,不再过多回答。 但左春鸣低下头,却看到污染计数器上,数值在E级中间反复摇摆。 除了最初看到尸体并向上汇报,却被人无视的情侣之外,还有另外数人,都说自己在那段路途上看到了“鬼”。 左春鸣拿着数学系男生画给他的地图去询问其他人的时候,很多人都同样指认这一段路,恐惧说自己在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到了从围墙后面冒出来的头颅。 有人说,看到头颅就挂在围墙上面,不管她走得多快多慢,走到哪里,那头颅都始终在看着她,就算她冲回宿舍躲在墙壁后面,也觉得那道视线一直如影随形,穿透墙壁直直看向她。 甚至,就和她背对背,隔着一堵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跟随,等待。 像耐心的狩猎者,潜伏草丛,等待时机,一击毙命。 有人说,自己的宿舍正对着挂过尸体的那棵树,但她没有看到过尸体,只是每次当她无意间转过头看向窗外,或是忽然间毫无防备的抬头时,都能察觉到从眼角余光晃过去的一道身影。 树枝摇晃着,像是一只鸟雀刚刚惊动飞走。 还有人说,他看到的是敏捷从树枝上游走而过的蟒蛇。 只不过,长着一张人脸。 西南多密林,其中毒虫蛇蚁无所不有,更有此诞生过很多奇诡传闻。 因此,那人虽然看到了人脸,但也只以为是什么自己不认识的珍稀品种人脸蟒,并没有多想。 直到有女生遇到鬼被吓疯的传闻传开,那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什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深深后怕。 “你说,闹鬼这事,会不会是之前跳楼自杀的哥们儿回来找替身了?” 那人忍不住问:“我单知道水鬼会抓替身,跳楼的也会吗?” 左春鸣严肃给他自己的答案:“会不会找替身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带着仇人一起跳楼。” “自己跳楼多没意思?死都死了,不得多带走几个?比如弟弟的仇人,对弟弟不好的老师同学领导同事。先杀他们,再自杀,黄泉路上不寂寞。” 那人:“……?” 哥们你比鬼吓人啊。 祈行夜:“啊…………” 他默默转头,看向身边的商南明,眼神怜悯:“小秋他领导,你记得对小秋好点。不然他哥说了,要带走你。” 商南明平静:“左秋鸣的治理上司是南方分局蔡琰为,不是我。” 要死也死蔡琰为。 祈行夜:“……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为。”① 左秋鸣欲哭无泪,试图向商南明解释自己没有杀长官的意图。 ——有个太爱你的哥哥,偶尔也会是甜蜜的负担。 左秋鸣:“我大哥他很善良的,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他绝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祈行夜抬头,默默回想了下当年自己在街头看到的左春鸣,浑身是血的狠戾,那股凶狠劲将十几个当地有名的恶霸混混都吓得不敢上前。 ——重新定义善良。 但祈行夜再转念一想:咦?我现在也算是左秋鸣的同事诶。 “嗯,你说的对。你大哥烧一烧都能出三吨舍利子,观音菩萨看见他都得给让个座,撒旦都得和向他学习先进经验。” 祈行夜诚恳道:“你大哥这么善良的人,绝不可能做那种事的。达咩。” 左秋鸣开心点头:“对!还是祈侦探你看人准。” 但他略一思考:嗯……?怎么忽然觉得,祈侦探这话哪里听起来不太对? 不给左秋鸣对质的机会,祈行夜已经加装自己忙得腾不开,打电话给学长,告诉他重点寻找学校开学之前,在宿舍楼附近跳楼自杀的男生。 “嗯?祈哥你怎么知道的?” 学长惊奇:“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说这事。我找到一个符合你描述的档案。” 祈行夜:“猜的,我会远程读心术。” 学长立刻相信:“不愧是祈哥!” 祈行夜无语:“这你也信……骗你的。” 学长大惊失色,心碎:“不可能!” 跳楼自杀的,是个男生。 就住在祈行夜他们调查的那栋男生宿舍楼,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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