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又回到了九幽城的烟波浩渺殿中,身边空无一物,唯有无尽的寒意和针扎一样的刺痛伴他左右,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压抑至极。 他在黑暗中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一边奔跑一边大喊澜澈的名字。 身处梦境的人,并不像清醒时那样神志清明逻辑清晰。聆渊反复被困梦境之中,脑中更是一片混乱,他虽然口中唤着澜澈的名字,其实并没有想起这个这个名字的主人究竟是谁。 然而这个名字仿佛自带一种奇异的力量,只要聆渊在梦中忆起这个名字,四周的黑暗就像晨间的薄雾一样开始徐徐散开,远方渐渐出现隐隐亮光,仿佛有人手持烛火,缓缓为他照亮漆黑一片的前路。 …… “平日也不见你如此勤勉,日日惦记着公务。”澜澈有些清冷的嗓音猝不及防把他拉回现实。 聆渊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冷不防被澜澈喂下一大口略带霜雪清香的药汁。 “你很快就能回去处理公务了。”澜澈在他耳边说:“墨云君找到了治好你眼睛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洒狗血了,连夜激情加更嘿嘿
第65章 梦中之梦 半日前, 宫殿山花园之中。 树影扶苏,花木苍翠。一名身穿青衫,手提药箱的年轻人站在花树下等候, 不时向前方张望,片刻后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小径的尽头,当即恭身行礼:“墨云见过澜澈殿下。” 聆渊受伤的这些日子给了澜澈极大的自由,只要不离开宫殿山,整个宫城任他走动。但这时聆渊伤了眼睛, 几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无论是遣人送到寝宫的要紧公文, 由澜澈口述内容并代笔批阅, 还是喝药换衣等闲杂小事都由澜澈亲力亲为。因此大多时候澜澈还是不得不寸步不离守在留在寝殿之中, 唯有对方服药熟睡后才会独自一人走出殿外安排其他事情。 一开始聆渊万分别扭, 澜澈把药汁细心吹凉送到他嘴边时,聆渊甚至别过头去, 闷闷道:“澈儿, 我觉得很奇怪。” “……”在药里放了鲛人血的澜澈心虚地一顿,庆幸聆渊眼盲看不见他此刻异样, 默了数息才漫不经心地问:“哪里很怪?” “被你照顾着的感觉很奇怪。”聆渊被白色纱布缠绕下露出的小半张俊脸混杂着喜悦和不自在,想了半晌才说:“既觉得爽快又有些痛苦。澈儿, 我从未见过你照顾人的模样,更想象不出来你为我忙前忙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既盼望着早点痊愈,好好看一看你,可是如果我的眼睛好了, 你恐怕就不会这样守着我照顾我了吧……” 原来是在胡思乱想, 澜澈松了一口气, 毫不犹豫地把药匙往聆渊喋喋不休的嘴里一塞, 云淡风轻道:“你想太多了,好好吃药,安心休养,这对你的伤有好处。” …… 墨云是在午后接到澜澈的传音术法。澜澈邀他前来商议治疗王上眼伤的办法。 可是哪里能商出什么结果呢?墨云摇了摇头,在心底喟叹一声:王上的双目损毁严重,再难复原了,澜澈殿下对王上隐瞒伤势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王上很快就会发现的,不如早些告诉他,也好让王上尽快适应。 澜澈出现在花园的另一头,远远看见墨云,疾步走上前来,伸手虚扶了一下,单刀直入道:“墨云君,急将你召来,是因我寻到一物,或可令王上复明。” 墨云虽然心中觉得王上复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医者仁心,即便再小的可能性也不该放过,于是点点头,示意澜澈详细说来。 而当澜澈伸手捧出两团熠熠生辉的金色光团时,墨云不禁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近乎做梦般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何物?” 澜澈手中金光过于耀目,墨云不得不以手半掩双目,以避其芒,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东西灵光大盛,绝非凡物。 “此乃上古烛龙的双目。”澜澈拂袖掩去那对目珠上的赫赫金光,将其递至墨云手上,郑重道:“墨云君之前说王上双目已毁伤难愈,既然如此,何不干脆为他换一双眼睛。”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自在得仿佛在说“干脆为他换一件衣服。”一样简单。可墨云却心神俱震,瞳孔放大——换眼之术确实可行,并非他之前没有想到,只是这此术的施用条件严苛至极,必须寻到上古同族之目方能生效。王上虽为应龙族人,但上古之时,应龙烛龙二族血脉同流,目珠应能共用,只是烛龙乃是上古神兽,凶狠强横,又有谁能取来烛龙之目为王上换上呢? 墨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上古神魔所留之物,一时只觉如坠云端梦境,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澜澈殿下,您是从何处得到此物……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墨云的声音有些颤抖,踏入医道数百年,他从未有过机会见到这传说之中的神魔之躯,更是不曾亲手施展过换眼之术,若是成功了,他的医道修为将更上一层楼…… “故人所赠。墨云君你且看看,能否尽早安排换眼之术?” 澜澈的语气有些低沉冷淡,显然是不愿多说此物来历。墨云知道他曾在烛龙后人统治的九幽城生活数十年,与如今的九幽城之主君宸玄交好,能得到此物并不奇怪,也不再追问,战战兢兢接过那两团金色的目珠放在手中仔细端详许久才点头道:“臣这就安排!” “如此就太好了,另外我还有一事拜托墨云君。”