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它的主人在离开这里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嘎吱,嘎吱……” 李龟龟踩着一地杂物走进来,刚看到店铺内的景象就震惊了:“这是怎么了!” 他随即反应过来:“他人呢?不会已经变成僵尸了吧?!” 祈行夜耸耸肩,语调轻松:“不知道。” 但也仅仅只是一句安慰了。 在场的调查官和专员们都很清楚,在一个几乎可以确定是污染现场的地方,变成这副模样……凶多吉少。 小王很快带着其他同事向房间外面走去,前后左右翻看了个遍。 这位同行的店铺开在闹市区的角落里,离这里不到一公里,就是一家早已经破败的小道观。 道观里就两个道士,没有名气,香火也不盛,只有住在附近的居民会在逢年过节或是遇到难事时,才会去道观拜一拜神,许个愿求个平安。 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对此并不在意,大的经常闭关入定,常年不见人影。小的就趴在门廊下打游戏,谁要是想进道观就往他旁边桌子上的罐子里扔一块钱,不给他也无所谓,仰躺在廊下专注游戏眼睛一转不转。 算命先生的店铺,多的就是吃道观不要的生意。 不论是看风水,算命,解签,改名,看运势……只要客人有需求肯给钱,他什么都敢会。 但就是没有真本事。 李龟龟再怎么被他师叔嫌弃是个废物,沦落到街头算命摆摊的程度,但他毕竟也是有正经师承的——还有个不知真假的袁天罡第三十代孙的身份。 因此,他很少主动和同行业的其他人来往。 倒是有几个几千人的大群,都是京城里吃这口饭的人,是一个协会组织的。 ——只要998就能入会,还给发证书,鲜红鲜红的盖着大章生怕别人看不见。 挂在店铺里还挺唬人的。 很多算命的看风水的同行们都入会了。 李龟龟没有。 998好贵呢,是他和几个徒弟一个月的饭钱了。 这位向他打电话求助的同行,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他好奇的主动问李龟龟为什么不买一个,还嘱咐了他很多过来人的经验,比如怎么吆喝招揽生意,怎么从顾客脸上的表情判断真假,怎么话术,怎么哄顾客掏钱买护身符平安扣…… 李龟龟就一个回答:我是有道士证的真道士,不用买。 道士证是真的。 但更真的,是没米下锅的贫穷。 这位同行不清楚李龟龟的肉疼,只恍然大悟,然后肃然起敬。 ——有真本事的人,总是会得到旁人的敬佩。 尤其是这位同行并不是滔天大骗,他顶多说两句你有血光之灾要买我888的符咒才可报平安。 混口饭吃嘛。 李龟龟刚入行的时候,得了这位同行不少帮忙,毕竟他师父师叔只知道怎么做个正经道士,却不知道该怎么在街头算命。 “他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李龟龟站在柜台后面空空的行军床前,神情复杂难辨:“就像,我那个徒弟一样。” 死在殡仪馆,连骨灰都没找到的……徒弟。 祈行夜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人各有命,或早或晚而已。” “不过……” 污染计数器嗡鸣示警。 祈行夜神情逐渐严肃:“相信比起还活着,现在的他,更希望自己能死亡。” 他弯腰凑近行军床,仔细检查。 从接到尸体的示警到现在,第一次检测到污染粒子的存在! 依附于行军床上大片大片早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等级,C级。 “商长官,CC2799,正式立案。” 祈行夜的声音很轻:“这位可怜的算命先生,大概率已经是污染物了。” 商南明平静:“好,我知道了。” 李龟龟却喉咙发紧,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剩下茫然。 “李师父,劳驾。” 专员礼貌向他点点头,从侧身让过的空间走过去,蹲在行军床旁边搜集血迹装进试管,又从行军床里搜集了一些带着毛囊的头发和皮屑,准备送回化验科查证DNA。 周围人来来往往的忙碌,李龟龟却站在原地,茫然得像一抹幽魂。 “祈侦探,房子外面没有异常,后巷我们也看了,垃圾桶也挨个翻过了,什么都没有。” 专员小王从外面回来:“没有证据显示污染物出现在房子外面。” 那算命先生为什么会把窗帘拉得这么紧?门窗全部死死抵住,生怕有人破门而入。 祈行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准备转身,却听小王犹豫着又道:“不过……确实有一件事,不知道和污染现场有没有关系。” “他家的电闸跳闸了,不仅保险丝熔断,电线盒里所有电线都烧了。” 小王:“想修都很难修。如果这位没什么事还活着,想要继续在这住,恐怕要找电力局上门重接电线了。” 寻常人家即便跳闸,也很少会有到这种程度的。 不像是普通的跳闸断电,倒像是……什么东西,主动烧穿了电线。 祈行夜皱眉,在房间里寻找可能的原因。 他在行军床旁边蹲下身,比量着算命先生可能的高度,从周围摆放的水和充电线等人喜欢伸手够得到的物品,来推测算命先生当时的姿势,动向。 将自己的视角与算命先生的视角重合,重新还原事发时的场景。 一道虚影,从眼角余光一闪而过。 ……嗯? 祈行夜立刻维持住身形重新看去。 男人的身影,逐渐浮现在视野内。 他一身洗到发白的工装,眼神呆滞的看向祈行夜,空洞没有落点,像在看祈行夜身后的空气,或是在看着其他什么东西。 