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时泽说,“望城的人没有人会不知道吧,生育机器人之父。” “机器人?”南丧想了想,“他是做机器人的?” 时泽把望城的生育体制和南丧讲解了一遍,说:“其实辛辅博士还做了很多其他的,现在我们市面上买的很多药和抑制剂也都是他研发的。”他叹了口气,“可惜啊,五十岁不到就死了。” 南丧鼻头发酸,喉结滚了滚,问:“那他的家人呢,有没有听说他的家人走丢了?” “家人?”时泽莫名其妙地说,“他没有家人啊,他这辈子都没结婚,也没生孩子,哪里来的家人。” 南丧脑袋中「轰」的一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时泽往后缩了缩脖子:“是真的,如果说他有家人或者说有个情人,就不会连个送骨灰的人都没有了,当时还是周拙和几个军官一起送去的。” 南丧心乱如麻。 爸爸没有家人送骨灰,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在,可是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在,大火里他逃出去了,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不在。 他陷入无助的迷茫之中,时泽连续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听见。直到被人按着手臂摇动,才缓慢地看过去。 “你怎么了?”时泽打量他,“辛辅是你什么人?” 南丧没有回答,问:“没有家人……没有家人的话,他有朋友吗?” 时泽为难道:“这我哪知道,你不如去问问周拙。” “他很忙……”南丧摇摇头,“不能去烦他。” 他抱着头,想象着辛辅的骨灰孤零零地去往铃山公墓的画面,红着的眼睛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水。 时泽慌地走来走去,没找到一张能用的纸以后,从柜子里拿出最软的一件睡衣塞到南丧颈窝:“你怎么了啊,别哭啊,出什么事了你和我——” 他顿了顿,尴尬地接下去:“你可以稍微和我说点。” 眼泪渗进衣物中,南丧闷着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时泽伸手,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他背上拍了拍。 电视上的《快乐小熊猫》开始了新的一集,南丧用衣服擦了擦脸,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你等会儿,等会儿……”时泽急匆匆地拉着他,“我总不能让你这幅鬼样子从我家出去,你要真有什么大事你就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我一定帮你。” 南丧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他。 时泽心里塌陷下一块,说:“我没别的想法,这次是单纯的。” 他说,“你要实在不想说,你在我家等等,让周拙接你回去。” 南丧垂下头,小声问:“会不会是你们不了解他,其实他也有一个小孩呢。” “谁啊,周拙啊?”时泽结合前后语境,瞪了好大一双眼睛,化身绿色的愤怒的小鸟,“他有一个孩子?他背着你有一个孩子?!” 这一句给南丧整懵了:“啊?” “周拙和谁生的孩子啊?”时泽在客厅里打转,语速很快地推理道,“是听说他订过婚盟,但是一直都没结婚,我还以为他只是拿那个婚盟书当幌子,为了不去育研所做种马……” 南丧越听越:?? “……”他无语道,“我问的是辛辅博士。” 时泽先是舒心地「哦」了一声,然后纳闷道:“你这么关心辛辅博士有没有孩子干嘛,难道你是他孩子啊。” 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时泽说了句「靠」。 “你是他儿子?”时泽惊道,“你还有这身份啊?!” 南丧坐下,说:“是啊,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离开的时候没有人通知我。” 时泽皱眉,左想右想终于找到奇怪的地方:“不对的,如果你是辛辅博士的儿子,那你一定在望城生活过。既然是这样,你去建档的时候,只要一输入指纹就会被发现的,你哪里需要去拓荒处讨生活……除非,你是他在无尽领域和别人生的孩子?” “才不是,我在望城的。”南丧说,“我还去过爸爸的研究所,只是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 “那你都能自由出入魔方了,你还在望城没有档案?”时泽反问他。 他说的很在理,南丧不敢往下细想。难道这才一天,他就要失去父亲了吗。 可是周拙说了他梦到的事是真的。 “别愁眉苦脸了……”时泽拉他起来,“既然有疑惑,就调查清楚,起来,跟我出去。” 南丧踉跄两步,问:“去哪里啊?” “去所有能找到答案的地方。”他往外两步,又被南丧扯住,“怎么,你不想查?” 南丧指了指他的衣服,又指了指他的头发。 被指指点点后,时泽尴尬地回去收拾了自己一趟,跑出来说:“走吧……” 下楼时,南丧问他:“酒好喝吗,下次可以给我喝一点吗?” “酒不好喝,但如果你想喝,我可以请你。”时泽边走边看通讯器,“等等,我去论坛上买个信息。” 