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月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一个让洛听潺震惊又有种果然如此的答案:“蝉蝉,那块玉阙,是你的。” 他垂下眼,眼睫打下一小片青色阴影,让人瞧不清他眼中的情绪:“或者说,曾经是你的。” 这话,洛听潺和电话对面的肖二都听到了,空气一时安静得有些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洛听潺眼睫颤了下,深吸口气,问手机对面的肖二:“我们能看看那块玉阙吗?” 他不提,肖二也没提,他啊了一声,说:“我问问,你大蝉你等下。” 然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像是翻动什么的声音,没过多久,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洛听潺就听到另外一道听起来格外严肃板正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是洛听潺洛先生吗?” 肖二:“是他。” “那可以,事实上我们希望他把玉阙拿走,上面已经下了命令,我们也正要找他。” 洛听潺听到这里,终于出声问道:“这位先生,我能知道你们这么做的缘由吗?” “我也是听命行事,并不十分清楚。”这个声音顿了下,又道,“不过,这件事十分诡异,上面的领导也很重视,在做下这份决定前,陆续接待了几位高僧道长……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希望能给您一些帮助。” 洛听潺被这份语气里的尊敬弄得一愣,反应过来,马上说:“谢谢,帮助很大。” “不客气。尽量帮助您,也是我收到的命令之一。” * 约好取玉阙的时间地点,洛听潺挂断电话,一边思索着电话里那人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一边拉着濯月朝不远处的约定地点过去。 这事情宜早不宜迟,他一提,那边直接说马上给他送过来。 洛听潺其实有些疑虑。听肖二的意思是,那些人因接触玉阙昏迷,虽然濯月说玉阙是他的,但他只是和肖二接触,就同样陷入了昏迷,他并不免疫这种情状,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而那些人昏迷不醒。 他虽然有些地方和旁人变得不同,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大本事。 所以在听到对面想让他拿走玉阙时,他是有些犹豫的。 他出了事,爸妈怎么办?濯月怎么办?爸妈和大哥或许会很悲痛,但他相信他们可以走出来,因为他们还有彼此,但濯月一定会失控。而于公于私,濯月的失控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一瞬间他迟疑了。 力所能及,他会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但如果会伤害到自己在乎的人,他也并不介意成为一个自私的伪善之人。 这时濯月却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答应他,蝉蝉。” 在少年询问地看向自己时,他回视他:“如果不解决,会有对人类而言更可怕的事发生。” 他似乎不很情愿承认,却又十分笃定:“相信我,那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更可怕的事……”洛听潺重复了一句,“会比世界末日更可怕吗?” 他眼中流露出迷茫:“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呢?” 男人摸了摸他的脸颊:“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历史遗留问题罢了……”他眸中涌出晦暗,似讥嘲似漠然,“那是人类的错,却叫你背负了起来……” 对上少年更加茫然的目光,他顿了顿,怜惜地在他唇角安抚地亲了亲:“你拿到玉阙,就知道了。” “那里,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他指尖勾起少年肩颈处的布料,一点在少年白皙肌理上蔓延开的艳丽纹路,从布料遮掩下露出些许见着这烂漫天光。 男人目光贪婪舔舐而过,像是一头刚享用完大餐的猛兽,带着些许餍足的懒意洋洋,和一些更深沉的东西,压在少年耳边哼笑:“不过在此之前,祂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至少要准备充分,才好迎接这至关重要一刻的到来。” “至于玉阙。”他挑起少年颈上的红绳,“它会暂时压制,不让你昏迷。” “殿下,我们将永远在一起,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不得分离。” * 洛听潺只好和濯月分别,带着骷骷独自赴约。 拿到玉阙之时,洛听潺只觉心口怦然,他按住胸口,说不出那一瞬是什么感觉。 骷骷从他颈肩跳下来扒住了整块玉阙,整只小骷髅沉寂下去。 洛听潺没有昏迷,但也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了。 他想到濯月口中的压制,有种想要让骷骷松开的冲动,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濯月没在身边,他需要更慎重。 但这时,他对濯月口中那句,这块玉阙是他的,深信不疑。 将玉阙拿在手中细细打量,那是块巴掌大小的血玉,整体呈仙鹤展翅状,颜色浓郁通透,仙鹤眼睛似乎用了什么特别的技艺,雕琢得十分传神,仿佛活过来一般。 洛听潺心中暗暗称奇,但除了这些,他并没有瞧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他握住玉阙,细细把玩,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他沉思着,没注意到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具身体,一块帕子从后面捂住唇鼻,洛听潺一惊,特意训练过格斗技巧的他下意识要反击,视线却瞬息昏暗下去。 他意识到,对方用药了,而且药性十分猛烈。 但已经迟了。 第82章 洛听潺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巨大圆石中央,四肢摊开,被束缚着。 