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洗脑开始了。 然而池楚并没有分毫感觉,过去便是如此,他之所以修炼如此之快,便是因为没有心魔能侵入他的内心。他生来便是大海,自然不会有瓶颈的烦恼。 他曾问师尊,能否修习无情道,师尊却道:“你合该练此道,但你却为入世而来,没有心魔便是你最大的劫难。” 他又记得下山之前,师尊欲言又止:“此去一别……山重水复,道途可顺,然……” 然而他转身就走,并未回头。 …… 等到黑暗褪去,身着水墨山河锦衣的少年出现在闹市之中。古时候的东方人间,热闹繁荣,街上各种小玩意,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位少年郎,来一串同心锁吗?” 池楚转过头,瞧着那向他吆喝的摊贩。 “来一串。” 他并没有拒绝。 “听说了吗?楚家的大姑娘要出嫁了,今天男方就要去迎亲。” “是吗?怪不得今日这般热闹。” “可不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那新郎官可爱着她呢。” 路过的人谈论着即将发生的大事。 池楚听着这些话,从摊贩手中取过这串同心锁。 “多少钱?” “这锁可不是凡品,得到这锁的人可以得到永世的真爱,所以……” 池楚直接给了他一片金叶子。 “谢谢公子。”摊贩正高兴着,一般这样出手阔绰的人都是直接扔金子的。 “找。”池楚并不领情。 摊贩“切”了一声,找了他几两银子。 前方热闹得很,出嫁的乐声响彻天地,人们的议论声都被淹没,鲜花洒了一路,鞭炮噼里啪啦也点了一路。 池楚这身衣服在一片鲜红中显得非常异类,他目不斜视地逆着花轿而去。 轿子与他擦肩,帘子掀起一角。 “小池。” 低得几不可闻的呼唤,仿佛是一出口便该被埋在这滚滚尘烟之下,不该被人听见的。 然而少年并不转头,似乎也正如应该的那般不曾听见,他眼眸中不含任何杂质,眼前的景色于他而言,仅仅是景色。 但是少年指尖微动,一枚入手温润的锁便精准而快速地入了那打开的一角。 大概只是意外。 “小池……”又是一声叹息。 此去一别,已然陌路。 …… 眼前的红化作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像一个团子一样的小男孩露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着冷静,那红色跳动的火舌映在他大而明亮的眼眸中,像是诡异妖艳的图画,与他灰扑扑的脸形成对照。 小孩本该没有多少的力气,但是他推开了压着他的木头,他只需要跑几步,便能离开这个炼丹炉一样的屋子。 但是他没有,因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腿。 是的,那是人面对死亡前的本能,抓住一切可能的依靠。 “救救我。”虚弱的女声响起。 池楚转过头,一根带火的木头砸在了门口。 木已成舟,他转身掰开抓着他腿的手,把那根比他还高的木头从身后的女孩身上移开,平静地踹开挡路的木头,将人带出。 …… “怪物,他是天生的怪物。” 小男孩无视一切目光,明明是逃出来了,但是这些人的眼神却比他死了还害怕。 于他而言,只是有趣而已。 …… “小池,他们只需要一个孩子。你父亲说……”女孩眼中悲痛却欲言又止,“说他不需要一个怪物。” “嗯。”池楚应声。 他们不需要孩子,他们需要一个有价值的傀儡。只是他,他们把控不起,也不配。 “小池,我……这是我的月钱,都给你了,日后,我也……” 池楚转过身,没有接过钱,也不再多言,没有情绪在他眼中留下,他只知,此去一别,注定殊途。 …… 天地很空,也很满,满的是这人间纷扰,空的是他心中不染尘埃。 这不是,他的劫。 抬起头的那一刻,他只知道他注定是要登上那片天的。登天,不是为了凌驾于万人之上,他想看的是…… 未知,神秘的未知。 后来他于山巅,剑指苍天,内心的空也未曾填满过。 这片天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师弟啊,多看看这尘世吧,不要再抬头看天了。”师兄曾如此对他说。 池楚不以为然,往下看时,心中的空只多不少,他一直以为自己生来便是为着攀登更高处,又怎会愿意瞧一眼凡尘。 个人该有个人的道,他的道又是什么呢? 那层阻碍,阻碍下是蓝天白云,扶摇直上九万里,也不见天的尽头。 这天的背后究竟是什么?这世界的背后又是什么?他还未曾见过什么? “师弟啊,你连这凡间有什么怕是都不知道吧。” “凡尘多生妄念。有碍道途。” 他对凡尘的记忆少之又少,哪怕是下山除魔,见到贪嗔痴,只觉得寻常。然而师父也说,多看看这凡尘吧。 为此,他随师兄师姐下山多次,学着融入这人生百态。 他学着鲜衣怒马,看着人间百代更迭。 然而这场幻境却只记录下了他的人生初始。 上山之后第一次下山,斩断人间稀薄的感情,此后,哪怕是血亲离世,也不值得他现身一见。 此后一别,他与人间,泾渭分明。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他前面是不能离开天堂的哇,不然他还怎么见到光明神知道真相。哎,本来想多存点稿子每天加更写完,可是我打字速度有点菜。 女孩不是他的亲姐,没血缘的,后来成了政治牺牲品。