那双眼珠雾蒙蒙的灰白涣散,没有瞳仁,只有青筋遍布的眼白,吊诡难言。 被他注视着,都会浑身发凉。 像有虫子沿着脊背,迟缓向上攀爬,蠕动,钻进四肢百骸间。 专员们从男人身边走过,却像是路过一片空气一般,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特殊的反应,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甚至有专员从男人的身影中间穿过去。 虚影打散,化作一片阴暗的黑雾,晃了晃却又随即重新聚合。 男人依旧是那副空洞无神的模样。 专员却猛地停下脚步,捂住自己脖子,难受着皱眉张开嘴,呼吸急促。 同事看见了,赶紧过来:“怎么了?难受?” 专员像是被人割开喉咙一样,“嗬嗬”气音却难以发声。他双手死死压住自己的脖子像是在按压气管破裂的伤口,皱起的眉眼间有惊恐和求助神色很快显现。 同事怔了下,然后赶紧扶住他往外走:“你碰到什么了!污染物还是什么?快把源头告诉我……” “阻断剂。” 祈行夜的声音沉稳从房间深处传来:“他碰到了污染物,带他去清理。” 污染计数器始终安静,没有示警。 但同事却下意识选择了相信祈行夜,以最快的速度扶着出现异样的专员冲了出去,大声呼喊医疗专员过来。 现场突发的异常也吸引了分散在周围调查取样的众人,他们快速向房间聚拢过来,想要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却被祈行夜沉声制止:“别动。” 众人立刻顿住脚步。 祈行夜掀了掀眼睫,在盯住男人虚影的同时,也向门外的调查官看去,平静道:“关门,出去,警戒,不允许靠近,不允许进入。” “直到我主动出去为止。” 门外众人茫然,不知道祈行夜为什么会这样说。 商南明却微微皱眉,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向旁边招了招手:“按照他说的做。” 祈行夜在争取时间,隔绝外人。而他会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污染物存在于现场。 在房间里。 刚刚才被打开的卷帘门很快被重新放下,黑色警戒线不容挑战威严。 所有人撤开距离,站在商南明身后,安静的等待。 房间里,只剩下祈行夜和李龟龟。 以及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对自己无意间伤到专员的事毫无知觉,依旧直愣愣注视着祈行夜,对身边环境的变化漠不关心。 好像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怎样都无所谓,隔绝了所有的感知。 在他盯着祈行夜的时候,祈行夜也在迅速细致的观察着他。 和早上学妹报警的那具尸体,并不是一个人。 眼前的男人,要更年轻些,更壮实一些。 常年干力气活的人都不好准确判断年龄,风吹日晒,就算是二十岁也会看起来像八十。 但祈行夜还是猜测,男人正值壮年,不过三四十岁。 ——男人身上的衣服被洗到发白,已经有破损,破损处用的补丁,却是可爱的粉色小熊。 不像是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 而属于年幼的女孩。 再加上男人虽然看起来贫穷但依旧整齐干净的衣物…… 祈行夜猜测,对方家里有一个女儿,并且有为家庭操劳且心细的妻子。 “你想要什么?” 他沉声问:“你来找算命先生?还是你妻子来过?” 那位惊到了算命先生女客人。 听到祈行夜提及妻子,一直安静沉沉如死水的男人,终于转了转眼珠,雾蒙蒙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焦点。 男人张开了嘴巴,开开合合。 他在说话。但没有声音。 黑暗夺走了一切。 祈行夜皱眉,仔细从男人的口型中分辨他的话语。 男人在说:救……我,女,妇,死。 像被严重损毁的碟片,无法清晰准确的传达出自己的意志,只能断断续续,试图求助。 “你想让我救你的女儿和妻子?” 祈行夜严肃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告诉我她们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但男人却像是无法理解祈行夜所说的话语一样,只反复张开嘴巴,重复那几个仅剩下的字。 女,妇,死……救,妇,妇,妇妇妇妇妇………… 被严重侵蚀的大脑无法再承受更加复杂的思考,只剩下唯一的指令在意志力的强撑之下被执行。 ——为了他身陷危机的妻女,向外界求救。 不等祈行夜再问什么,男人却猛地僵住,刚刚的求救行为也戛然而止。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存在,那张已经空白僵硬的脸上也仍明显出现了惊恐神情,灰白眼珠乱转,仓惶转身向一旁跑去,像是想要躲避着什么。 祈行夜下意识跟着起身迈开几步,想要靠近男人。 但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男人在躲避的东西,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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