雪粒子纷纷扬扬从天空中劈头盖脸砸下来,他身上已经没了浅浅一层,而四周白茫茫一片,只隐约看得出来是在一片格外空旷的场地,远处有起伏的山峦,这是野外……? 洛听潺眉头深深蹙起,更糟糕的是,身上的雪被体温融化,洇湿了衣服,他眼睛眉毛都蒙了层雪粒子,风一吹,冷得牙齿都打颤。再这样下去,绑他来这里的人不用做什么,他就会因为低温冻伤甚至冻死。 洛听潺试图挣扎着爬起来,脊背被冰冷僵硬的石面硌得生疼,粗糙的麻绳磨得皮肤灼烧似的烫,他喘着粗气,知道一定红肿破皮了。可一丁点作用没起。他像个被掀翻的绿皮王八一样,连翻身都做不到。 洛听潺摊着四肢,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挫败地喘出口气。 这样死了未免太窝囊了,骷骷完全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反被玉佩给镇住了。他心里担忧,但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祷肖二那边的人能早点发现,毕竟他拿了玉阙没过几分钟就出了事。 背后之人是朝玉阙来的?抑或目的在于他?纯粹只是凑巧? 说到玉阙,他握紧的掌心被什么硬质的东西硌着,他细细摩挲过,松出口气,不算太糟的是,玉阙被当时昏迷中的他下意识收紧拳头握住了,至少脱困之后不用再去寻找玉阙,并想办法弥补玉阙遗失造成的后续问题。 不过这么久玉阙还在,第一种可能暂时可以排除——幕后之人的目的在于他本身。 但他本身,又有什么特殊的呢?他想到张掌柜说过的话,他于某些存在相当于一块令人垂涎的唐僧肉。他脑海里浮现这段时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认真琢磨濯月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想得头昏脑涨,严重失温让他嘴唇乌紫,更加剧了这种头疼。 雪一刻不停地下着,在他视线昏沉模糊之时,突兀响起的动静让洛听潺精神一振。 他极力仰头寻着声响望过去,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霍野。 以及他身后那一串葫芦藤似的被绑着抬过来过来的人,其中还有好些熟面孔,霎时心头一沉。 做出这种事,还不隐藏身份,这是不打算留活口? 他还在打量,霍野已经扯着一个人过来了,他后面跟着两个没有脸的纸人,比濯月手下的纸一他们粗糙得多,但在这荒野昏沉雪天,也更显得荒诞可怖。 纸人抬着另一个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他身后。 霍野与上一次见面想必,变化非常之大。他脸颊凹陷,脸色蜡黄,眼底一片青黑,眼里都是红血丝,似乎受了极大折磨。 他指了个位置:“放这里。” 两个纸人就“咚”一声把手上抬着的人扔那了,死板僵硬也忠实执行着霍野的一切命令。 扔下人,有自顾自抬起纸腿返回房车停靠的地方,洛听潺先前瞧见了,那里还有好几个昏迷的人,要是他没看错,加他一共是九个。 霍野似是察觉到他的打量,一边不紧不慢将纸人丢在地上的人拎起来,寻了圆形石台上一处方位仔细摆好,一边趁着纸人抬人的间隙,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牙齿咬住,啪嗒一声,一束火苗在风雪中颤巍巍冒出来,凑到烟嘴前,哧一下,橘红色火星燃起来。 霍野吸了一口,又吐出来,他的表情隐在烟雾缭绕中,一脚踩在圆台上,对中心处躺着的少年道:“小洛啊,哥对不起你们,但哥有必须要做的事,多见谅。” 洛听潺能感受到他的决心,不光是从他看人的经验,也是他感知到的情绪告诉他的。 他动了动僵硬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必须得说些什么,不光是心头的疑惑,还因为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在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到的情况下,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但纸人这时恰好抬着人过来了,霍野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他所有心思:“小洛,什么也别说,没用,因为哥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听不进去。你听话,哥让你少吃点苦,走得痛快些。” 说罢不给洛听潺开口的机会,转身把纸人丢下的人摆到另一个方位。 等摆好的人渐渐多起来,洛听潺心下越发不安,他在圆形石台的中央,而其余的八个人分别在他的八个方位…… 他在这些人中看到了柳听,还有陈琛的表弟,甚至,最后一个被抬上来的人,竟然是他的大哥! 他们无疑不昏睡着,现场唯二清醒的人,只有他和霍野。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震惊和不解,又或许只是单纯干坏事没人搭话太寂寞了,霍野笑了笑,那张枯瘦变形的脸看起来更像是哭,解释道:“他们醒着会很麻烦,毕竟你们有九个,我只有一个。” 他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圆台中央的少年:“至于你,你必须要清醒着,这是要求,至少在仪式结束之前,不能昏迷过去。” 洛听潺心中一动,又是一紧,捕捉到的关键词“仪式”让他有了些猜测,但这些猜测没有一个好的。 他抓紧时间用捡到的一块石头磨绑在手腕上的绳索。但霍野似乎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在他即将磨断绳索时,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强硬地拿走了那块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石头:“别想了,这些都是哥玩剩下的。” 他说着,从鞋筒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洛听潺手腕轻轻一划,鲜血就顺着洛听潺白皙的手腕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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