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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过长廊，冀易斯带着他往料理台走去。那三只兔子此时还活蹦乱跳的，不停地往嘴里塞青草。冀易斯看向笼子，又低头看了眼闻溢。 “都是要死的东西，你还有闲心喂。” 闻溢有些哑言，抬头看着冀易斯答非所问地呢喃道:“它们很可爱。” 说话时小心得有些过分。闻溢此时身体虚，脸色不算特别红润，但也绝不是死气沉沉的暗色，那双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嘴巴看起来也很软乎的感觉，整个人还真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恍惚间冀易斯止住了这个想法。他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像闻溢这样的，顶多算是普通罢了。 他松开闻溢的腰，走到料理台旁边慢悠悠拿起一把小刀，拎起一只兔子就要处理。完全没有注意闻溢现在是什么样的神色。 闻溢有些僵硬地站在一边，亲眼看着冀易斯将兔子完全处理好，血液盛入保存袋中存储。 之前他在医学院时也不是没有解剖过一些动物，但当时闻溢并没有想太多，即便心中觉得不忍，也因为老师说的别让它们白死而弄得极为认真，现在突然再回头看，恍然觉得，剥夺低等生物的生命是为了维持更多人类的生命这样的话，对于人类来说是宽慰，对于被剥夺生命的生物来说，其实非常残忍。 可他无法获悉低等生物的想法，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愤怒。冀易斯在对人类进行捕猎时，大概也是类似的心态吧？陌生的物种之间，本来也不会有过多的交流与沟通，冀易斯杀死一个人类，就像人类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且随意。 蚂蚁实在太多太小了，密密麻麻，随处可见，让人觉得微不足道。 既然如此，又何从产生怜悯的情感？连感情丰富的人类都没办法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又何况是不知怜悯为何物的冀易斯呢？ 闻溢呆呆地，看向冀易斯犹如冰削的流畅下颚，看着他硬朗英俊的五官愣神，冀易斯在处理事情时总是专注得吸引人的注意，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十分干净利落，并且在运刀时游刃有余。 那双手像是生来就是要握手术刀的，不掺杂一点儿多余的情绪，只有冰冷，稳当。 “吃肉吗？” “……”闻溢猛然惊醒一般，无措地摇头。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了一眼料理台上的尸体，血淋淋的样子有点恶心。 冀易斯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悠闲地把血液储存好，将兔子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喝着一袋新鲜血液转身离开，冀易斯尝了一口，挺难喝的，眉头皱起。 闻溢本也准备转身跟着出去，可又不自觉地看向料理台旁边的垃圾桶，最后犹豫不决了半天，还是走过去提着拿到了院子里，挖了个小坑，把几只兔子的尸体埋了。 他刨坑刨得一手泥，蹲在花园中央，下巴搁在膝盖中间，雨淅淅沥沥打在他身上，他对着面前那个小土堆说话。 “小兔子，你乖乖睡觉吧，你不要怪冀易斯，他饿了，饿了就需要吃东西，可是这里没有他能吃的东西了，所以才只能吃你。嗯……我承认，你是很可怜，我也觉得你很可怜的，但是……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他死掉，就只能牺牲你了……对不起啊，你下辈子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再遇到我们啦。” 他念念叨叨地，身上的病才刚好，又跑去淋雨。 冀易斯站在窗边，透着玻璃朝院子里看过去，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闻溢自愿做他的兔子，奉献出自己的血液，长久的折磨和一瞬间的痛苦，承受起来谁更可怜一点，闻溢居然到现在都还分不清。 雨雾旖旎，客厅墙壁上挂着一个古老时钟，钟摆一刻不停摆动，声音在此时扰得人心烦乱，冀易斯看着闻溢脆弱如那几只死去的兔子的可怜模样，莫名觉得烦躁。 此时已然临近傍晚，天色昏暗，高耸入云的树木更加肆无忌惮地遮天蔽日，夜色更深了一些。 一把黑色的大伞遮到了闻溢的头顶，已经湿软的发贴在他的额头上，脸上还有许多水珠，闻溢有些无措地抬头，就撞进了冀易斯阴翳的双眸中。 冀易斯站在闻溢身前，高大的身躯具有强烈的压迫感，暗影沉沉地压下来，可那张脸却是如此地华丽漂亮，蛊惑人心，即便是会让人感到恐惧也无法不看过去。 此时的闻溢，仰头冲着冀易斯浅浅地一笑，眼里饱含爱意和臣服的意味，没有一丝恐惧和想要逃脱的念头。 他贪图停留在冀易斯身边的每一刻。 他早已经是那只即将死去的兔子了。 他心甘情愿。