澜澈一双清澈悠远的眸子直直望向墨云君的眼底:“王上自受伤以来,忧思难消,未免给他增添没有必要的忧虑,就请墨云君不必告知换眼一术了,只说他所受不过小伤,用了几天药,自然痊愈就好。” “这……”墨云斟酌再三,犹疑道:“可是换眼之术施术之时需开颅动刀,疼痛异常,即便有麻药相助,也不能保证王上全程不醒……” “此事无需墨云君担忧,用我的鲛人之血自可让他安睡数日,直到换眼完成。”澜澈眼尾轻轻一扬,浅浅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臣便斗胆一试。”墨云说着抬起头来,和澜澈清谭一样的双目对视,空气骤然凝固。年轻的医修面颊微微一热,情不自禁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 聆渊的换眼手术很成功。墨云君年纪轻轻,医术不凡,针法更是卓绝,虽然从前并无施展此术的经验,但手起针落甚是果决精准,短短十二个时辰就把聆渊眼眶里损毁的双目剔出换上烛龙双目。 那画面算不上赏心悦目,甚至可以称得上血腥可怖,但澜澈还是强忍不适,全程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并非他不信任墨云,而想着若是不幸失败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剜心取血保聆渊一条性命。 所幸全程有惊无险,聆渊换眼这么一件大事,就被澜澈聆渊二人短短半天时间完成了,以至于很久以后聆渊知道这件事时惊骇得瞳孔剧震宛如白日见鬼。 * 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聆渊从黑沉的长梦中惊醒,猝然睁大双眼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寝殿异常安静,门窗紧闭,层层鲛绡幔帐被拉得严严实实,整座大殿光线昏暗,不辨白昼黑夜。 聆渊撑着头摁着眼角,努力让自己摆脱压抑的梦境。他的指尖轻触到紧闭着的眼皮,随即微微一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已经感觉不到眼睫刮在布条上的阻碍,眼上覆盖着的白布不知何时已被人取了下来,眼底还是有些微的刺痛感,却已不像受伤之初那般严重难忍了。 聆渊试探性地尝试睁眼,室内微弱的光线照进眼底,层层纱幔之外隐隐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站立着。 聆渊伸出双手放在眼前,倏而握拳倏而摊掌,目光在指缝间游移——他又能看见了? 原来方才那些可怖的画面是梦境啊…… 寝殿之中骤然拂过一阵轻风,吹开缥缈床四周缥缈的纱幔,隐隐露出澜澈身披雪色丝缎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身影。 聆渊支着眉角,徐徐开口:“澈儿,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我的眼睛瞎了,你串通那个墨云挖了自己的眼睛换给我……” “……那不是做梦。”澜澈背对着他的身影倏然一动,缓缓转过头来,露出淬玉似的面容来,只是那张脸上此时覆上了一条四指宽的白纱,层层包裹住昔日波光流转深邃秀美的一双眼。 “确实是我用自己的眼睛换了你的。”澜澈摸索着向他走来,随着他的靠近,星星点点刺目的血色缓缓从覆眼的白纱中渗出,“君聆渊,欠你的,我都还清了,从此你我互不相欠……” “啊——!”聆渊见到澜澈眼中渗出的血渍时就已心胆俱裂,心痛欲死,听到他所说之话更是四肢冰凉如淋霜雪,下意识抱住头颅,心神震荡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再一次葱床上惊坐了起来。 依然是门窗紧锁光线昏暗的寝殿,层层鲛绡幔帐外,澜澈身披白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看不清面容。 竟是一个梦中之梦? 聆渊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敢细想,战战兢兢开口唤道:“澈儿?” 澜澈没有转身,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在。” 聆渊的手指下意识死死抠住身下的锦缎衾被,沉着声音说:“我好像一直在做梦。” “你梦到什么了?” 聆渊的手心渐渐被汗水打湿,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澈儿,你转过头来,让我看看你……” “……”澜澈没再说话,而是缓慢地,一点一点回过头来。 聆渊煞白着脸感到一阵晕眩,他想闭上眼不去看,可他又不得不看。 终于,背对着他的身影完全回过头来。完美无瑕的面容出现在被风轻扬起的鲛纱幔帐之间,一双明眸波光潋滟,仿佛天河之上的灿烂繁星,清隽明秀,熠熠生光。 聆渊的呼吸滞了一瞬,揪着的心猛地放了下来。 他的澜澈没事、没有为他伤了眼睛…… “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吓成这副模样?”胡思乱想间澜澈已来到他的床边侧身坐下,抬起袖子为他一点一点拭去脸上的薄汗:“眼睛还疼吗?墨云君说你的伤这几天该好了,就没有再上药,你现在觉得怎样,能看到了吗?” 眼睛……对了,眼睛!聆渊眨了眨眼,双目间隐隐有一丝陌生而古怪的不适,但是已经能清晰地视物了。他朝身旁的澜澈看去,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可以细数对方根根分明的纤长眼睫。 他的眼睛恢复了! 他又能看见了! 聆渊还没来得及狂喜,忽然又想想到了什么,猛地变了脸色,伸出长臂一把勾住澜澈的脖子,把他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近,同时伸出手径直往他衣襟开口之处向下探去。 “我是眼睛受伤,不是脑子受伤。昨日分明还瞎着,怎么今天忽然就好了?”聆渊寒着脸,沉声问道:“你不会偷偷取了心头血为我治眼睛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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