走了一段路,他收到回信,对南丧笑了笑,一洗几日颓废:“走吧,西区3栋203。” 西区距离时泽家还是偏远的,他们坐了四十分钟小糍粑到了地方。 “这里就是辛辅博士以前住过的地方。”时泽摸了摸门把手上厚厚的灰,“像是没人住过,是不是留下纪念博士的……” 他说完到楼道的窗户边,撑起来往旁边看,撅着屁股和南丧密谋:“二楼,不高,要不我们偷偷爬进去看看吧——” 再熟悉不过的女声提示道:“滴,请按把手开门。” 时泽回头,见南丧已经打开了辛辅的家门。 时泽尴尬地下来,嘀咕道:“我有点相信你是他亲儿子了。” 长期密闭的房屋带着一股尘味,南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犹豫了两秒,还是脱了下来,他小心地走进去,发觉这里和周拙的屋子很像。 除了固定的装修和家具,没有多余一点装饰物。 “看来辛辅博士是真的把研究所当家了。”时泽问,“你有印象吗,在这里住过吗?” 南丧摇头:“没有……” 他走近辛辅的卧室,床上是方正的豆腐块,角落里靠墙的柜子打开也是整齐排列的衣服。 他轻轻拿下两件,心中涌起一股熟悉感。 放回去又拿了剩下的出来慢慢看,终于在一件粉色的衬衫出现时,南丧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 “A1,明天我要去西区医院授课,你觉得那件衬衫好看?” “粉红色……” “不好吧,这样看起来很不正式,别人会说我老来俏的。” “粉红色……” “行吧……等等,你趴在那儿看什么书……还藏,藏什么了,还有秘密不能给我知道?” 书的外侧上被笔画出密密麻麻的小点儿,辛辅「嘶」了一声,摸着下巴琢磨很久,说:“这些点看似没规则,其实是分布在特定的页面上……” 他翻了翻书,坐在南丧身边,拿他的笔出来,一边写一边说,“将这些页码抄出来,再根据你最近在看计算机的书,我可以用二进制表达出来,变成0和1的数字,然后让我想想……” “喜欢9……” “哦?”辛辅将九个数字作为一行,一行行抄下来,数字1在0中排出了一行英文字母——Pink。 “粉红色……”他笑了笑,“是在逗我玩?” “粉红色,就穿粉红色。” 南丧眼皮一抬,走到辛辅的书桌前,找到所有的书,一本本翻过侧面,终于找到一个A5大小、近四厘米厚的、没有页码的笔记本,侧面被画上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南丧,有没有想起什么来?”时泽在客厅里问。 南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时泽解释自己的梦,也不能立刻解出笔记本的答案,干脆将笔记本塞进了衣服里,说:“还在看……” 在辛辅家呆了一下午,两人都饿的眼冒金星,时泽实在撑不住,跟南丧说既然他可以开辛辅家的门,什么时候来都没关系。 吃过晚饭,南丧从时泽家回去,第一时间就是掏出那个笔记本。 他先标出了页码,再把画了黑点的页码抄出来,看着满满一页的数字,南丧有点儿头疼,又赶紧去图书馆借了一本二进制的书回来。 读书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感兴趣就看进去了,连半夜两点周拙站在他身后都没发现。 为了不吓他,周拙先是在台灯下晃了晃手指,让他的书籍上晃过一个黑影,接着才敲了敲桌子。 南丧还是吓了一跳,但看见是周拙的时候立刻面露欣喜:“周拙!你怎么来了!” “刚回家,在楼下看到你房间的灯没关,所以进来看看。”周拙翻过他书的封面,“对计算机感兴趣?” 南丧把今天在辛辅家发现的书和自己想起的事告诉周拙,然后对着那些数字说:“说不定这些数字里也有爸爸留给我的礼物呢?” 周拙面色凝重,躬身按着南丧抄下来的数字,说:“我来……” “你会吗?” “懂一点……”周拙敲敲他的肩头,“让点位置给我。” 南丧很想今晚就知道答案,但周拙靠近他时身上带着夜风的冰冷,他揪了揪周拙的袖子:“可是好晚了,你去休息吧。” “没关系,很快就能好。”周拙脱下军装,挂在衣架上,“要让我站着解?”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袖口,南丧看的目不转睛,甚至周拙到了身前,他都还勾勾地望着。 “喜欢?”周拙递上自己的手腕,“给你看个够。” 南丧果然是没什么讲究的,马上在周拙的手腕上摸了摸,指头摩挲着周拙手背微微突出的血管。 蹭了一会儿,南丧仰头看周拙的脸,又下移到周拙的喉结。 “馋啊……” 南丧咽了咽口水:“好像有点。” 他抓着周拙的手腕,“周拙,你好帅啊。” 周拙有点紧绷,“嗯”了一声,然后把手递给他:“帮我把袖口卷起来。” 南丧给他叠了两折,还贴心地拍了拍周拙的手背:“好啦,比刚才又帅了一点点。” 周拙很受用,坐下替他解了两行,偏头道:“站着累,去床上躺吧。” “不要,我在这里陪你……不是,你在这里陪我。”南丧说。 周拙嘴角动了动:“那搬把凳子来。” 南丧很快就搬着凳子回来了,周拙扫了眼,说:“坐近一点。” “不会挡住你的光吗?” “晚上冷,缺只小狗供暖。”周拙边写边说。 南丧很符合要求地坐过来,紧紧贴着周拙左手,过了几分钟,又抱住了周拙不用写字的手臂,很习惯性地夸奖:“周拙,你真好。” “来来回回就这一句,你没别的感谢的话了吗?”周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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