第十八章 闻溢不太能吃得下东西，别墅里现在最有营养的食物也就只有冰箱里的牛奶蜂蜜鸡蛋一类的东西，补充体力尚且勉强，用来养身体就是天方夜谭了。 况且，虽然闻溢吃得很少，那么一点食物也坚持不了多久。 冀易斯到山中时偶尔会带回一些果子，放到冰箱里，因为冀易斯并不吃这些东西，闻溢自然就知道这是冀易斯给他带的，吃酸酸涩涩的果子也吃得开心。 闻溢渐渐发觉，冀易斯对他有了些微的不同，但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他的病一直不好，冀易斯总是会监督他好好吃饭，有时候他吃的少了，冀易斯就冷着脸让他再吃一口，然后闻溢就乖乖再吃一口。在睡前也会给闻溢热一杯牛奶，看着他喝下去才作罢，这也导致了闻溢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牛奶香味，像是婴儿身上的味道。 最近闻溢晚上总是睡得很沉，大概也是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的缘故，整日无精打采的样子，本来就没好透的感冒又因为淋雨严重了一点，总是咳嗽，嗓子都有些哑了。 浑浑噩噩地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天气才慢慢有要晴的迹象，雨终于小了许多。雷声停下时是午夜，闻溢窝在冀易斯的怀里醒过来。 前几天雷声震人，闻溢总是怕得缩成一小团躲在冀易斯怀里，冀易斯也就任他抱着，夜里拥着一个暖乎乎的人类睡觉的感觉也挺不错的，闻溢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冀易斯也就越发纵容他贴近自己。 冀易斯并不吝啬于给闻溢一些安全感。 闻溢轻轻动了动身子，喉咙突然有些痒痛，急促地咳嗽起来，没想到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根本止不住。冀易斯被他吵醒，像往常一样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慵懒低哑:“再咳你嗓子就废了。” “咳咳……咳咳！咳……”闻溢根本憋不住，捂住了嘴巴，反而有些喘不过气来。 冀易斯默默叹了口气，坐起身一把掐住闻溢的腰把他抱到怀里，让他双腿岔开跪坐在大腿上，然后左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搭在肩膀上，右手不停地抚他的背脊。闻溢的肩胛骨摸起来很明显，冀易斯这才察觉闻溢好像瘦了许多，他没来由地不大舒心，有点烦闷。 闻溢咳得实在可怜，眼泪都掉了出来，落在冀易斯的肩膀上，洇湿了深色睡衣，眼角红润润的，脸颊被憋红，整个人虚弱得软绵绵的，抱在怀里都是很轻软的手感，没什么重量，成年男子的体重不该只有这么点，由此可见闻溢很可能是有些营养不良了。 “人类就是麻烦。”冀易斯的声音传入耳畔。 闻溢边咳边道歉:“对不起，咳咳……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我，咳咳咳……喉咙好难受。” “生着病还跑去淋雨，你还真是闲自己命大。” 闻溢抽噎一下，又继续道歉。 顺气顺了好一会儿，闻溢才平静下来，有气无力地靠在冀易斯的肩膀上，小声呼出热气，喉咙干涩疼痛，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冀易斯依然抱着他抚摸他的背，宽大的手掌轻拍滑动，很轻很轻，抚得闻溢心也静了下来。 钟表指至凌晨三点，雨在这时候渐渐停了，夜晚又恢复往日的静谧。 闻溢略显艰难地说:“我有点渴……” 冀易斯扯过小毯子裹住闻溢的身体，沉默地就着这个姿势托抱起他，打开门走出房间，朝楼下走去。抱起来毫不费力，果然很轻，轻得有些不大正常。 他把闻溢放在一楼沙发上，然后转身去烧了热水，往热水里搅了一点蜂蜜，端着杯子递到闻溢手里。 “烫，等会儿再喝。” 闻溢接过去，双手捧着杯壁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眨了眨红润的眼睛，乖乖点头说:“好。” 真乖，还很脆弱，像是一碰就要碎了，冀易斯总觉得闻溢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可怜，逼得自己不忍心对他不好。冀易斯闲散地靠在沙发上，翘起腿坐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捏了两下眉间，好像很烦躁无奈的样子，不再说话。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许多，别墅内外都没有一点儿声音，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闻溢呆呆看着冀易斯，也感受到了冀易斯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才让冀易斯表现出这种状态。明明冀易斯向来都是漫不经心的悠然姿态，现在却略显愁闷，这实在太不寻常。 他试探着小声问:“易斯，你困吗？” 冀易斯睨他一眼，说:“不困。” “好吧……我是不是太麻烦你了。”他低下头，“不好意思，我最近真的有点烦人吧，身体差成这样，总要你抱来抱去，还得麻烦你照顾我。” 杯子里的热气冒出来，水温正在渐渐降下去，说完话以后喉咙更加干涩疼痛起来，他又咳嗽了两声。 “可以喝了。”冀易斯提醒他。 然后闻溢抿了一口，温度适中，他又咕噜喝了两口，一下子润至心肝脾肺似的，全身都舒服了很多，冀易斯就静静地看着，等着他喝完。 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下肚，闻溢觉得周身寒气都驱散了一些，整个人暖洋洋的。 冀易斯从他手里拿过空杯，放在茶几上，然后没什么预兆地偏头端详他。 闻溢整个人缩坐着，躲在纹路华丽的软乎毯子里，两只手揪紧了胸前交叉的地方，指节泛着嫩嫩的粉色，那张脸说不上来哪里惊艳，但就是让冀易斯觉得可怜兮兮得到了可爱的地步，脸蛋是鹅蛋脸，皮肤也像刚剥开的鸡蛋一样细腻滑嫩，是看着就觉得摸起来触感一定不错的程度，脸小，五官也就有些小巧得过分，说实话，像一个上了妆的脸蛋精致可爱的球形关节人偶。 闻溢睫毛忽闪，大概是被看得有些不大自在，被比自己好看许多的人盯着瞧，总会有些想逃离那种漫不经心的审视的。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那个古老的时钟又在滴答滴答摆动，在夜晚声音更加沉重。 最后冀易斯将眼神放在闻溢白白软软的脖颈上，那处纤弱敏感，冀易斯不由地想，这地方应该很容易被咬坏。他通常不屑于咬人类的脖颈吸血，觉得人类的皮肤尝起来难受，此刻看着闻溢，却产生了想要施虐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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