第42章 冷漠 眼前的山川水色化作一片极具异域风情的景色。 剪短了自己的头发, 穿上了休闲的现代装扮。除了一身的冷清难以抹除,少年像一个正常来国外深造的留学生。 来到陌生的地方,对于未知的好奇驱使着他去了解这片土地的故事。 西方的世界, 浓重的传教风格, 悠扬的钟声从教堂的顶上传出, 仿佛能够洗涤心灵。 作为来自东方的异乡人,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 西方世界,一个流派包容的地方, 或功德飞升,或学习各自流派的魔法飞升。 习惯了穿梭在人群而不减一身寂寥的他, 看了一眼手心的桃花印记。 这是他身上最难和他匹配的画风。 当这枚印记亮起之时,他抬眼注视眼前的男人,眼眸中难得的升起一抹同情。 这无疑是一个精致而温柔的青年, 他问:“你需要帮助吗?” 彼时他坐在警察局里,因为教训了心怀不轨的混混导致他们重伤进医院而涉嫌防卫过当陷入一点小麻烦。眼前的青年似乎是某位警官的朋友,只是一个照面,便提出了帮助。 池楚垂下眼眸,或许这就是牧师的通病吧。 “不必。” 哪怕如此拒绝,晚风起时,他被通知可以离开了。 走到街上, 印记鲜红诡异,他的目光顺着这条街蔓延, 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陌生的, 与天外之天不同的未知。 “需要帮忙吗?你已经站了很久了。” “……”他转过头, 沉默了一会儿。 “好。” 水到渠成的故事罢了。 这是一个脆弱的, 没有魔法, 也不会修仙的普通人类,他们没有任何共同的话题,哪怕是同为修士,他们也不一定会有话题。 但是这确实是一个聒噪的男人,在教堂里喋喋不休之后,回到家也不会消停。他有各种办法让他有所回应,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平凡的人类去对待。 关注天气的变化,督促他在冬天穿上影响他动手的棉衣,在于他而言不过寻常的冬夜给他倒上一碗姜汤。 “姜汤?” “嗯,听说你们那会喝这个暖胃。” 这实在是一个笑话,从来未曾喝过姜汤的池楚嗤笑一声,但还是喝下了这碗汤。 从此之后,他从未尝过的东方食物都被这个双手很好看的青年复刻出来,从不耽于口腹之欲的他,也会被迫多吃几口。 …… 夜晚或许是白天的虚幻被撕破的时刻。 同床亦会异梦。 柔软的枕头下或许是一把利器。 一把匕首,因为施了法术而不会让死者产生痛苦的匕首,刀刃冰凉。 或许是这刀刃过于寒冷,他的眼眸并未合拢。 时机未到。他想。 时机至今也没到。 …… 那样聒噪的青年在一个初春,花将绽放的时刻闭上了嘴,神魂皆无处可寻。 徒留他手心的桃花印记,明明灭灭和这无处再寻头绪的劫难。 …… 他的人生前半生过于平淡,于是后半生,他的劫和缘才刚开始。 …… 无数曾被他斩于刀下的妖魔人怪立于他的面前,他亦可以视若无睹,很多人或事,当时有过感受,此后便不会再刺激他的神经。 从夜幕将至走至黎明将破晓,他好像站在了世界的顶点,将世界万物的挣扎尽收眼底。 没有区别的,这万家灯火,人间的悲欢离合,贪嗔痴爱,不论你是六道轮回的哪一道,不论你是这东西南北的哪一处,不过是换了角色,换了时间,换了地点,只是生与死的轮回,只是不断的重复。 浮世万千,皆为虚妄,可是……什么是真呢? “果然如此,哪怕再走一遭……亦然无法再领悟有情道。不过也好,这毕竟……是一条崭新的路。” 似乎有谁在暗中轻笑。 …… 黎明并未破晓,池楚站立在最高的山上,无人可以审判他。 有情道嘛,他自以为不算无情,原来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可是他尚且尊重生命,不会随意动手杀人。 忽的一道剑光自眼前袭来。 山顶倏地成了一座巨大的剑冢。 池楚身影迅捷地躲开。 剑光之后是师姐的模样。 幻象。 池楚分的很清楚,汲霜剑带着寒气出鞘,剑光仿佛划破黑暗,并不带片刻停留,刺入“师姐”的胸膛。 “小……师弟。”声音哀凄,摧人心肝。 少年收剑站立,眼中没有丝毫动容。三师姐并不精于剑法,她的幻象也很好破解。 后面便是师兄们,几位曾共同论过道的道友,甚至还有师父的幻象,全都被他几剑斩灭。 万剑哀鸣,满地的尸骸,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此时面目狰狞,死不瞑目。而他心无所动。 虚空中响起一道声音。 “准备接受审判了吗?” 池楚抬起头,眼皮微微掀起,看不出什么情绪。 “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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